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梨月下了会棋就去歇午觉了,留下素文拣珠子,婉碧还摇着扇子躺在榻上监督她。只要她动作稍微一大,婉碧那阴魂不散的声音“小心点,这珠子精贵”就会响起来。

    直到天黑,她也只拣了半箱,听到屋里传饭的声音,婉碧打了个哈欠,“行了,你明儿天亮了再来。”

    素文浑身都硬了,挪了半天腿才勉强站起来,顾不上行礼一瘸一拐走了。

    婉碧看着她背影唏嘘地摇摇头,自己给大夫人那头通风报信还要显摆到小姐面前来,不整治她才怪了。还是小姐心软,叫她坐小凳上拣。给个厉害的,她得跪着拣完。

    严亘用完饭漱过口才问施梨月:“明儿三朝回门,我爹把礼单送来了,你要不要瞧瞧。”

    施梨月一点兴致都没有,“你看过大差不差的就行了,我懒得看。”

    严亘从怀里掏出单子,坐在灯下看,半晌忽然抬头,“你那弟弟可要加份礼?”

    施梨月想了想,拒绝:“别,所有兄弟姐妹的礼明面上都送同样分量,你要是有心,私下里补他一个小玩意就行。”

    听她这么说,严亘就知道施梨月与这个小舅子关系不错,心里盘点一下自己库房里还有什么东西,送人比较合适。

    晚上的米饭比较硬,施梨月只少用了一点,这会桌子刚撤,她又感觉有点饿,“婉玉,将杜掌柜中午包的点心取一匣子来。”

    婉玉知道她没吃饱,去柜子里取了点心摆在窗边小塌上,入夜后窗下凉快,施梨月闲着无事,又叫她将账本和算盘取来。

    她先吃了几块点心,叫还在看礼单的严亘将剩下的拿去,严亘随手捏了一块放嘴里,发现和他在清芳院吃到的一样。

    他笑着看向施梨月,“夫人会看账能管铺子果然不一般,吃的点心都是烩百味的。”

    施梨月闻言抬起头,没想到都这么明显了严亘居然还没反应过来,“点心多的是,喜欢就多吃点。”

    严亘哈哈一笑,“夫人真是财大气粗,小的自愧不如。”

    施梨月饶有兴致地看他几眼,手上翻开账本将算盘清零,这才低头打账去了。

    婉玉又端来几盏灯,挑起灯芯让屋里更亮堂。

    算盘声噼啪响了半天,严亘才反应过来,“怎么这会看账,等白天再弄吧,夜里废眼睛。”

    施梨月抬眼瞅他一下,“不妨事,灯很亮,我看会账打发时间,正好消消食。”

    严亘挠挠头,“没见有人给你送账来,之前留的没看完?”

    施梨月哼笑一声:“我哪会有看不完的账能留到现在,今儿顺手带回来的。”

    严亘想了半天还是没想出来到底从哪带的账,施梨月偷笑着贴心答疑:“是烩百味的账本,临出来前杜掌柜给婉玉的。 ”

    这句话在脑海中盘桓半天,他犹豫着试探:“你……和烩百味的东家认识?”

    施梨月头都不抬,心里快笑死了,却声音淡淡,“你好好想想,姑爷。”

    严亘张开嘴表情凝固,脑子里一片混乱,又想起中午吃饭时杜掌柜叫施梨月小姐,这个称呼有问题,她现在已经成婚,按理该叫夫人才是。所以杜掌柜应该是和婉玉二人一样,已经习惯叫她小姐了。

    而杜掌柜称呼他——

    “姑爷!”

    这可不是轻易能叫的,中午只顾着和施梨月说话,这么一想,破绽非常多。

    况且每次与施梨月去吃饭,都有雅间,而且都是杜掌柜亲自招待,这也太巧了,烩百味生意极好,不可能每次都恰好有雅间空着,唯一的可能就是这雅间是专门给施梨月留的,平时不用来招待客人,这样才说得通。

    之前在清芳院吃了那么多点心怎么就没发现,严亘仔细回想几次在烩百味用饭的经历,杜掌柜上点心时端来的都是新品,他们在清芳院没吃到过。

    他三两下将手中点心吃完,灌了几口茶,才笑道:“夫人果真深藏不露,烩百味在京城风生水起,没想到背后的东家居然是你,真是叫人羡慕。”

    “这有什么好羡慕的,”施梨月手上账本翻过一页,“以后你铺子里的账不也要由我管吗?”

    她顿了下叹口气,“真是命苦,跟了你不但要干活,连个好饭都吃不上。”

    严亘摸摸鼻尖,“明儿去清芳院把你的厨娘都带来,月钱从我院里出如何?我看账着实笨了些,还请夫人帮帮忙,我给你捏捏。”

    定国公府的大厨房给他院里提饭时并不怎么用心,虽然比营里的大锅饭不知强过多少,但比起清芳院的小厨房就差远了。让施梨月吃这个,确实降低档次。

    说着,他起身走到施梨月身旁,伸手帮她捏肩膀。

    “啪——”施梨月在他手背上拍了一下,缩脖子躲开了,“别捣乱,小心我记岔了。”

    严亘贴着她坐下,又端了茶递到她跟前。

    施梨月:“我不喝。剩一点就看完了,等会儿再说话。”

    严亘只好悄悄坐着看她打算盘,施梨月微低着头,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影子,随着她眨眼的动作摇动,鼻头小巧圆润,嘴唇血色偏浅,透出淡淡的粉色。

    严亘越看越喜欢,想上手摸摸她脑袋,又怕打搅她,手搭在膝头搓了几下,心中暗道可惜,若是大虎在旁边还能搓搓大虎。

    半晌施梨月总算合了账本,看向他。

    严亘笑道:“以后厨房里一应花销都从我账上划吧,你跟了我,自然不好叫你吃都吃不好。”

    施梨月却笑道:“就你铺里交上来这点银子,养你亲兵都不够,还想着养我呢?钱还是从我库里出吧,叫你沾沾光。反正你平日里忙,能回来吃饭的机会估计也不多。”

    严亘凑近了,“夫人出手阔绰,拔根腿毛比我腰眼都粗啊。”

    施梨月伸手扭他腰上肉,“说什么呢!”

    严亘被拧地龇牙,“没没我说错话了,头发,头发,夫人拔根头发比我腰眼粗,夫人肤如凝脂光洁透亮,没有腿毛!”

    施梨月哼一声又捶他几圈,这才端起他刚才倒的茶抿了几口。

    这会的茶已经淡得没什么味道,不然婉玉也不会让她喝,毕竟睡前喝茶容易睡不着。

    两人又闹了一会才洗漱躺下。

    *

    第二天两人起得不算早,用过饭收拾收拾,巳时过了才出门。

    施府倒是积极,一大早就打发小厮在门口等着了,看到定国公府的马车,管家才叫人关上门。

    严亘翻身下马,过来扶施梨月下了马车,才上去敲门。

    来开门的并不是施梨月亲父施言定,而是大伯施言行。

    严亘站在门口鞠躬问安,他身旁的侍从将礼物送上,施言行忙叫仆人将门拉开,迎几人进去,一群人被婆子小厮围着浩浩荡荡去了栖子院。

    这会施家上下都已经到齐了,自从施梨月出了门,老侯爷再没提叫邢氏继续禁足的话,老夫人派来教规矩的嬷嬷也收了回去,她这两天四处转悠,天黑前不回院。

    施梨月与严亘由婆子带着,先给老侯爷与老夫人行礼,严亘听见施梨月只叫“老侯爷”“老夫人”,忙将到了嘴边的“爷爷”“奶奶”咽下去。

    两人给新孙女婿送了见面礼,就没什么话了。

    接下来是施言定与邢氏,施梨月倒是叫了声爹娘,严亘便跟着叫岳父岳母,又收了见面礼。两人全程面色平淡,没露出什么笑脸。

    邢氏还想借机敲打下施梨月,在老夫人与林氏的眼刀下收了话头,只问了几句生活习不习惯之类的话,又叫施梨月平日里勤快些,就住嘴了。

    施梨月也不抬头,邢氏说话时嗯两声就算完。

    到旁边的施康宁时,她才总算有点笑模样,严亘跟着缓和了脸色,他作为姐夫,给施康宁送了一套墨,算是中规中矩。

    施康宁也行礼叫了声姐夫。

    接下来就是大房,林氏与施言行已经笑开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大房嫁女儿呢。

    等两人行完礼,林氏忙上前将他们扶起来,笑道:“瞧瞧两个孩子这样貌,多般配,这都是上辈子修来的缘分。”

    施棠枝听见这话心里泛酸,严亘哪哪都好,个子高,样貌好,好像还在京郊大营领着差事,虽然只是不入流的小官,但他们勋贵人家,也不需要子弟多有本事。

    可是他偏偏不得国公喜爱,袭不了爵,他若是再争气一点,不就是她的如意郎君了吗!

    哪像之前母亲领她去相看的人,要么还没葱高,要么就是相貌平平,要么一点本事都没有全靠吃老本,一个能和严亘相提并论的都没有。

    之前好不容易看上个满意的,结果人家顾忌着她不成器的大哥,硬是说八字不合将婚事推了,气得母亲几天不出门。

    施棠枝搅搅手中的帕子,还好这两天母亲又相看了一家,乃是皇亲国戚,而且那人也算得皇上青眼。母亲找机会看了一回,说是样貌气度都上佳,要不然今天她得怄死。

    “姐姐。”

    “姐姐。”

    严亘与施梨月一同叫她,施棠枝才回过神来,看到严亘近在咫尺的英俊面容,施棠枝又是一阵咬牙。

    她的夫君,一定要比严亘更俊美,比他更有地位!她事事都要比施梨月强,怎么能在出嫁这种大事上矮她一头!

    施梨月看见她眼底的嫉妒,怎么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却也不理会,拉上严亘往二房那头去了。

    二伯母周氏也是满脸笑意,如今施梧青的亲事已经说好了,只等施棠枝定下,两家就要开始走礼了,她自然不会对施梨月有什么不满。

    二伯父施言必更是随和,今天回门的礼走完,明天定国公府帮大哥请封的折子就会送到御前。等大哥袭爵,他作为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好处总归是少不了的。

    施梧青对上与施梨月一同喊姐姐的严亘倒是没什么心绪起伏,在周氏的带领下,她已经与要嫁的人见过一面,目前她还算满意,看见这个给大伯挣爵位的堂妹,也是笑意盈盈,将周氏备好的同心佩送给了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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