“病了?”如意被冉婉的话唬了一跳,顾不得主仆尊贵,下意识就伸手要去探冉婉的额头,着急不已,“怎么就病了呢?方才不是还好好的?”

    “你莫要问了,按照我的吩咐去做,”冉婉扶着桌子缓缓坐在凳子上,做出一副体力不支的模样,“快去,告诉世子,就说府上大夫束手无策,请他回来主持大局,另请名医。”

    如意不疑有他,被吓得眼泪汪汪,脚步踉跄着闷头就往外冲。

    荣伯愣了一瞬,忙跟在后头追出去,为如意安排马车和侍卫护送。

    喜巧忧心忡忡的看着如意跑离,有些心疼。

    “不过是演戏罢了,姨娘不如让我去,何苦这么吓她。”

    “如意是从冉家跟着我进府的陪嫁丫鬟,”冉婉摇摇头,“让她去更容易让外人相信,我是真的病了。”

    最主要的是如意好骗,都未曾深究就相信了冉婉的话,泪眼朦胧失了方寸冲去找萧程晋。

    这般真情流露,是单纯靠演比不上的,更真实,也更不容易令人起疑。

    “打从京里如此谨慎小心才送出来的消息,必须得小心谨慎,容不得任何马虎,”冉婉叹了口气,“等回头我再同如意道歉就是了,眼下还是以大局为重。”

    喜巧明白了冉婉的意思,见她抿紧了唇面色紧绷,就知晓骗的如意方寸大乱,冉婉心里也不痛快。

    “还是姨娘想的妥帖,”喜巧轻咳一声,温声宽慰道,“待如意晓得了姨娘良苦用心,定不会同您置气的。”

    冉婉倒不是担心如意会生气,毕竟打小一同长大,如意的本性如何她再清楚不过。

    晓得只是虚惊一场,说不得那丫头只会庆幸,丝毫不会计较被骗一事。

    “再说,那丫头也就是突闻姨娘的话,没反应过来罢了,”喜巧掩唇轻笑,“等她回过神,就知道姨娘让她传的是假话了。”

    旁人不知,一直贴身伺候着冉婉的如意还能不知她到底生没生病么?

    没病没灾,最近甚至连咳嗽一声都不曾的冉婉,会在没请大夫来诊脉的情况下,突然重病缠身么?

    冉婉点点头,只希望如意能早点反应过来,别自己把自己吓坏了。

    “对了,荣伯把东西交给了姨娘,那就是放心姨娘,允许姨娘查看的意思,”喜巧话题一转,提起了被冉婉放置荷包内后,贴身存放的那卷月光纱,“姨娘不先看看么?”

    “不了,”冉婉没有丝毫迟疑,直接摇头拒绝了喜巧的提议,“这般重要的东西,理该等世子回来,给他亲自过目的。夫人信重于我,我却不能恃宠而骄,不识身份越过世子去。”

    冉婉很乖,乖到令喜巧都忍不住心生感慨。

    或许孟氏正是知道冉婉本性,料到了她会有这般反应,才放心让人把如此重要的消息暂时交到她手中。

    如意到边军军营的时辰极巧,刚好撞上了刚完成一次探察敌情的任务回归的萧程晋。

    他的外衫上沾满了草屑灰尘,刚驾着马行至军营附近,相隔还有段距离就看到了被军营守卫拦下的如意。

    “如意?”萧程晋快速驱马上前,不解询问,“你来这里做什么?婉儿让你来的?”

    “世子!”

    如意听闻萧程晋的问询声倏地转头,看到骑在马上的他仿佛看见了什么主心骨一般,潸然泪下。

    原本刚和如意对上视线,看到如意泪眼摩挲的模样萧程晋心下就一咯噔。

    再看她这泪流不止的模样,萧程晋更是心下发慌。

    能让如意露出这般神态的,唯有和冉婉有关之事,难道是冉婉出事了?!

    萧程晋心下着急,都来不及再多询问如意一番,匆匆命身后跟着的其他斥候去向主帅回话,并言明他有事归府,随后一磕马腹,驱马飞驰而去。

    还在嚎啕大哭的如意猝不及防,被马蹄飞扬掀起的灰尘砂砾砸了满头满脸。

    “呸呸!”

    如意哭声一梗,顶着张哭花了的小脸吐泥,模样看着不是一般的狼狈。

    “姑娘先擦擦吧,”有人朝如意递过来一张帕子,好奇询问,“你家主子就是世子的姨娘吧?这是出什么事了,你怎么哭得这般厉害?”

    “谢,嗝……谢谢,”如意接过帕子胡乱在脸上抹了几把,一听对方的询问,又想哭了,“呜呜,我们姑娘生病了,大夫说,说不行了……嗷,姑娘啊——”

    对方只是想询问一下情况,却没想到像是戳中了如意什么点,瞬间惹得对方哭嚎得比先前还厉害了。

    “哎哎,”对方瞬间头皮发麻,顶着一群兄弟谴责的眼神,手忙脚乱的想伸手捂如意的嘴,又顾忌着男女有别不敢这碰到她,急得团团转,“你别哭,别哭啊!”

    “呜呜呜,我要回,嗝,回去,”如意哭得都看不清路,循着印象跌跌撞撞往送她来的马车的停着的方向走,“姑娘啊……”

    结果她寻错了路,径直朝着方才再次把她惹哭的人撞了上去。

    “嘭——”

    伴随着一声听着就让人牙酸的撞击声,如意的嚎啕声戛然而止,她捂着自己的鼻子缓缓蹲下身子陷入了静止,眼泪却如同瀑布一般倾泻而下。

    如意感觉自己好像是撞到了一块铁板上,若不是手感还在,她差点以为自己的鼻子都被撞塌了。

    “这可不关我的事啊,是你自己撞上来的!”

    哭懵了的如意模模糊糊间听到,好似有人在她耳畔唧唧歪歪说着什么,她听不太清出内容,却立刻分辨出,方才同她说话的就是这个人,跟快铁板一样硬,差点把她鼻子撞扁的应该也是这个人!

    如意努力地睁开哭到红肿的眼睛,想要看清楚跟她过不去的这个人到底是谁。

    然而下一刻,还没等她看清对方的长相,就感觉自己整个人瞬间腾空了,竟是被人直接从地上揪着领子拎了起来!

    对方甚至还在叽歪不停——

    “唉,你们姑娘家家的都这么爱哭吗?再说了,刚刚是你自己撞上来的,可不关我的事啊。”

    “嗐,算了,就算我撞的你的吧,我跟你道歉成不,你别哭了?你这么哭哭啼啼个不停,别人还以为我怎么着你了呢,我怕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诶你们说,我把她这么带到大将军面前,说我没欺负她,大将军能信么?”

    ……

    如意本就反应有些迟钝的脑袋,被他念叨的乱哄哄的,还没等反应过来,腾空了半晌的双脚终于落地,她才察觉到自己好像被对方拎着转移了地方。

    “这是怎么回事?”正坐在军帐中处理军务的萧雄看到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如意,蹙起了眉头看向把如意拎进来的人,“谁欺负她了?彭川,你干的?”

    “不不不,不是我!”

    彭川连连摆手,忙指着如意比比划划的解释前因后果,力证自己的清白。

    知晓了如意来意后,萧雄眼神微闪,沉思片刻后宽慰如意。

    “行了,你莫哭了,珉儿已经回去了,定会想法子保你家主子平安,她不会有事的。”

    大抵是出于对萧雄的敬畏,如意打了个嗝,终于止住了眼泪,双目红肿的抬头看向萧雄。

    “真的么?”如意吸吸鼻子,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迫不及待想要求个保证,“我家姑娘一定会没事的是么?!”

    “对,”萧雄给了肯定的答复后,又看向双手抱胸站在一侧的彭川,“人是你弄哭的,就由你负责把人送回去。顺便给珉儿传个话,就说事情我已经知道了,让他在家好好照顾冉婉,等人病好了再回营。”

    彭川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如意可不是被他弄哭的,他看见人的时候就一直在哭了,他还好心安慰对方了呢!

    但是对上萧雄的视线,彭川默默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认命的冲如意招招手。

    “行吧,走了,我送你回去。”

    话说完,彭川也不管如意有没有跟上,垂头丧气转身就走。

    彭川百思不得其解,他本来也是一片好心,怎么好像就把麻烦给惹上身了呢?

    他刚随着萧程晋从草原上侦查回来,同样滚得灰头土脸,本想洗漱过好好休息一下呢,这下可好,全泡汤了……

    萧雄看着彭川大步离去的背影,面色一黑。

    这小子,平日里看着挺机灵的,他才特地把人派到萧程晋的身边做事,怎么这会儿呆愣愣的,一点都不知道照顾人家小姑娘?

    真是和他那蠢儿子一个德行,一点都不知道讨姑娘欢心,怪不得年纪不小了连个媳妇儿都说不上!

    好在如意自己坚强,自觉从地上站起来,小跑着跟在彭川身后追了出去。

    待他们离开后,帐子内重新恢复了安静,萧雄却已经没有了继续处理军务的心思,沉默着蹙起眉头陷入沉思。

    另一边的萧程晋快马加鞭,马不停蹄飞驰回将军府,急得下马后一溜小跑进了冉婉的院子。

    “出什么事了?人呢!”

    萧程晋看到如意那副惨兮兮的模样,下意识就觉得一定是冉婉出事了,虽然人都赶到家了,他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这不妨碍他看到一路跑来都不见人影而火冒三丈。

    冉婉不是信誓旦旦,说府中从不曾有人苛待慢怠她么?

    现在她有事了,这空无一人的院落又是怎么回事!

    萧程晋气急,但良好的教养让他忍住了没有骂人,而是怒气冲冲的闯入了冉婉的房间,把正围着炭盆喝糖水的冉婉吓一跳,手一抖差点摔了碗。

    萧程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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