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姐的目光冷冷的，乔南以为对方又要说些“你最好有用”的话，或者过来打自己一巴掌。没想到侠姐只是命令：“去睡觉，傍晚前我们会叫你。”
此时屋内又比正午时更加昏暗，乔南判断离傍晚最多也就两个小时。她乐于避开上位者的狼狈时刻，便立即缩回被子中，转身面向角落里的谢益。谢益依旧无知无觉，像一具已经毫无所求的尸体，乔南竟一时有点羡慕。
她又端详了这具美好的“尸体”好几眼，才闭上眼尝试入睡，却因为隐隐的紧绷感睡不着——在背后三道视线的监视下，能睡着才怪！
可这次的睡觉是个命令，也是一次试探。乔南暗暗盘算，觉得谢益应该不介意，遂抱住对方胳膊，又将额头抵在对方肩头。
谢益神奇的屏蔽体质再次生效，当然也可能是她这个举动打消了身后三人的疑虑，如芒在背的感觉渐渐消失，乔南也终于陷入沉睡。
这一趟任务式的睡眠没有很久。一些光怪陆离的臆想闪现后，乔南就感到有人在自己的后颈处喷气。热乎乎的、急促的气息，并不比恐怖片中的鬼吹气好多少。
乔南在意识到那是什么后，瞬间清醒地滚到谢益身上，爬坐起来。果然，在她原本躺着的地方，瘦麻正半边身子钻在被子里，露出猥琐又迷醉的表情。
侠姐正在磨一把长刀。她掀起眼皮看了眼受到惊吓的乔南，不甚在意地开口：“瘦麻，差不多得了。”
瘦麻闭着眼哆嗦了一会，才在被子里扭动着回应：“好嘞，侠姐，没真让这女的吃亏！”
胖彪守在窗边，转过头抽动着鼻子嫌弃：“你味也太重了，几天没洗澡了？”
“这天也不热，大男人哪用得着天天洗……”瘦麻话说到一半，见胖彪的脸色又沉了下来，赶紧赔笑：“我这就去洗，彪哥要嫌我臭，就麻烦您亲自通下风。还有时间，是不是？”
胖彪愠怒的神情缓和下来，看来先前的矛盾已经解开大半。趁瘦麻去厕所的功夫，他问侠姐：“我开会窗？”
侠姐点了头：“天黑前关上就行。”
窗帘和窗户就都被拉开一条缝，融着暖色的金光反射进屋里，那是夕阳的影子。以往这个时候，居民区该是热闹的，应该有退休的老人接回放学的孩子，各家应该传出饭菜香。
当然，打工人自然不配这些。所以乔南并不怀念，只是在同记忆的比对中，感受到世界的异样：外面依旧安静，灵魂们的躁动却愈发明显。乔南的心跳越来越快，她隐约觉得那砰砰的频率是在同什么东西共振。
“你捂着心脏干嘛？不舒服？”胖彪突然蹙眉问她，不像关心，更像审问。
又是一个很敏锐的人，但这次却并非同伴。
乔南略生感慨，又联想到来的那天，她见过躲避阳光的黑影和随处可见的可疑痕迹，便斟酌道：“不确定，好像有什么不太对。你们这里，晚上是不是会出事？”
闻言，侠姐抬起脸，竟意味深长地提议：“你不是会感知？你可以再试试看。”
乔南愣了一下。距离上次感知也就几个小时，对方又没有提示重点，她对用感知再次进行全面搜索的必要性存疑。但她还是带着疑问尝试了。
她从谢益身上爬开，闭上眼，冥想片刻后，便“眼”前一亮。
夕阳竟不止为现实世界添上了瑰丽色彩，也对虚影世界产生了影响，甚至影响更大。此时的虚影世界，远比现实世界明亮，它甚至没有物体间必然存在的阴影，反而犹如一片沉静的半透明光海。
可为什么？白天的时候，这里还不是这样。
如果乔南不是已然浸泡了这光海之中，她肯定不敢沾染周围闪耀美丽的光华。她的本能在告诉她，在苛刻的环境中，越美丽的东西越危险。
可现在她只能带着不安，在弥漫飘舞的光华中划出一阵涟漪，飞掠进各家清点人数。而这又是新的一层困难——代表普通人的暗淡光点混入光海，只能是其中最不显眼的存在。
所以即使这次乔南全身心地投入，她还是花了很久才给予了侠姐回应：“这里环境变了，到处都弥漫着和变异者身上能量很像的东西，不过浓度不算高。我不清楚那些东西对人的影响，但其他人的情况没有变化，还是只有两个轻微变异者。”
换句话说，至少光海对人的影响并不是即刻的、剧烈的，她还有时间继续观察。
侠姐却似出乎预料般反问：“还有两个变异者？都是原来的位置吗？”
“是的。”乔南笃定。
守在窗边的胖彪同样惊讶，腾地关上窗焦急道：“侠姐，东海帮竟然没有把人带走！你觉得是没发现，还是那边人够了？”
有慌张在侠姐眼中一闪而逝，但她很快恢复镇定：“都有可能。你明天出去的时候，先打听下他们有没有主动上报。说不定是变异太轻微，那两人自己都没意识到。”
胖彪犹豫片刻，答了好，焦虑的情绪也渐渐安稳下来。
乔南看着两人的反应，默默记下了东海帮——这个占领了这片城中村的势力，应该有拉变异者壮丁的惯例，而侠姐三人组对这个惯例很在意。
也许他们想借此投靠东海帮，或者想让变异者尽快离开？
乔南正猜测着，瘦麻从卫生间里出来了。他一边将一团衣服丢给乔南，一边哆嗦道：“水冷死了！彪哥，我够有诚意了吧？”
忧虑的氛围瞬间消散。胖彪露出点笑来：“够意思。”
“哎哟，你可终于好了！我刚被你吓死了！”瘦麻嘴上告状，人已经驾轻就熟地贴到胖彪身上，手还贱嗖嗖地直往对方衣服里钻：“你说你有没有良心？还从小玩到大，就会凶我！”
这要是丁可那样的小姑娘这么耍赖、撒娇，旁人看了都会夸句可爱。可瘦麻是个180往上的大高个，长相也和赏心悦目沾不上边，只能说像只不太聪明的大马猴。
但这大马猴恰恰很戳三人组的笑点。胖彪腿软地滚到床垫上，抱头抗议；侠姐小声笑骂：“瘦麻你有病啊？恶心死了！”
瘦麻反而来了劲，又压着胖彪揉了好一会，才松开人倒在一边叹气：“还是这样有意思。”
胖彪被压得脸都红了，却没有生气，只抱怨：“艹，闹得我都饿了。”
侠姐也抱着肚子附和：“瘦麻，你再这样我得凑你！我也笑饿了。”
纵使乔南不喜欢这三人，这会也从三人身上看出了点高中生青春活力的影子。要不是大变异的话，他们也许不会太坏？
乔南赶紧晃晃脑袋，抛却这种毫无用处的杂念。别的不说，她现在也饿得发慌，这种需要饿肚子的境地，大半还是拜三人组所赐——如果谢益醒着的话，现在应该还有办法弄到点吃的。
她正想着，侠姐已经恢复了拽姐态度，冲她颐指气使：“你，去把窗帘拉好，再趁天黑前赶紧把衣服洗了。”
好吧，还是那群小小年纪就不学好的混蛋！
等乔南搓好衣服出来，天已经差不多黑了。如她所想，三人没有开灯，外面也一片漆黑，唯有零星路灯照明。她又调用了一次感知，除了光海似乎随着夜色更浓烈了一些，倒也没有其他发现。
三人组却没再休息，而是紧张又习以为常地等待着什么来临。乔南学样照做，甚至比他们更加忐忑——她一时半会说不清光海的诡异之处，而三人组也没有如她所想般对光海好奇。
如此直到午夜时分，外面终于有玻璃破碎声乍然响起。
刚开始，乔南还猜测是否只是普通人之间的冲突或劫掠，但很快开始有人惨叫：“老公你松口，那是儿子啊！”
声音的来处和乔南标记过的变异者家重合，侠姐三人都握刀坐正，手脚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乔南猜测，三人组，甚至说城中村的绝大部分居民，应该都已经知道变异者会袭击同类的事情。
等等，同类？可这里对变异者来说，几乎没有同类啊！
陆林汉说过，味觉诱惑的顺序依次是同类，超敏者，最次才是普通人。道理也很简单，因为变异者的同类相食也等同异能夺取，而普通人没有异能……
不对！在光海存在的情况下，变异者真的能区分谁是普通人吗？或者说，被光海包裹的普通人，是不是就如同被刷了烧烤酱的鞋底板？
乔南急忙调用感知，掠向冲突现场，想要验证那堪称可怕的猜想。
而果然，在今天探查过两次的地方，一颗比之前璀璨数倍的光点正不断吞噬着周围的光华。那种吞噬是定点的、单向的，乔南完全能够想象这颗光点在做什么。
可在被汲取光华的地方，已经没有另一颗光点了。那里没有，周遭也没有。即使有，乔南现在也没有施以援手的能力和同伴。但她还是本能地确认完这件事，然后才匆忙撤回感知。
而就在她意识回笼的前一秒，她蓦然瞥见她穿过的光海中，竟留下了一长条无比显眼的通道印记。
此时屋内又比正午时更加昏暗，乔南判断离傍晚最多也就两个小时。她乐于避开上位者的狼狈时刻，便立即缩回被子中，转身面向角落里的谢益。谢益依旧无知无觉，像一具已经毫无所求的尸体，乔南竟一时有点羡慕。
她又端详了这具美好的“尸体”好几眼，才闭上眼尝试入睡，却因为隐隐的紧绷感睡不着——在背后三道视线的监视下，能睡着才怪！
可这次的睡觉是个命令，也是一次试探。乔南暗暗盘算，觉得谢益应该不介意，遂抱住对方胳膊，又将额头抵在对方肩头。
谢益神奇的屏蔽体质再次生效，当然也可能是她这个举动打消了身后三人的疑虑，如芒在背的感觉渐渐消失，乔南也终于陷入沉睡。
这一趟任务式的睡眠没有很久。一些光怪陆离的臆想闪现后，乔南就感到有人在自己的后颈处喷气。热乎乎的、急促的气息，并不比恐怖片中的鬼吹气好多少。
乔南在意识到那是什么后，瞬间清醒地滚到谢益身上，爬坐起来。果然，在她原本躺着的地方，瘦麻正半边身子钻在被子里，露出猥琐又迷醉的表情。
侠姐正在磨一把长刀。她掀起眼皮看了眼受到惊吓的乔南，不甚在意地开口：“瘦麻，差不多得了。”
瘦麻闭着眼哆嗦了一会，才在被子里扭动着回应：“好嘞，侠姐，没真让这女的吃亏！”
胖彪守在窗边，转过头抽动着鼻子嫌弃：“你味也太重了，几天没洗澡了？”
“这天也不热，大男人哪用得着天天洗……”瘦麻话说到一半，见胖彪的脸色又沉了下来，赶紧赔笑：“我这就去洗，彪哥要嫌我臭，就麻烦您亲自通下风。还有时间，是不是？”
胖彪愠怒的神情缓和下来，看来先前的矛盾已经解开大半。趁瘦麻去厕所的功夫，他问侠姐：“我开会窗？”
侠姐点了头：“天黑前关上就行。”
窗帘和窗户就都被拉开一条缝，融着暖色的金光反射进屋里，那是夕阳的影子。以往这个时候，居民区该是热闹的，应该有退休的老人接回放学的孩子，各家应该传出饭菜香。
当然，打工人自然不配这些。所以乔南并不怀念，只是在同记忆的比对中，感受到世界的异样：外面依旧安静，灵魂们的躁动却愈发明显。乔南的心跳越来越快，她隐约觉得那砰砰的频率是在同什么东西共振。
“你捂着心脏干嘛？不舒服？”胖彪突然蹙眉问她，不像关心，更像审问。
又是一个很敏锐的人，但这次却并非同伴。
乔南略生感慨，又联想到来的那天，她见过躲避阳光的黑影和随处可见的可疑痕迹，便斟酌道：“不确定，好像有什么不太对。你们这里，晚上是不是会出事？”
闻言，侠姐抬起脸，竟意味深长地提议：“你不是会感知？你可以再试试看。”
乔南愣了一下。距离上次感知也就几个小时，对方又没有提示重点，她对用感知再次进行全面搜索的必要性存疑。但她还是带着疑问尝试了。
她从谢益身上爬开，闭上眼，冥想片刻后，便“眼”前一亮。
夕阳竟不止为现实世界添上了瑰丽色彩，也对虚影世界产生了影响，甚至影响更大。此时的虚影世界，远比现实世界明亮，它甚至没有物体间必然存在的阴影，反而犹如一片沉静的半透明光海。
可为什么？白天的时候，这里还不是这样。
如果乔南不是已然浸泡了这光海之中，她肯定不敢沾染周围闪耀美丽的光华。她的本能在告诉她，在苛刻的环境中，越美丽的东西越危险。
可现在她只能带着不安，在弥漫飘舞的光华中划出一阵涟漪，飞掠进各家清点人数。而这又是新的一层困难——代表普通人的暗淡光点混入光海，只能是其中最不显眼的存在。
所以即使这次乔南全身心地投入，她还是花了很久才给予了侠姐回应：“这里环境变了，到处都弥漫着和变异者身上能量很像的东西，不过浓度不算高。我不清楚那些东西对人的影响，但其他人的情况没有变化，还是只有两个轻微变异者。”
换句话说，至少光海对人的影响并不是即刻的、剧烈的，她还有时间继续观察。
侠姐却似出乎预料般反问：“还有两个变异者？都是原来的位置吗？”
“是的。”乔南笃定。
守在窗边的胖彪同样惊讶，腾地关上窗焦急道：“侠姐，东海帮竟然没有把人带走！你觉得是没发现，还是那边人够了？”
有慌张在侠姐眼中一闪而逝，但她很快恢复镇定：“都有可能。你明天出去的时候，先打听下他们有没有主动上报。说不定是变异太轻微，那两人自己都没意识到。”
胖彪犹豫片刻，答了好，焦虑的情绪也渐渐安稳下来。
乔南看着两人的反应，默默记下了东海帮——这个占领了这片城中村的势力，应该有拉变异者壮丁的惯例，而侠姐三人组对这个惯例很在意。
也许他们想借此投靠东海帮，或者想让变异者尽快离开？
乔南正猜测着，瘦麻从卫生间里出来了。他一边将一团衣服丢给乔南，一边哆嗦道：“水冷死了！彪哥，我够有诚意了吧？”
忧虑的氛围瞬间消散。胖彪露出点笑来：“够意思。”
“哎哟，你可终于好了！我刚被你吓死了！”瘦麻嘴上告状，人已经驾轻就熟地贴到胖彪身上，手还贱嗖嗖地直往对方衣服里钻：“你说你有没有良心？还从小玩到大，就会凶我！”
这要是丁可那样的小姑娘这么耍赖、撒娇，旁人看了都会夸句可爱。可瘦麻是个180往上的大高个，长相也和赏心悦目沾不上边，只能说像只不太聪明的大马猴。
但这大马猴恰恰很戳三人组的笑点。胖彪腿软地滚到床垫上，抱头抗议；侠姐小声笑骂：“瘦麻你有病啊？恶心死了！”
瘦麻反而来了劲，又压着胖彪揉了好一会，才松开人倒在一边叹气：“还是这样有意思。”
胖彪被压得脸都红了，却没有生气，只抱怨：“艹，闹得我都饿了。”
侠姐也抱着肚子附和：“瘦麻，你再这样我得凑你！我也笑饿了。”
纵使乔南不喜欢这三人，这会也从三人身上看出了点高中生青春活力的影子。要不是大变异的话，他们也许不会太坏？
乔南赶紧晃晃脑袋，抛却这种毫无用处的杂念。别的不说，她现在也饿得发慌，这种需要饿肚子的境地，大半还是拜三人组所赐——如果谢益醒着的话，现在应该还有办法弄到点吃的。
她正想着，侠姐已经恢复了拽姐态度，冲她颐指气使：“你，去把窗帘拉好，再趁天黑前赶紧把衣服洗了。”
好吧，还是那群小小年纪就不学好的混蛋！
等乔南搓好衣服出来，天已经差不多黑了。如她所想，三人没有开灯，外面也一片漆黑，唯有零星路灯照明。她又调用了一次感知，除了光海似乎随着夜色更浓烈了一些，倒也没有其他发现。
三人组却没再休息，而是紧张又习以为常地等待着什么来临。乔南学样照做，甚至比他们更加忐忑——她一时半会说不清光海的诡异之处，而三人组也没有如她所想般对光海好奇。
如此直到午夜时分，外面终于有玻璃破碎声乍然响起。
刚开始，乔南还猜测是否只是普通人之间的冲突或劫掠，但很快开始有人惨叫：“老公你松口，那是儿子啊！”
声音的来处和乔南标记过的变异者家重合，侠姐三人都握刀坐正，手脚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乔南猜测，三人组，甚至说城中村的绝大部分居民，应该都已经知道变异者会袭击同类的事情。
等等，同类？可这里对变异者来说，几乎没有同类啊！
陆林汉说过，味觉诱惑的顺序依次是同类，超敏者，最次才是普通人。道理也很简单，因为变异者的同类相食也等同异能夺取，而普通人没有异能……
不对！在光海存在的情况下，变异者真的能区分谁是普通人吗？或者说，被光海包裹的普通人，是不是就如同被刷了烧烤酱的鞋底板？
乔南急忙调用感知，掠向冲突现场，想要验证那堪称可怕的猜想。
而果然，在今天探查过两次的地方，一颗比之前璀璨数倍的光点正不断吞噬着周围的光华。那种吞噬是定点的、单向的，乔南完全能够想象这颗光点在做什么。
可在被汲取光华的地方，已经没有另一颗光点了。那里没有，周遭也没有。即使有，乔南现在也没有施以援手的能力和同伴。但她还是本能地确认完这件事，然后才匆忙撤回感知。
而就在她意识回笼的前一秒，她蓦然瞥见她穿过的光海中，竟留下了一长条无比显眼的通道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