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现实和虚影两个世界的快速切换中,在刺目光线的间隙,乔南勉强看见一道佝偻且臃肿的身影,从黑暗中突兀出现,再悄无声息地踏进巷口幽微的灯光里。

    再几眼,她从那低垂头顶的斑白头发和一身的老式棉衣判断,来人应该是个老太太。

    可此时、此地不该出现一个老太太!

    乔南的心脏像被某种恐惧踩踏而过。她想出声提醒,却再次获得了一张心绞痛体验卡。

    “你怎么了?”谢益托住站立不稳的乔南,焦急问。听到动静的侠姐和胖彪立即警惕四望,终于发现了巷口多出的人影。

    被发现的老太太也随着众人的反应动了。她将脖子折了超过90度,从佝偻到几乎和地面平行的后背上抬起头,用浑浊木然的双眼打量着一大片的眼前,然后颤巍巍抬起了一只脚。

    乔南急得咬牙:“快走……”

    看什么看!先逃再说啊!

    谢益立时抱起她,转头往回跑。但他到底体力受损,很快就被反应慢一拍的侠姐和胖彪追上。

    胖彪焦急不解:“跑什么?你车是这个方向吗?”

    谢益没有多余力气,简练道:“不是,刚才那边才是。”

    胖彪顿时提高音量命令:“那就现在停下,我们打过去!就一老太婆,瘦麻没时间耽误了!”

    谢益没有理睬他,只一力遵照乔南的提示逃跑。胖彪只能寻求支持到:“侠姐你说呢?我看他们像故意的!”

    这话一出,乔南心知要遭:老太太的形象虽然诡异,但这不是恐怖片,老年女性的战斗力一般会被评估在最底层。更何况,现在老太太也并没有追来。如果她是侠姐,也一定会怀疑她俩的动机,而她也确实想过,谢益已醒,瘦麻还是死了更好。

    果然,侠姐似想验证什么般回了下头,再转回来时神情已经陡然变了。

    乔南急忙揪着谢益的衣领,小声提示:“小心!”

    还是迟了。

    侠姐长棍抡起,谢益虽侧身闪过了第一下,还是被快速接上的变招砸中了后背。梆一声响,闷闷的又带点脆劲。乔南只觉一阵失重,后脑就磕到了坚硬的地面,人也被重重压在地上。

    她第一反应却是去摸谢益的背,担心刚才硬碰硬的脆声是对方的脊椎被打断了——真要断了,俩人战斗力直接归零,她大概率还做不到共赴黄泉,只能独自逃跑。

    侠姐倒是误会了,停下脚步阴阳怪气道:“放心,死不了,一会还得用他开车。”

    乔南又气又急:三人组不信任她就算了,还非要拉着她和谢益垫背!

    但现在她也没了再劝他们快逃的立场和动力。谢益已然受伤,她的立场天然转变,只能依靠侠姐去和老太太硬刚,甚至还得祈祷侠姐必胜。

    从这个角度看,侠姐这一棍子抡得无可厚非,只除了她没有弄清老太太的实力。而现在,老太太已经到了。

    没有人看清她是怎么到的,一切就像刚才一幕的重演,没有任何声响铺垫,臃肿沉重的身影就凭空迈入了最近的光源中。

    真太像闹鬼了!

    不止乔南震惊,侠姐也微微变了脸色。她将手里的长棍又攥紧了些,目不转睛地盯住对方,对方却有种你不急、我也不急的从容。

    正对峙间,忽地,胖彪惊疑开口:“那是张老太吧?就是捡垃圾、到处和人要水瓶的那个。”

    “不可能,张老太瘦得能当筷子用……”侠姐立即否定。对面的老太太却扬起脸,空洞的眼珠胡乱颤动了几下,一点点咧开嘴,露出一个诡异中透着慈祥的笑容。

    侠姐流露出几分惊悚道:“还真是!她怎么胖成这样?”

    这多少表明对手很可能并不简单,胖彪慌忙帮着的分析:“也许她的变异方向就是长肉,也可能是吃人了……”

    侠姐蹙眉打断他:“张老太就一个人住,现在大家都知道不能乱窜,也没有傻子上门献爱心了。她一个老太婆能吃谁?”

    “不,不是人!”胖彪咽了口口水,道:“我想起来了,这个张老太养了很多流浪猫,之前还因为扰民被邻居报过警。姐,你最近有听到过猫叫吗?”

    自然是没有听见。

    这其实很奇怪。东融是对流浪猫相当宽容的城市,单乔南每天上下班,一路就能在小区里碰上不下十只猫,而现在又是最容易闹猫的春天。可今天一天加上晚上出来这段路,她确实一声猫叫都没听见,一个猫影都没见着。

    再延伸想去,鸟类、老鼠、虫子,这些在城中村应该相当常见的小东西,乔南今天一样都没见过。如果这不是巧合,那它们是跑了,被普通人打了牙祭,还是也在光海的影响下被变异者盯上了?

    正当乔南觉得自己快要想出点什么时,张老太骤然动了。好在那场景并不惊险,臃肿的老人迈着小碎步,咚咚地朝众人跑来,速度不快,徒有种风风火火的喜感。

    可众人都已猜到了那身肉的来源,侠姐目光一沉,抬臂挥腕,警告似的一棍拍在张老太暖水瓶粗的手臂上。那衣袖上的脏灰都被拍得飞散出来,双眼发直的张老太却没有任何被打或吃痛的表情。

    侠姐似乎早有预料,翻腕转刺,改用棍子一端去戳向对方胸口。她这一下仍没有下狠手,只想将对方阻挡在安全距离之外,比之对谢益下黑手时不知收敛了多少。

    可能也是因此,长棍虽如侠姐所愿,顺畅戳进了张老太鼓鼓囊囊的上身肉中,可张老太却还在靠近。

    莎莎莎莎,细微的摩擦声从长棍那头传来,同时传递的还有一种古怪手感,令侠姐觉得她戳到的不是骨头也不是肉,而是一堆潮湿得刚刚好的沙子。

    惊愕中,侠姐又将长棍顶出寸许,并左右转动了几次。张老太却依旧毫无所觉,甚至对侠姐持棍的手掌表现出了极大兴趣——那种对肉的兴趣。

    侠姐不得已后撤抽棍,却发现那被戳的肉堆竟没有回弹,反而留下了一个深洞,洞口还被带出了扑簌簌飘落的黑色粉末。

    张老太的身体里确实不是肉,那又是什么?

    但侠姐已经没有机会集中思考了。靠近的张老太就像闻着肉味的野兽,真正地兴奋了起来,不惧任何攻击,就只想扑咬她。她不得不集中精神,改攻为守,全力向对方挥棍。

    梆一声,长棍再次砸中张老太的胳膊。不同于上一次的有所保留,这全力一击下,张老太的胳膊上竟出现了一道明显凹痕,肯定是折断了。

    可侠姐还没来得及庆幸,张老太已果断用另一只手一扶一捏。被废掉的胳膊就像橡皮泥做的一样,立刻恢复了正常形状,甚至还趁机反抓住了侠姐的长棍。

    这一下似乎力气极大,侠姐猝不及防,差点脱手。但她又反应极快,在用两只手向后猛拽长棍的同时,上前一步,飞身踢向张老太侧脸。

    她踢中了,张老太的头也咔嚓一声,应声歪了。确切来说,不只是头歪,脸也凹进去了一块,配上张老太依旧兴奋嗜血的面容,诡异度简直直接拉满。

    “卧槽,卧槽!”旁观的胖彪惊叫起来。他不单是被张老太的样子吓到了,更是因为对方的眼珠乱转数圈后,最后竟定在了他的怀里。

    胖彪有点怂地抱紧瘦麻,往侠姐身后缩了缩。张老太可能恰就喜欢强扭瓜,也可能意识到侠姐是个久攻不下的硬茬子,立即调转方向,一跃攀附到旁边人家墙壁上,企图绕过侠姐,直扑胖彪。

    侠姐眼神一凝,主动攻向张老太,厉声道:“看我,你还有空管别人?”那愠怒语气,简直就像捉奸的原配。

    而张老太也宛如铁了心要出轨的渣男。她完全不接侠姐的挑衅,或躲闪,或硬抗,一味绕着胖彪兜转,只偶尔分心瞟一眼大约排在小四、小五位置的谢益和乔南。

    这倒也不奇怪。乔南一边心惊,一边看得明白:瘦麻这会血腥味冲天,又动弹不得,简直就是位予取予求的睡美人。

    就这么你来我往了几分钟,张老太又被打凹好几处,侠姐身上也因刀剑无眼挂了彩。张老太到底还是找准了一个机会,拼着挨棍扑到了瘦麻身上。

    胖彪抱着瘦麻乱窜了半天,这会哪还受得了另一个胖老太的重量,一下摔倒在地,被压在了最下面。

    顷刻间,地上三人就呈现了汉堡包的三层堆叠模式,只是这个汉堡包还在内讧:张老太津津有味地生啃瘦麻大腿,胖彪拼命揪着张老太的头发,想将对方的脑袋和自己的香饽饽队友拽离分开。

    侠姐倒是腾出了手来。她盯着已经奇形怪状的张老太,细看各处挂彩,似乎在伤口破洞的边缘,看到了更多四散飞扬的深色粉末。

    她眯起眼,然后迅速掏出打火机,冲队友喊:“胖彪,抓紧老太婆,千万别松手!”

    并不需要胖彪回应,她栖身又压在张老太背上,用火去烧张老太的衣服。胖彪闷哼一声,但确实紧紧抓住了开始剧烈挣扎的张老太。

    似乎没用多久,但对胖彪和侠姐来说,应该是不容易的好一会,小火苗蔓延开来,连成一片,轰地烧了起来。侠姐赶紧起身闪躲,张老太趁机想跑,侠姐如法炮制地将长棍也捅进了她的腹腔,并以此将张老太压制在地。

    胖彪好不容易只用承担瘦麻一个人的重量,就听侠姐着急催促:“别躺了,快带瘦麻走。两个老东西,你们也别装死了!”

    “哦哦,好。”胖彪像是忽然回想起了主线任务,连忙起身,但很快又惊叫起来:“卧槽,瘦麻你醒了?你醒了怎么不说一声?”

    其他三人闻言具是一震,齐齐望向刚被扶着坐起、双眼仍透露出虚弱和茫然的瘦麻。

    这种状态,似乎不说不闹也很正常。可下一秒,瘦麻的视线陡然定在了正在燃烧的张老太身上,猛地甩开胖彪,大张着嘴扑进火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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