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魏长青将一众神色各异的掌柜送出去,施梨月转头看向一旁的严亘,戏谑道:

    “我当你这账有多难查呢,也不过如此。”

    严亘锋利的眉眼戾气尽收,带着笑意对上她的眼睛,“哪里,分明是夫人太厉害,一眼就能看出账上的漏洞。”

    这到不是恭维,他方才也拿出王掌柜的账本看了一会,什么问题都看不出来,不怪王掌柜敢拿着这账来糊弄他。

    说着他站到施梨月身后给她捏肩,施梨月感觉紧绷的肩膀被一点点揉开,轻哼几声,“倒也不全是我的功劳,若不是你能镇住,这些人没一个老实的。”

    “那你平日里怎么管下面这些掌柜的?”

    施梨月微微侧头,示意他再捏捏另一边,“我每月都要查账,他们自然不敢怠慢。”

    “刚开始肯定会有人欺负你是闺阁小姐吧,怎么处理的,叫我学学。”严亘满心好奇。

    “这有什么好学的,你还记得冬镖头吗,上次你来清芳院时遇上的。”

    严亘眼神闪动一下,“记得,和他有关系?”

    “我之前因缘际会救了冬镖头,他认我为主,我就出钱开了这家镖局,叫他当总镖头,后面再开铺子时,这个镖局就是我的依仗,若有实在不服管的,丢给他整治一顿就老实了。”

    严亘闻言没有吭声,看来他方才起的作用与冬镖头一样,所以这些掌柜的吞了银子后,还要费尽心机做假账出来敷衍他,至少要让面子过得去。

    如果他掀桌子不玩了,这些掌柜的并没有能与他抗衡的筹码。

    “夫人果真聪明,”他俯下身凑到施梨月耳旁,“端午他们送了银子上来,都给你吧。”

    施梨月低着头问他:“你不是很缺钱吗,怎么又给我。”

    “这么些年都过来了,也不缺这一时半刻的,你不是要跑商路吗,这个更费钱,你先拿着用。”

    施梨月闻言不再推辞,商路的用处大着呢,早通早好,有这些银子补贴,冬镖头一定能跑得更顺畅。

    此时冬镖头一行人正赶着羊匆忙赶路,冬镖头坐在马车上有些郁闷,紧赶慢赶,还是没赶上小姐出阁。

    他抬头看了眼前头白茫茫的一群羊,好在此行收获颇丰,不负小姐所托。

    他想了想扯着嗓子吆喝一声:“都走快些,趁着白天多走一段!”

    *

    施梨月被捏了半天感觉热得慌,缩缩脖子躲开严亘骨节分明的大手,她黑黢黢的眼睛盯着严亘看了一会,“看你心情不是太好,外头出什么事了,你要是愿意说,我就勉为其难地听听。”

    严亘一愣,摸摸鼻尖笑了,“那多谢三小姐拨冗赏光,其实也不是大事,今天陛下召见几位阁老时,夸赞四皇子文采斐然,又批太子前几日做的文章不好,估计明天上朝时四皇子党又要坐不住了。”

    施梨月面不改色:“确实不算大事,如今太子虽然不得帝心,但他只要不出大错,太子之位还是稳的,倒也不用发愁。”

    “只是人心浮动,终究不是好事。”

    虽说朝中保皇党居多,但太子一直不得帝心也是人尽皆知,保不齐日子久了有人投身敌营。

    况且韩贵妃多年盛宠不倒,若是哪一天皇帝心血来潮将人册为皇后,太子居嫡居长的优势就更小了。

    “慌什么,如今陛下春秋鼎盛,虽说身子时有不适,但再撑些年月还是行的,到时候还怕太子立不住?”

    施梨月对之后的事情记忆模糊,但隐约也记得严亘战死前京中并没有闹出什么废太子的风波,如今知道严亘是太子党,只要严亘不死,太子没那么容易倒。

    严亘点点头,“时候也不早了,你要不要去歇会?”

    施梨月却抬起下巴盯着他,“查账好累人。”

    婉玉一把拉住婉碧叫她别说话,婉碧满脸疑惑,将还没说出口的“我背小姐回去”咽下去。

    严亘走到施梨月面前,双手一抄将她打横抱起来,“既然如此,小的抱夫人回房如何?”

    施梨月双手环在他脖子上,“你都抱起来了还问,难道我说不行你就把我丢下去?”

    严亘轻笑两声,“不敢不敢,自然要将夫人抱回房里。被褥你若是用不惯,就叫婉玉换下去。”

    施梨月小臂柔嫩白皙,贴在他身上微微凉,她却嫌严亘像个烧红的炉子越抱越热,抬起头稍微拉开了点距离。

    她正要说话,严亘却低头问她:“你身上怎么这么凉,是气血虚?婉玉不是会医术吗,怎么不给你调调。”

    施梨月淡淡道:“老毛病了,阿胶枸杞什么的都常吃着,只是不怎么有用,多暖暖就好了。”

    两人说着话穿过花园,一路的丫鬟看到人都会低头退到一边,只有素文,杵在门口不挪窝。

    严亘瞥她一眼:“去给夫人打水。”

    素文咬着嘴唇,满心不甘地走了。

    等她打水回来,严亘还在房里,她正要端着水进去,却被婉玉挡住,“这里不用你,门口等着。”

    她微一侧身避开婉玉来端水的手,小声道:“我呸,都是做丫鬟的,你一人在主子面前露脸不许我们出头,不就是看上大爷想当通房,也看看你配不配。”

    婉玉神色平静看着她,“不许你到屋里自然是主子的意思,不管谁配,都不是你说了算的,小心祸从口出。”

    素文又要说话,婉碧出来端了热水就走,“磨磨唧唧半天了,一点眼力见都没有,怎么当上的一等丫鬟。”

    素文自热不肯将水盆递出去,但婉碧要拿东西谁能拦住,素文只感觉对面一股巨力,不等她反应,婉碧已经端着盆进去了。

    婉玉还在一旁淡淡地看着她,她一跺脚想要追进去,被婉玉拦住:“我说了,门口伺候。”

    里头施梨月擦完手脸已经躺好了,严亘怕她着凉,帮她掖好被子才起身,施梨月手快,捏住他的袍角,“你不睡会?”

    严亘却放下床帘,又将她右手放回被子里盖好,“我出去一趟,你别睡太久,小心夜里睡不着。晚上等我吃饭。”

    “那你去吧。”施梨月闭上眼不再问,严亘转身就出去了。

    素文还堵在门口和婉玉对峙,严亘看都没看一眼,径直出门去了。

    素文气得跳脚,严亘之前很少在院里,就算回来了,也大部分时间在书房,屋里也不要丫鬟,她根本亲近不了,这下有了夫人,她们这些丫鬟总算能进房伺候,好不容易有机会在严亘身前露露脸,结果被婉玉挡了!

    见严亘走远,素文也不再纠缠,甩脸走了。

    婉玉还是一脸淡定,关上门进屋了,等她进来,施梨月才掀开被子,对两人道:“快把帘子打起来,再给我换个薄被子来。”

    婉碧偷笑:“这是严公子怕小姐着凉呢。”

    “还没着凉我先热死了,你去把窗户也打开,给我透透气。”

    婉碧笑着将窗户推开,婉玉抱来一床薄被子,抖开给施梨月盖上,“行了,小姐快睡吧。”

    施梨月这才躺好,“你俩也去歇歇。”

    婉碧不困,出去院子里逛花园了,婉玉也取了条被子睡在窗下的榻上。

    施梨月又问:“风能吹到你吗?若是有风就关了窗,小心受风着凉。”

    婉玉一动不动,“小姐,我是大夫,这里吹不到,你放心睡。”

    不一会儿,屋里只剩静谧,两人都睡着了。

    施梨月梦到有人在脚下放了一个汤婆子,她说不用,那人却把汤婆子塞到她脚边走了。

    这汤婆子刚开始也不热,施梨月懒得动,就由着她去了,结果汤婆子越来越热,长出了毛,软乎乎的还会动。

    施梨月迷迷瞪瞪地想:“这汤婆子软软的也好,太硬了就是容易膈人。”

    等她翻过身,意识开始回笼,登时惊出一身汗,她惊呼一声坐起来,脑子嗡嗡响,婉玉瞬间惊醒,从榻上翻下来,顾不上穿鞋跑到她床边,“怎么了小姐!”

    施梨月掐着自己掌心,努力冷静下来。小心将腿曲起来,一把掀开被子。

    “喵”

    一只绿眼睛油光水滑的狸猫卧在施梨月脚的位置,见被子被掀开,满脸无辜地抬起头,冲两人叫了一声。

    施梨月顿时松了口气,婉玉呀一声,“哪来的狸奴,怎么跑到床上来了。”

    施梨月脑海中响起了魏长青曾经说过的话,原来真的会有狸猫趁人睡觉跑到床上来,卧在脚边吓你一跳。

    施梨月看狸猫脑袋圆圆,还会冲人喵喵叫,大着胆子伸手过去想摸一下。

    “小姐小心,别被挠了。”

    狸猫感觉到施梨月的动作,挣开眼睛看了一下又闭上,她咽口口水,小心地将手指放到狸猫脑袋上。

    见它不动,才轻轻动动手指,狸猫还是没反应,施梨月这才大着胆子在它头顶摸了起来。

    没几下,狸猫就开始打起呼噜,施梨月摸着热乎乎毛茸茸的大狸猫,感觉心都化了,而狸猫躺着一动不动,任由她摸来摸去。

    婉玉看得心热,也坐在床边摸它,“这猫倒是乖,还给人摸。”

    施梨月想起现在厨房里没有肉,顿时感觉遗憾,都不能喂猫了,又想起袋子里还有点严亘给的肉干,“婉玉,快把肉干拿来,给猫猫喂一点。”

    婉玉只好起身出去,回来时不但拿了肉干,还拿着一个装了清水的小碟子。

    狸猫听见肉干,立马不睡了,起来呼噜呼噜地用头蹭施梨月的腿,她将腿盘起来坐下,猫就窝了进去。

    婉碧跑得比婉玉更快,一个箭步冲到床边,嘴里“咪咪”“咪咪”叫着,上手就摸猫猫脑袋,狸猫根本不反抗,仍由她摸。

    直到婉玉拿着肉干出现,它忽然起身跳下去,蹭婉玉小腿要肉吃,施梨月坐在床上看它吃肉干喝水,脸上全程都挂着慈祥和蔼的笑容。

    吃饱喝足后它又蹲在地上开始舔毛,等把爪子添净脸洗完,它又跳上床窝着开始睡觉了。

    施梨月将被子拉过来给它盖好,自己蹑手蹑脚地从床上下来,“严亘之前说有猫,原来是真的。”

    婉玉方才进来时提了热茶,倒出一杯给她,“小姐先喝口水,既然喜欢,不如留下养着。”

    施梨月看着露出个脑袋睡觉的狸猫,满心欢喜,却道:“还不知道它愿不愿意留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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