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安帝到底老了,身子一年不如一年,本就卧病在床,如今又受了伤,更是气若游丝动弹不得了。

    五皇子原本还气恼自己迟了一步,竟然没想起直接去逼宫,就听见有人来报,四皇子已经被太子擒住,压往宗人府了。

    五皇子又一阵庆幸,太子登基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这会儿他没动手,到时候随便封个王外放出京,至少能保住后半辈子荣华富贵。

    与四皇子有勾结的官员如今已经是两股战战,为了防守,太子已经封了城门,许进不许出。

    如今的禁军首领乃是老国公旧部,奉命驻守京城。所有想通融一二出城去的,全部被他丢了回去。

    有人又急又怕,想出个损招——

    明理院小佛堂里,正在做针线活的三人忽然听到外头有动静,出去查看时有人扑上来想将她们带走。

    不料一女子力大无比,迎面一拳将来的大汉直接砸翻在地。

    侍卫忙将剩下这些人捆好,“巧巧姑娘,惊扰到你们了,已经没事了。”

    那个叫巧巧的,上去将人踢了几脚才回屋。

    严亘八百里加急的战报夹着送给太子的密信,已经到了太子府。

    太子看到信上,“几近弹尽粮绝……”的字眼,只感觉一阵阵头晕,战报是几天前的,如今怕是已经……

    下面却又是,“幸得援手,已经转危为安,正在追击诨达那,此战若胜,可保边境十年太平。”

    太子定定心神,拿出匕首小心地将信封拆开,从里头揭出一张纸条,只见上头蝇头小楷写着:

    “殿下恕罪,因北地几省督粮道与四皇子串通,臣无奈只能带上少量粮草一路向东北追击,这封信发出时,我已经到了呼察附近。”

    “还有一事,我夫人得知战况不利后,散尽家财偷偷北上,为我军送来了粮草。按理家眷应留守京城,她用金蝉脱壳之计瞒过了守卫,还望殿下恕罪。待战事结束,我会与她一同归京。”

    “她原本一个闺阁小姐,手中不过几个小铺子,为了我,不但要千里奔波,更是将这些年的首饰都当了出去,我有愧于她。”

    到这儿太子都看笑了,之前那些话还算正经,后面这段简直就是明着要钱了。

    正好之后估计要给不少人抄家,抄出来的给施梨月补上就是了。

    没想到施家这个墙头草,居然能出施梨月这么个女儿,真是歹竹出好笋,叫人意外啊。

    *

    这天夜里又下了雪,早上天才蒙蒙亮,镖局的人就起来扫房顶的雪,免得雪积太厚将屋顶压塌了。

    施梨月正好口干舌燥起来喝水,听见声音就睡不着了,干脆叫热水起床洗漱。

    婉碧去豆腐坊提了一壶热豆浆回来,三人围坐在炕桌前吃早饭。除了喝奶茶,婉玉不叫她们这些大人喝牛奶羊奶。

    豆浆倒成了她们餐桌上的常客,黄豆黑豆味道各有不同,但都醇香浓郁,热乎乎喝一口,浑身都暖和起来。

    正吃着,婉碧隐隐感觉地面震动起来,她抬头看了下屋顶,又不想是地龙翻身,倒像是——

    马蹄声!

    婉碧筷子一撂,顾不上说话,拉开门冲了出去,她一路跑上城墙,西边出现了黑压压的人马。

    她皱着眉眯起眼睛,这些人逐渐近了,她终于看清了军旗,那是老国公留下的,红色的严家旗!

    婉碧一圈砸在青砖上,转身又往镖局跑。

    这会儿地面震颤的感觉变得清晰了,白瓷碗里的豆浆表面不停泛起波纹。

    施梨月看着狂奔回来的她,“干什么去了?”

    婉碧端起温热的豆浆一饮而尽,抹了下嘴,“小,小姐,严……严公子回来了!”

    施梨月动作一滞,要不然婉玉盯着她,估计都发现不了。

    “回来就回来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去看看。”

    婉玉忙起身给忘了换衣裳的施梨月披上厚袄子,使眼色叫婉碧跟上,婉碧还没吃饱,随手捉了一个碗大的羊肉包子。

    施梨月站在城门口,看远处人影一点点清晰,快到跟前时放慢了速度。

    照夜碎步哒哒停到施梨月身侧,严亘翻身下马一把抱住她。

    “我好想你。”

    施梨月被他紧紧搂着,他急促的心跳透过布料传进她耳朵里,她能嗅到清晰的铁锈味。

    施梨月皱皱眉,“你受伤了?”

    “一点小伤。”

    严亘将照夜的缰绳递给陈文,叫他们在城外扎营,自己先带着施梨月进城了。

    回镖局后小子们忙去豆腐坊抬了桶热水回来,严亘泡在桶里好好洗了洗,泡得结痂的伤口边缘都有些发白。

    气得施梨月直抽他。

    好在婉玉配的药粉有很多,给他重新包扎好伤口,施梨月就带着他去吃饭。

    因为身上有伤,牛羊肉一概忌口,厨房炖了只母鸡给严亘补身子,他也不挑,有饭就行,

    施梨月刚吃饱这会儿一点不饿,倒是婉碧又跟着吃了不少。

    施梨月等他吃完,才开口问道:“你接下来什么安排?”

    严亘笑笑:“叫大军带上粮草回西北,咱们养好伤了带剩下的人回京城就行,可以多养几天,不着急动身。”

    施梨月瞅他一眼,“那正好,带你看看我的作坊。这些天你那头打仗,有些牧民都不敢来,现在这仗打完了,他们又能过来了。”

    严亘点点头,想起她说的奶粉和羊绒,也有了兴致,“好,都听你的。”

    吃完饭他就睁不开眼了,施梨月院子里的房也收拾出两间,因为她现在和婉碧婉玉睡一起,只好先将严亘放到一边去,等他睡醒再说。

    婉玉自觉得很,严亘睡下后就带着婉碧回屋里收拾东西,枕头被子统统拿走,床单换新的,等他睡醒后将他用的这一床拿来就行。

    施梨月想想,之前魏长青还有些她没见过几面的都是睡在严亘院里,又叫人将院里几个大炕房收拾了出来,给他们备着。

    下午,城外营里已经安顿好了,魏长青几人找了过来,厨房里早就备好了饭——母鸡十八吃。

    牛羊肉吃不了,能吃的肉就只有鸡。

    为招待他们,厨娘将邻居家的鸡都买来了,加上菜干之类的,总算满满凑了一桌子。

    有婉玉在一旁盯着,这顿庆功宴连口酒都没有,只大发慈悲一人给了一碗奶茶。

    魏长青还想要,婉玉笑着提来壶,“多喝些,伤口发起来腿一蹬就不用喝了,你要多少?”

    魏长青又摇头又摆手,“不要了不要了我开玩笑呢。”

    倒是施梨月三人,一会添一杯一会儿添一杯,喝得高兴。

    这些人年轻力壮,看着乏得厉害,好好吃一顿又美美睡了一觉,第二天睁眼又是精精神神的样子。

    施梨月又给严亘胸口啃了一溜儿印子,她还意犹未尽地遗憾,“都饿瘦了,这下回来了多吃点,好好补补。”

    严亘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摸着鼻子点点头。

    这几天连着下雪,头一场还没化,下一场又赶上了。早上城门开了后,进来不少拉着板车的牧民。

    上面羊皮掀开,才看到下面都是冻得梆硬的羊肉,已经宰好了。

    施梨月笑着道:“入冬后时常有体弱的羊冻死,我之前告诉这些牧民,只要能在羊死透前将血放干净,宰杀好送来,有多少我要多少。”

    严亘注视着不断有人进来的城门,沉默不语。

    施梨月接着道:“知道这些羊有人收后,牧民就开始断断续续自己杀羊了,母羊留着产仔下奶,公羊大部分杀了送来。”

    “冬天的羊有一层非常厚实的羊绒,暮清那边全部都收,收拾得越干净价格越高,但是处理这东西需要热水,牧民一般都是直接送来。”

    严亘忽然回头,“收这么多羊肉,怎么消耗掉,南方暖和,送不过去吧?”

    施梨月:“现在毛线衣关管事已经卖起来了,又多出不少来呼察的商队。这些人又能吃掉或者带走不少羊肉,全部帮我换成银子。”

    两人走到豆腐作坊,发现门口有大量牧民在排队。

    作坊的小二站在门口给来人发小木牌,“客官,这是您的牌子,拿好了,您可以先到附近转转,等快到您了我会在门口喊的。”

    这些牧民都是大客户,城里百姓买豆腐都是一块两块,这些人却是一板两板,一买就是一车。

    现在天气冷,买上许多豆腐放在板车上,等回去后在雪窝子里挖个洞放进去,明年化冻前都不会坏。

    为此豆腐作坊又扩张了规模,掌事多买了两个石磨,又买了些大青石,用来压豆腐。

    坊里又多了八个做工的人,都是精壮的小伙子,毕竟推磨提豆浆都是重活,一般人干不了太久。

    做木工活的老匠人笑得合不拢嘴,装豆腐的模具都要从他这里定,自打豆腐坊开起来,他的活儿就没断过。

    跑腿的小二给每个拿了牌子的人都倒了一小碗热豆浆,“天冷,您喝几口暖暖身子。门口壶里的是豆腐水,也是热的,碗在桌子上,想喝您随便倒。”

    牧民们走了一路都渴了,腰间水囊中虽然有水,但那冰的刺骨,哪里比得上热乎乎的豆浆。

    豆腐水也不错,这些人仰头一口喝完豆浆,都去添了几碗。

    喝完后碗放在桌边的桶里,等一桶装满就会有人提回去洗干净。

    这些碗都是施梨月来后找附近能烧陶的村子烧的,粗陶碗不值钱,或者说比起钱,村民更愿意要坊里的豆腐。

    豆腐坊分成前后两个院子,后头在做腐竹和素鸡。

    这两个新产品也深受牧民喜爱,腐竹是干的耐存放,素鸡里却是有盐,带回去怎么处理都是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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