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丫鬟说完就走,施梨月满心疑虑,换了衣裳带着婉玉二人去修竹院。

    钱氏正满脸笑意与一嬷嬷说着话,这嬷嬷面容严肃,看身上的锦缎,却是来历不俗。

    果然施梨月见了礼,钱氏笑盈盈地道:“这是长公主府上的管事嬷嬷。”

    这嬷嬷看见她神色缓和不少,取出一张请柬,递到她手上,“公主说自上次明山寺一别,许久没有见你,叫你带上丫鬟去府上坐坐,不知夫人今日可有空?”

    施梨月笑着接了,心里却犯嘀咕,上回在明山寺,给长公主应该留不下什么美好回忆,又要她带上丫鬟……这是要用上婉玉?

    “劳烦公主惦念了,嬷嬷小坐片刻,待我叫婉玉回去取点随身的东西。”

    嬷嬷点头应了,钱氏显然想叫施梨月带自己院里的丫鬟,又怕这事被嬷嬷告诉长公主,惹贵人不快。她暗戳戳给施梨月使眼色,希望她能主动开口。

    施梨月果然看着她张嘴了,“钱夫人可是眼睛不适?找过大夫了不曾?”

    嬷嬷闻言也看了过来,钱氏低头咳嗽两声,“无事,可能刚才眼里进东西了,这会已经好了。”

    不一会儿,婉玉婉碧两人一人提着一个包袱,钱氏看得眼皮直跳,上门去做客哪里需要带这些东西!

    这嬷嬷却脸上带出点笑模样,与钱氏告辞后带上施梨月三人走了。

    一路上车轮咕噜噜转着,明显跑得很快,施梨月心中猜测长公主府上估计又出了什么事,面上却不显露,只不时与嬷嬷说几句话。

    这嬷嬷也沉得住气,什么消息都没透出来,施梨月试探几次干脆不说了,几人静悄悄坐在马车里。

    进了公主府后,嬷嬷径直将三人带到长公主居住的院子里,施梨月进去正要见礼,被长公主一把拉住,这嬷嬷退到门口守着。

    “叫你这丫鬟来瞧瞧,郡主是怎么回事。”

    婉玉低着头撩起窗帘走进拨步床,坐在床沿上,郡主睁着眼躺在床上,见她进来,转头冲她笑了下。

    婉玉轻声道:“郡主把手伸出来,我给你瞧瞧。”

    长公主几人都站在她身旁,没过多久婉玉不自觉地皱起眉头,她又叫郡主换了一只手,等诊过两回,她起身对郡主说道:“没什么事,多吃点饭就好了,郡主睡吧。”

    长公主知道她是想哄郡主安心,自己也没吭声,一直到几人走出拨步床,才低声问:“什么情况?”

    “血不归心,引起的疲倦无力心悸气短,所以郡主才会惊悸多梦不能安睡。”

    长公主闻言眉头紧锁,“自上回后我已经撤了所有的香囊熏香一类的物件,她的吃食也格外小心,怎么还出了岔子。”

    施梨月低着头不接话,又听长公主道:“郡主平日起居都在这里,你来看看哪里有问题。”

    施梨月这才给了婉玉一个眼神,婉玉沉声道:“民女冒犯了。”

    说完她轻步走到梳妆台前一个个翻看起来,就连匣子都挨个打开了。第一遍看过去,婉玉并没有发现问题,直觉告诉她哪里好像不对劲,但总找不到蹊跷。

    她皱着眉嘴角轻抿,又回拨步床看了一遍,依然没找到问题。

    另一头长公主对施梨月轻声说道:“昨儿驸马请了护国寺的方丈来,那老和尚说郡主是被惊着了,需要找个僻静地方静养,我昨晚原本已经收拾好了行礼……”

    她话头一顿,视线扫过施梨月波澜不惊的眼眸,“你如今嫁给了严亘,不知这些事他会不会与你说。”

    施梨月淡淡一笑,“夫妻本是一体,有什么话不能说呢。”

    长公主这才继续,“我总觉得这事蹊跷,这几日太子与四皇子党斗法,京城里已经牵扯进了好几家,在紧要关头,郡主怎么好端端的就要静养了,分明就是想借机把我调离京城。但太医来左右说得不过同样的话,我就想起你来了。”

    婉玉面带疑色,刚从长公主身旁走过,忽然顿住回过头来,走近两步鼻子抽动几下。

    长公主与施梨月一同抬头望向她,婉玉却又深嗅几下,提起裙摆快速跑到梳妆台前翻找起来。

    原本整齐的梳妆台没几下就被她弄乱,各种钗环首饰堆成一团,胭脂的盖子也从台面上滚了下去。

    长公主见她有了眉目,没敢打搅她,只静静看着,唯恐打断她的思路。

    半晌,婉玉总算从第二层第三个抽屉里找出一柄木梳,又从桌下的大抽屉里取出一瓶头油,她将自己带来的包袱摊开,掏出几个小瓶子。

    长公主探出身子看了眼她手中的东西,脸色立马阴沉下来,像是阴云下挂了一层霜,施梨月安安静静在一旁低着头。

    也不知过了多久,婉玉忽然出声,“还请长公主不要怪罪。”说完,将梳子递给站在一旁的婉碧,“掰开。”

    婉碧不明所以地接过来,将三两下将梳子大卸八块,不但将它掰碎了,连梳齿也掰下来一些。

    里头果然夹杂着一些黑色的粉末,婉玉将这些末子收集起来倒进瓶子里,又捣鼓一阵,这才带着瓶子走向长公主。

    “回禀公主,是这梳子和头油的问题。梳子里掺了药,平日没什么异常,单用也不会有事,但是和上这个头油药性就能渗出来了,之后会随着头油进入人体。”

    长公主脸色已经恢复正常,闻言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好啊,好得很。”

    施梨月知道肯定又是她身边亲近之人出了问题,这种被自己人背后捅刀子的痛苦一次比一次刻骨铭心,谁都没办法排解。

    只听她幽幽开口:“郡主可有大碍?”

    婉玉还在嗅着瓶子里的药,闻言摇摇头,“找到病根就好办了,况且还找到了药粉,我写个方子,给郡主吃上几天就成。”

    “那怎么这么严重,这两天她已经到了不敢合眼的程度。”

    婉玉低声道:“之前毒藏在体内,只能慢慢影响郡主身体,如今可能是被什么东西激了一下,毒发出来了而已。”

    长公主闻言,唤嬷嬷带婉玉去书房写方子。

    她又叹了口气,看向施梨月,“你知道这梳子和头油是哪里来的吗?”

    施梨月心道,别说别说,知道越多麻烦越大。却听长公主慢悠说道:“这是驸马送来的,郡主格外喜欢,每天梳头都要用,说是香香的爹爹会喜欢。”

    她眼神瞥向窗外,表情有些空洞,“驸马已经许久不曾与我俩一同用饭了,前两天忽然送了汤来。嬷嬷验过没有毒,我就与郡主用了,没想到,他不是想起了自己的女儿,而是想要女儿的命。”

    一滴泪从她眼眶涌出来,在施梨月抬眼前,又被她擦干净。她的脆弱只出现了这么一瞬,很快又消散了。

    施梨月柔声道:“我嘴笨不会安慰人,公主节哀。”

    怪不得上回郡主中毒,最后查来查去就死了个嬷嬷和太医,也难怪如今公主戒心这么高还是中招了,原来扎得最深的钉子是公主的枕边人,哪里能防得住呢。

    长公主轻哼一声:“人心不足蛇吞象啊,他与我刚成亲时,不过是一个穷困潦倒的俊朗书生,倒也夫妻和睦。可能是权势见多了,心有不甘吧,见得越多,就感觉自己有的越少,如今心大了,什么都想要了。”

    施梨月心中鄙夷这种废物男人,脸上不由带出一点,正好被公主瞧见,她笑着问:“怎么,你看不起她。”

    施梨月垂下眼眸,“不敢,是民女暨越了。”

    “无妨,你直说便是,他如今做出这般事,难不成我还会容他继续做驸马?”

    施梨月这才冷笑着开口:“这种肚里没有二两油,逢人便说老天不公自己怀才不遇的垃圾,活着都算浪费米饭。他一个无才无能屡试不中的穷书生,能得公主青眼算是祖上积德,居然还不满足,得陇望蜀贪得无厌,为了巴结旁人对自己妻女下手,可见是既没本事又没人性,不如早早两腿一蹬死了干净。”

    长公主教养使然,即使气得心口憋闷,都骂不出什么话来。施梨月平日里散漫惯了,有话直接说,倒是骂到了长公主心坎上,她顿时感觉心口郁结的那口气都散了不少。

    她抚着心口情不自禁笑了出来,看向施梨月,“你这脾气,果然对我胃口。”

    施梨月垂下眼眸微微侧过头,青玉耳环勾住一缕发丝,在她耳侧轻晃,“公主过奖了。”

    长公主:“既然他想要大权在握位极人臣,我偏要他回到当年那个漏雨的破瓦房里,继续过他那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好日子。”

    施梨月没再接话。

    两人说话的功夫,婉玉已经写好方子回来了,她先将半干的宣纸递给长公主,长公主却没有接,“我也不通医术,既然有了方子,就叫人去抓药吧。”

    婉玉点头应了,将方子给跟来的嬷嬷,自己去包袱里取了“郡主吃药还得几天,不如我先给她按按。”

    长公主自然允了,婉玉回拨步床里给小郡主按揉穴位,等她出来时,郡主已经睡着了发出浅浅的鼾声。

    长公主忙着去料理驸马,也没留她们用饭。

    施梨月摇摇晃晃坐在回家的马车上,还有闲心开玩笑,“这趟跑得真快,还能赶上晚上吃羊肉锅子。”

    婉碧快乐点头,原本还担心出一趟门被长公主留下用饭,这下好了,杜掌柜送来的新鲜羊肉总算能派上用场。

    婉玉看着一身轻松的她,羡慕地叹口气,“等回去羊肉锅子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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