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在人类中的地位足够低下，乔南并没有什么“人为万物之灵”的傲慢或无知，很轻易就接受了这片区域可能被光海统辖的设想。
而光海会要什么？秩序，自由，权力？在这方面乔南又归于保守，默认霉菌不会太有野心，脑子里大约只会有食物、生存以及繁殖——和一部分满脑子传宗接代的男人差不多。
那么这里就绝对不能久留了。
脑中如此想，嘴上乔南却是语带无奈地应和：“你们想的没错，外面现在满大街变异者，短时期内还是这里更安全。”
这是百分之百的真话，侠姐和胖彪盯着她瞧了会，神色渐渐缓和下来。自从谢益苏醒后，他们的态度就谨慎、警惕许多——即便他们口口声声叫谢益小白脸。
如今双方观念达成“一致”，对方应该就要在半合作的状态下，向她输出下一步的计划了。与其被通知，不如拿出点态度来。
乔南想象着秦舒雨应付领导那一套，主动出击问：“那下面怎么办？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让瘦麻醒？”
袭击过张老太的瘦麻，无疑是现在的近忧。
侠姐愣了一下，似乎没想过她会突然问瘦麻，理所当然道：“当然是等天亮。”
“天亮？”乔南没明白：“瘦麻他吃过肉了！虽然那肉都快被烧成碳渣了，但谁也不能保证瘦麻没上瘾。而且，这和白天还是晚上有什么关系？”
“什么吃肉上瘾？”侠姐也完全没明白乔南在说什么，蹙起眉鸡同鸭讲：“变异者不是只有晚上才会发疯吗？”
这说法完全是另外一套逻辑，乔南都听懵了：什么时候变异者是否失控，和时间段有关了？难道一个已经失控的变异者，会在天亮的瞬间立即恢复理智？
不，也有可能，毕竟这里有只在夜晚出现的光海。不同的经历带来不同的认知，也造就底层逻辑上的天差地别，甚至因果颠倒。
有那么一霎那，乔南对于自己的认知产生了动摇——不是她不相信陆林汉告诉的信息还有她亲身的经历，而是认知错误的结果太过严重。就像现在，城中村内有多少人拥有和三人组一样的认知？保持这样认知的他们，真的还能走出去生存吗？
等等，出去？
乔南猛地望向胖彪，问：“你不是白天都出去找食物吗？你就没见过外面发狂的变异者？”
胖彪怔愣片刻，快速回忆着，随即摇头：“去进货的时候都乱糟糟的，大家都疯，抢红眼杀人的也有，谁有空注意哪个是变异的？”
这倒是合理。而且在外面，普通人对变异者的吸引力并不大。
想清楚了内外环境的差异，考虑到大家暂时同在一条船上，乔南向已有些不耐烦的侠姐解释：
“和你们说的情况不同，我在外面听一个变异者说过，他们一直有想吃掉同类的欲望。这会令他们变强，但一旦吃了就会上瘾——当然上瘾只是一个好听的说法，实际上我看到的基本都失去了理智，再没有恢复正常，也和是不是白天没什么关系。”
侠姐和胖彪都出现了短暂的震惊，想来遭受到的冲击颇大。特别是经常出去的胖彪，他甚至微微张嘴，倒吸了好几口凉气。
乔南略等他们消化了会，才又问：“那你们有真的见过，发狂的变异者在天亮后恢复正常吗？”
胖彪闭上嘴，瞥向侠姐。侠姐沉默片刻后道：“其实没有亲眼见过。但我们能确定的是，每次出事都在晚上，然后一到白天，闹得再凶的变异者也会消失，不再出现。”
消失？乔南蓦然想起，她第一次向三人组点出这里变异者问题的时候，瘦麻说过变异者都嫌弃这里，都跑了。
这种说法更像是普通人无力离开的苦闷臆想，却又不是完全不可能：变异者在夜晚受到光海诱惑，越过雷池；天亮后光海消失，变异者骤然发现周围色香俱全的“美食”变得寡淡无味，在强烈落差中离开。
这些在道理上说得通，只是还有问题。
一是变异者的初始数量。如果这里最开始拥有和外面一样多的变异者，那么发狂的变异者白天就不会离开，而是继续留在此处相互狩猎。倒推回去，很可能这里最开始的变异者数量就极少。
二是光海的吸引力。这样成片的光芒，在夜里难道不会将周边地区的变异者都吸引过来吗？同样的，在白天离开的变异者，难道晚上不会回来“觅食”吗？
从这两个角度看，即使是夜晚，这片城中村都“安全”到了诡异的程度。可这里的居民还是一副风声鹤唳、无奈留下的模样，乔南质疑：“如果白天没有变异者，你们为什么不敢出门？”
一种“你怎么那么天真”的讥诮再次出现在侠姐脸上。她回答：“大家都饿肚子的时候，普通人也不安全。还有东海帮，他们可不会傻到每天定点过来。”
说到这里，她像是想清楚了什么，回头瞧了眼目前还在沉睡着的瘦麻，颇为不耐地转了话锋：“其实想那么多都没用。现在的情况就是，我们要等到白天，找时机叫醒瘦麻，让他跟着东海帮走，等探好路再带我们一起过去。你们怎么说？”
她的目光重新染上审视，乔南却有一瞬被点醒的愣神。
是啊，她其实无需关心这里是怎么个诡异法，她只要找机会带着谢益逃出去，这里的光海也好，认知也罢，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胖彪误将她的短暂沉默当成了犹豫，从旁游说：“东海帮可不普通，现在附近的十几个小区都归他们管。他们营地里吃穿不愁，表现的好还能带家人一起进去。最重要的是，他们还能引导普通人激发异能，你难道不想让你男人试试？”
再一次被“你男人”三个字雷倒后，乔南生出一丝了然：怪不得三人组对东海帮一副又害怕又想巴结的模样，看来对于普通人来说，变异是件很有吸引力的事情！
这不奇怪，只是乔南的超敏者身份和经历，给她造成了视角盲区——她从来没想过要成为那些强大却被本能驱使的怪物，从而同时忽略了还有很多变异者仍在恪守人类社会的最基本规则，和普通人一样生活，甚至因为变异能更好地保护自己和家人。
当然，这也是侠姐所谓的“多想”。这件事情对乔南最大的影响其实在于，定时炸弹瘦麻能够离开，这里会变成二对二的平等局面。
不，说不定会是一对二！白天的时候，胖彪还得出去找食物。
乔南眼中流露出心动，这种心动再次被其他人误解。在她答应配合计划后，侠姐和胖彪明显安下了心。
如此，四人达成了一种和谐氛围，轮流守夜，安全地等来了天亮。
当窗帘外的光线从幽冷转为暖融，胖彪喂瘦麻喝了些水，用一块脏的像抹布的湿毛巾给他擦了脸，但没有立即弄醒他。
不得不说，在三人组中，瘦麻似乎是一个被照顾、可以撒娇的角色。可这样的人去东海帮打前锋探路，真的没问题吗？
乔南将疑问暂压心底，继续自己暗自的等待。
到了外面天亮透的时候，胖彪起身冲了小半瓶糖水，理了理衣服对侠姐道：“我得去找洪哥报道了。”
果然！乔南为自己猜中了隐隐激动。她有点想捏捏谢益的手，示意机会将至，可因为时机不对，又忍住了。
可能正是这一丝情绪的流露，也可能是侠姐早就设想过现在的情景，她突然开口：“你带这个……你叫什么名字？”
三人组一直老东西和小白脸地叫着，竟是还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不过乔南此时无暇唏嘘，忐忑道：“我是乔南，他叫谢益。”
侠姐无所谓地点点头继续：“你带乔南一起。”
“她不行。”哑巴了一晚上的谢益，急忙撑起身体，虚弱出声：“我去吧，外面还是太危险了。”
闻言，胖彪面露为难地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支持谢益。也是，胖彪应该做不了洪哥的主，他可能更希望不带人，或者带一个说起来更方便、更合理的男人。
侠姐甩了一个眼神截住胖彪话头，对谢益嫌弃道：“我不傻，她说她喜欢你，你可没说喜欢她。你也不用现在说，男人什么德行，你应该比我清楚。”
说完，她又转向胖彪：“至于洪哥那边收不收，我们这逼老婆出去找食物的烂男人，还不够多吗？胖彪你说呢？”
没想到侠姐在男女问题上还挺犀利。略显尴尬的气氛中，乔南压抑住内心计划被打乱的失望和烦躁，主动起身：“我去。谢益三天都没吃东西，我体力可能还要强一点。”
这话一出，侠姐鄙夷的衍生也波及到了她。她一头热的恋爱脑形象算是立住了。
不过总体来说，侠姐应该还是满意与乔南的配合，不仅额外给了她两颗冰糖，还好意提醒：“你最好抢点卫生巾和保险套，我的存货不外借。”
乔南沉默点头，承了这份纯粹女性视角的好意，跟着胖彪出了门。
外面，微风徐徐，天空高阔，白云疏朗，阳光明媚得惊人。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巷道内，四下安静中，也偶有和他们一样行色匆匆的路人，不再似晚上那样是死一般的静寂。
有好几次，乔南恍惚间以为自己回到了以往最普通、最平常的清晨，又在每每望见两边的狼藉后，迅速回归现实。
等等，好像还有哪里不对。
她暗自思索，忽而心念一动，叫住领路的胖彪：“那个……胖彪，你刚才看见尸体了吗？”
而光海会要什么？秩序，自由，权力？在这方面乔南又归于保守，默认霉菌不会太有野心，脑子里大约只会有食物、生存以及繁殖——和一部分满脑子传宗接代的男人差不多。
那么这里就绝对不能久留了。
脑中如此想，嘴上乔南却是语带无奈地应和：“你们想的没错，外面现在满大街变异者，短时期内还是这里更安全。”
这是百分之百的真话，侠姐和胖彪盯着她瞧了会，神色渐渐缓和下来。自从谢益苏醒后，他们的态度就谨慎、警惕许多——即便他们口口声声叫谢益小白脸。
如今双方观念达成“一致”，对方应该就要在半合作的状态下，向她输出下一步的计划了。与其被通知，不如拿出点态度来。
乔南想象着秦舒雨应付领导那一套，主动出击问：“那下面怎么办？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让瘦麻醒？”
袭击过张老太的瘦麻，无疑是现在的近忧。
侠姐愣了一下，似乎没想过她会突然问瘦麻，理所当然道：“当然是等天亮。”
“天亮？”乔南没明白：“瘦麻他吃过肉了！虽然那肉都快被烧成碳渣了，但谁也不能保证瘦麻没上瘾。而且，这和白天还是晚上有什么关系？”
“什么吃肉上瘾？”侠姐也完全没明白乔南在说什么，蹙起眉鸡同鸭讲：“变异者不是只有晚上才会发疯吗？”
这说法完全是另外一套逻辑，乔南都听懵了：什么时候变异者是否失控，和时间段有关了？难道一个已经失控的变异者，会在天亮的瞬间立即恢复理智？
不，也有可能，毕竟这里有只在夜晚出现的光海。不同的经历带来不同的认知，也造就底层逻辑上的天差地别，甚至因果颠倒。
有那么一霎那，乔南对于自己的认知产生了动摇——不是她不相信陆林汉告诉的信息还有她亲身的经历，而是认知错误的结果太过严重。就像现在，城中村内有多少人拥有和三人组一样的认知？保持这样认知的他们，真的还能走出去生存吗？
等等，出去？
乔南猛地望向胖彪，问：“你不是白天都出去找食物吗？你就没见过外面发狂的变异者？”
胖彪怔愣片刻，快速回忆着，随即摇头：“去进货的时候都乱糟糟的，大家都疯，抢红眼杀人的也有，谁有空注意哪个是变异的？”
这倒是合理。而且在外面，普通人对变异者的吸引力并不大。
想清楚了内外环境的差异，考虑到大家暂时同在一条船上，乔南向已有些不耐烦的侠姐解释：
“和你们说的情况不同，我在外面听一个变异者说过，他们一直有想吃掉同类的欲望。这会令他们变强，但一旦吃了就会上瘾——当然上瘾只是一个好听的说法，实际上我看到的基本都失去了理智，再没有恢复正常，也和是不是白天没什么关系。”
侠姐和胖彪都出现了短暂的震惊，想来遭受到的冲击颇大。特别是经常出去的胖彪，他甚至微微张嘴，倒吸了好几口凉气。
乔南略等他们消化了会，才又问：“那你们有真的见过，发狂的变异者在天亮后恢复正常吗？”
胖彪闭上嘴，瞥向侠姐。侠姐沉默片刻后道：“其实没有亲眼见过。但我们能确定的是，每次出事都在晚上，然后一到白天，闹得再凶的变异者也会消失，不再出现。”
消失？乔南蓦然想起，她第一次向三人组点出这里变异者问题的时候，瘦麻说过变异者都嫌弃这里，都跑了。
这种说法更像是普通人无力离开的苦闷臆想，却又不是完全不可能：变异者在夜晚受到光海诱惑，越过雷池；天亮后光海消失，变异者骤然发现周围色香俱全的“美食”变得寡淡无味，在强烈落差中离开。
这些在道理上说得通，只是还有问题。
一是变异者的初始数量。如果这里最开始拥有和外面一样多的变异者，那么发狂的变异者白天就不会离开，而是继续留在此处相互狩猎。倒推回去，很可能这里最开始的变异者数量就极少。
二是光海的吸引力。这样成片的光芒，在夜里难道不会将周边地区的变异者都吸引过来吗？同样的，在白天离开的变异者，难道晚上不会回来“觅食”吗？
从这两个角度看，即使是夜晚，这片城中村都“安全”到了诡异的程度。可这里的居民还是一副风声鹤唳、无奈留下的模样，乔南质疑：“如果白天没有变异者，你们为什么不敢出门？”
一种“你怎么那么天真”的讥诮再次出现在侠姐脸上。她回答：“大家都饿肚子的时候，普通人也不安全。还有东海帮，他们可不会傻到每天定点过来。”
说到这里，她像是想清楚了什么，回头瞧了眼目前还在沉睡着的瘦麻，颇为不耐地转了话锋：“其实想那么多都没用。现在的情况就是，我们要等到白天，找时机叫醒瘦麻，让他跟着东海帮走，等探好路再带我们一起过去。你们怎么说？”
她的目光重新染上审视，乔南却有一瞬被点醒的愣神。
是啊，她其实无需关心这里是怎么个诡异法，她只要找机会带着谢益逃出去，这里的光海也好，认知也罢，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胖彪误将她的短暂沉默当成了犹豫，从旁游说：“东海帮可不普通，现在附近的十几个小区都归他们管。他们营地里吃穿不愁，表现的好还能带家人一起进去。最重要的是，他们还能引导普通人激发异能，你难道不想让你男人试试？”
再一次被“你男人”三个字雷倒后，乔南生出一丝了然：怪不得三人组对东海帮一副又害怕又想巴结的模样，看来对于普通人来说，变异是件很有吸引力的事情！
这不奇怪，只是乔南的超敏者身份和经历，给她造成了视角盲区——她从来没想过要成为那些强大却被本能驱使的怪物，从而同时忽略了还有很多变异者仍在恪守人类社会的最基本规则，和普通人一样生活，甚至因为变异能更好地保护自己和家人。
当然，这也是侠姐所谓的“多想”。这件事情对乔南最大的影响其实在于，定时炸弹瘦麻能够离开，这里会变成二对二的平等局面。
不，说不定会是一对二！白天的时候，胖彪还得出去找食物。
乔南眼中流露出心动，这种心动再次被其他人误解。在她答应配合计划后，侠姐和胖彪明显安下了心。
如此，四人达成了一种和谐氛围，轮流守夜，安全地等来了天亮。
当窗帘外的光线从幽冷转为暖融，胖彪喂瘦麻喝了些水，用一块脏的像抹布的湿毛巾给他擦了脸，但没有立即弄醒他。
不得不说，在三人组中，瘦麻似乎是一个被照顾、可以撒娇的角色。可这样的人去东海帮打前锋探路，真的没问题吗？
乔南将疑问暂压心底，继续自己暗自的等待。
到了外面天亮透的时候，胖彪起身冲了小半瓶糖水，理了理衣服对侠姐道：“我得去找洪哥报道了。”
果然！乔南为自己猜中了隐隐激动。她有点想捏捏谢益的手，示意机会将至，可因为时机不对，又忍住了。
可能正是这一丝情绪的流露，也可能是侠姐早就设想过现在的情景，她突然开口：“你带这个……你叫什么名字？”
三人组一直老东西和小白脸地叫着，竟是还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不过乔南此时无暇唏嘘，忐忑道：“我是乔南，他叫谢益。”
侠姐无所谓地点点头继续：“你带乔南一起。”
“她不行。”哑巴了一晚上的谢益，急忙撑起身体，虚弱出声：“我去吧，外面还是太危险了。”
闻言，胖彪面露为难地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支持谢益。也是，胖彪应该做不了洪哥的主，他可能更希望不带人，或者带一个说起来更方便、更合理的男人。
侠姐甩了一个眼神截住胖彪话头，对谢益嫌弃道：“我不傻，她说她喜欢你，你可没说喜欢她。你也不用现在说，男人什么德行，你应该比我清楚。”
说完，她又转向胖彪：“至于洪哥那边收不收，我们这逼老婆出去找食物的烂男人，还不够多吗？胖彪你说呢？”
没想到侠姐在男女问题上还挺犀利。略显尴尬的气氛中，乔南压抑住内心计划被打乱的失望和烦躁，主动起身：“我去。谢益三天都没吃东西，我体力可能还要强一点。”
这话一出，侠姐鄙夷的衍生也波及到了她。她一头热的恋爱脑形象算是立住了。
不过总体来说，侠姐应该还是满意与乔南的配合，不仅额外给了她两颗冰糖，还好意提醒：“你最好抢点卫生巾和保险套，我的存货不外借。”
乔南沉默点头，承了这份纯粹女性视角的好意，跟着胖彪出了门。
外面，微风徐徐，天空高阔，白云疏朗，阳光明媚得惊人。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巷道内，四下安静中，也偶有和他们一样行色匆匆的路人，不再似晚上那样是死一般的静寂。
有好几次，乔南恍惚间以为自己回到了以往最普通、最平常的清晨，又在每每望见两边的狼藉后，迅速回归现实。
等等，好像还有哪里不对。
她暗自思索，忽而心念一动，叫住领路的胖彪：“那个……胖彪，你刚才看见尸体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