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翻旧账。”

    梁风推推她,想让她看过来。

    “你是因为可怜我同情我才和我在一起的?”

    她不搭理。梁风低头,做罚似的掐掐她的腰。

    会被自己的念头搞得很委屈。

    她无奈开口:“不是。我是因为把你放在心上我才和你在一起。”

    “你是因为我想听见你这么说你才这么说的?”

    “不是。我是自己想这么说才这么说的。”

    “你从前不在乎我就是因为我会妨碍你,你没有决定好就不应该答应我。”

    “决定好了。”

    “可是你觉得和我成婚很亏,你要变成这也不行那也不许了。”

    “这又不是做生意,亏不亏损,盈不盈利,不是这样可以衡量的。”

    “那你以后不许这样说。”

    金絮抬手,掐住他的脸颊,往两边扯,“我既然答应了,就说明我愿意为了和你在一起而舍弃些什么,我也会担心你。”

    掐完她又揉一揉,道:“别想那么多了,安心吧,眼下最主要是将身体养好。”

    梁风听话点头,有被安抚到。他一定还处在情绪不稳定的状态中。

    除了养身体,接下来的每天都有事情干了。

    他得画一张地图出来,有了地图才好规划路线,他还得写聘礼单子,同时放出暗卫探听朝堂动静,以备随时应对。

    结果暗卫一出去,立马带来了新消息。

    朝堂发生动荡,冯棹台被人弹劾了。弹劾之人叫徐礼,弹劾理由是去年西北地区赈灾钱款遭其私吞。

    细查之下,梁风才知道徐礼在今年年初当了个小官,靠的是太南郡守写的举荐信,在朝中谋了个很小的职位。不知什么原因,或许是心急,初上任就敢弹劾冯棹台,还是弹劾私吞赈灾款项这么大的事情。

    将这事告诉金絮,她万分诧异:“徐礼才多大官?就敢弹劾御史中丞?”

    梁风也很奇怪。

    这件事背后像是有推手,有人在故意向外散布风声,暗卫查起来十分容易,已经打听到朝中有人说这是徐礼想被太子收入麾下的投名状。

    “徐礼背后肯定有人,他没本事敢这样做。”金絮道。

    “前阵子柔竹写信给我,说徐礼抛弃了她,不知用什么法子结识了太南郡守的孙女,拿到郡守写的举荐信上京了,似乎在朝中谋了个小官做。”她道:“徐礼根本不是凭自己本事入得朝,心急之下被人利用了,利用他的人针对的是冯棹台。”

    梁风有点关心冯棹台,出了趟府,找与義细问此事。

    与義告诉他,大臣里有传言说冯棹台是当初反对立三皇子为储君的陈大将军背后的支持者,太子也因此知道除了陈高外,暗中还有个冯棹台反对他。

    “皇兄很在乎这个事情,游相在保冯大人,冯大人应当无碍。”与義道。

    游照同出于什么愿意保冯棹台?他好像没听过这俩人是一个战线的。梁风想也想不明白。

    大致了解事态,他暂时不过多打听。回府问她:“我们要不要帮徐礼一把?”

    她愤愤然,“不帮,这人活该,他选的路让他自己走去。徐娘将他托付给我,我这些年已算仁至义尽了。”

    “好,那我们不帮,也不落井下石就是了。”

    她不在乎,梁风更不在乎了,他只是比较关心此时冯棹台的处境。

    梁风仍叫暗卫留心朝中有关这件事的风向。

    过了一天,风向有变。冯棹台轻而易举自证清白,并当朝对游照同提出疑议。御史府查到那笔款项在下放途中,所经郡县的文书上多了一笔来自于相府的批样。

    皇帝认可了冯棹台的疑议,批准御史府期限内查清此案。

    梁风听说后更加不明白了,前脚游照同还在保冯棹台,后脚冯棹台就举报游照同。这些文官真是复杂。

    那笔赈灾款所赈地区是西北,赈的是前年雪灾,那时他正好和金絮在西北的并阳郡白沙县。梁风于是随时准备着被召进宫问话。

    这时小厮匆忙来报,府外有人登门。

    梁风接见,来人竟是游琪。

    “王爷......求您帮帮我!”

    游琪跪在堂下,涕泪纵横,求梁风向皇帝求请,放她父亲一命。

    游琪是来求助的。可梁风尚未完整地了解事态,他除了比较关心冯棹台外,还想偏安一隅。

    旁边屏风后模糊显出她的身影,她在听,她在乎这位相府千金。

    仿佛能听见她担忧的呼吸,梁风抬手命人扶起游琪。

    “游姑娘,这件事本王若是插手未必对游丞相有益,你只是病急乱投医,回去吧。”

    游琪哭得更厉害了,梁风叫小缃替游琪收拾一下,让游琪回去了。

    金絮从屏风后走出来,看着他什么也不说。

    梁风明白她的担忧。游姑娘会找上他,是听了谁的主意?

    “这事或许牵连上王府了,我出去看看。”

    她点头。

    梁风拿出聘礼单子递给她,然后笑嘻嘻带着暗卫出门,去御史府。

    尚未到下卯时辰,冯棹台这会肯定忙着。梁风到了地方,御史府中却未见冯棹台,底下属官说冯大人出外查案去了。

    扑了空,梁风想要不要等一会儿,这时御史府外传来消息,许义下狱了。

    许义是前年下到并阳郡监督赈灾的刺史,梁风隐隐觉得许义或许和徐礼这事有关,便叫来另一名御史中丞问话。

    中丞说,这两日,冯大人的案子有大进展。检举冯大人的徐礼似乎在并阳郡有亲戚,那亲戚和徐礼说去年冬灾时未见过赈灾款项,为此大吐苦水。那年向陛下提议往西北地区赈灾的人是冯棹台,因此徐礼将矛头对准了冯棹台。

    而冯棹台为了自证清白,将调查重点放在了许义身上。地方赈灾款贪污事情首要问责的是当年监督赈灾款项落实的刺史,也就是许义。

    结果从许义家中搜到了部分赈灾金钱,上批相府印。冯棹台便拿着这个结果,在今天一早进宫和游照同对峙去了。

    这样说法听起来和王府无关。他和金絮因冬灾被困白沙县时,见到的那笔赈灾款已经是被贪过后剩余的了。

    大约等不到冯棹台出宫,梁风便先回府,告诉金絮目前的事态。

    第二天,踩着早朝结束的时辰,梁风再次去御史府,这次顺利见到冯棹台。

    他直言询问徐礼和许义这起案子的进展。

    “王爷来得正好。”冯棹台命人奉茶,“昨日午后,游相主动认下这件事,坦言赈灾款是刺史许义和并阳郡守联合昧下的,游相只是默认,并未阻止,事后也收到了许义送给相府的一笔封口费。”

    “不可能。”梁风想都不想道:“堂堂一国之相,稀罕区区一笔封口费?”

    “自然不仅是为了封口费。而是游相默许后,许义才会愿意完全履行刺史的监督之责。如王爷所见,那笔赈灾款在被许义和并阳郡守联合贪昧后,依然余下了一大笔钱送抵白沙县不是吗?”冯棹台脸上意味不明,“一国之相的位置也颇受掣肘,游相自称愧疚,自揽全责,希望罢官还家。”

    梁风还是不太相信。冯棹台不动声色地沉了声音:“我与游相有些私交,游大人想辞官了,但是虑及陛下不会同意,便在辞官前找个由头,好让陛下允他请辞。”

    梁风眨眼,有点绕。

    冯棹台倒是浅浅笑道:“臣经查发现,徐礼似乎背靠王府?涉及此案的其他人怀疑徐礼或许是受王爷许可行事。”

    梁风目瞪口呆,“啊?”

    “王爷曾安排徐礼在太南府衙中做过小属官,被罢免后行事有些嚣张,不知是不是仗着背后有您。徐礼的行事与您有关,便有人怀疑是您在背后指使徐礼,目的是针对我。”

    梁风反应过来了,不可思议道:“我针对你干什么?!”

    冯大人不以为意,“臣听说王爷向陛下请旨离京,自愿被黜为庶民,这不正好有了个理由。”

    冯棹台悄悄笑道:“这件事情,一举几得。”

    梁风疑惑起来,“是这样么。”

    他这下有些知道游琪为什么会找上王府求助了,原来是因为这件事背后也有他这个安分王在获利。

    徐礼是不是背靠王府他没什么所谓,反正他不打算保徐礼,他给徐礼买官也因为官职太小不会产生什么影响。

    不过,他成了被贬的了。而不是自愿抛弃爵位。皇帝原来是打这个算盘,刺杀他的人恐怕会比他想象中多了。

    但他还是有点不明白,问道:“徐礼这事给我辞去爵位找了个理由是碰巧吗?”

    有这么巧吗?可如果不是碰巧的话,谁在背后操作?

    冯棹台微笑喝茶,“不知道。”

    “游相被罢官的话会连累他一家老小吗?”

    “应当不会。只游相会被罚得重些。”

    “徐礼呢?”

    “徐礼大概会因无证弹劾而克扣月俸,但往后仕途恐怕就此断了。”

    梁风哦了一声。

    从御史府出来,梁风回府便将大致事态告诉金絮。

    她听了并没有可怜徐礼,也没有让他出手帮助徐礼,反而对冯棹台挺好奇,将这件事牵扯进的几个人写下来,罗列出关系,详细分析。

    之后梁风不再过多关注外界,专注画地图,策定逃离计划。

    她最后也只猜测徐礼背后或许是受冯棹台指使,却没个依据。梁风反而画好了地图。

    “我们必须分头行动。”

    他展着地图道。事关她的安危,梁风能狠得下心。

    她探头过来问:“我走哪条线?”

    “你走这条。”梁风指着图上以京城为中心向东南方延伸出去的路线,“那座山谷在西南方位,你从京城出发,先向东南方走,转折点是川郡,进入川郡后再转向西方。”

    他道:“这条路线的优处是川郡附近官道密集,那里郡县之间往来人流非常大,混入人群中足够隐蔽,而且李婶会说川郡地方土语,你们到了那儿可以停留几日,完全消除痕迹后再出发。”

    “我和李婶一块走?”

    “嗯。你这一队不光有李婶,还有小缃和十三。”

    “你受伤了怎么办?”

    “我受伤的话就地找个医馆便是。李婶年纪大了,不方便跟着我逃命。”梁风道:“你们伪作投奔亲戚的一家子,小缃是你妹妹,十三是你弟弟,沿路需要不断地乔装打扮、更换商队,路上不管遇到何事情都让十三出面。”

    “我是长姐呢,不让我出面?”她问。

    梁风摇头,“男人出面比较好。”

    “我一个年纪这么大的长姐还未出嫁不是很奇怪?”

    好像也是。梁风改道:“那就说十三是你兄长,你们兄妹三人跟着母亲一起投奔亲戚,反正单看外表也看不出十三年纪比你小。”

    她沉思,“不好。我就说十三是我丈夫,小缃是十三的妹妹,李婶是我婆婆。”

    梁风皱眉驳道:“不好。你就说你新寡,丈夫死后你回到娘家,帮助你娘李婶照顾家里还未出嫁的妹妹和未娶妻的弟弟。”

    “更加不好,寡妇在外会被欺负的。”

    梁风眉头皱得更深,“那听我的,十三是你兄长,你们兄妹三人跟着母亲投奔亲戚。就这样定了。”

    她不驳了,再问:“其他人呢?”

    “我打算最近将府里的人遣散一些,愿意走的走,不愿意走的留下。留下的人分两批,老李带一批从西北方向走,路过北境边城后再折返向南;其余人分散,从东边出发,自己选路去往山谷,这些人如果在半路不愿意跟着我了,也可以带着钱财另谋出路。”

    他道:“你们每人都会携带部分金钱出发,在路程过半前将手中的钱财就地找钱庄换一遍。”

    她点头,“要换,但是不好换,尤其是大锭的金子。”

    一锭锭的金子给出去太过引人注目了,尤其是他们不管去到哪里都是外乡人。

    “我也考虑到了。”梁风道:“你这一队如果在路上找不到换钱的法子便不用换了。我想带走的钱主要都在老李那队中,老李中途会伪作一队商贾,就地购置货品后去往北境贸易,将财货倒腾一遍再南下。”

    好就好在王府人少,遣散一部分,剩下还愿意跟着他的就不多了。拿着钱出去绕一圈还愿意跋山涉水去往山谷的人就更少了。他预计最后能走到山谷的大概只有她和老李这两队,再加上他的暗卫。

    “那座山谷里已经有六名暗卫在,你如果路上因为意外走丢了,你就自己想办法去到上元郡和上元县,这两座城里都会有暗卫接应你。这一路上我们用暗号沟通,暗号只能留在这三条路线经过的三十万户以上的城镇中,在最大的一扇城门左侧的第二十棵树,树身向阳面往上数的第一根枝杈,用小刀留下一道横向划痕,代表你队伍经过了这座城镇。划痕不能太细,要有一指宽,我看到了就会知道你来过。出发之前,你要先将地图背下来。”

    地图详细标出了所有郡城和人口较多的大县,小县城没有标出,还额外标了山水。金絮接了地图问道:“你什么时候离京?”

    “在你们全部走了之后,大约半月至一月我就离京。我会先往北方走,然后跟在老李后面南下。”

    “我留下的暗号你都能看见?”

    “嗯,肯定能。”

    “十三跟着我的话,你身边的暗卫就只有四个人了,你的伤还没有养好。”

    “我知道,我会去天机阁买几个死士,必要情况死士会替我假死。”

    她不说话,梁风知道她在想什么,捻捻她的小指,将她拽近,“总有牺牲。你这一队中,我会让十三优先保护你。”

    她还是不说话,梁风捻着她的手指发誓:“这是被逼无奈的情况。不到走投无路,我保证每一队都不会有人死。”

    她脸色不怎么缓,梁风道:“既然我还没养好,皇帝肯定轻敌,我有十成把握顺利逃出。”

    “荆风呢?”她道:“荆风留在王府吧,你从王府离开的时候不能带走它。”

    轮到梁风不说话了。荆风太过惹眼,他的确带不走。

    “要是舍不得,就在走之前将它托付给你信任的人。”

    梁风点点头。

    他心里有数的,只是托付给谁好,谁都不如他好。

    计划大体定好,梁风召集府内众人,询问下人们愿不愿意离开王府,想走的人每人两斤金子和三贯铜钱。

    当天就有不少人领了钱财离府。之前他昏迷的时候府内人心已经有些动荡,此时提出遣散下人,绝大多数人都不想继续在王府干了。

    梁风当然不拦着,要走就走。

    老李一边派发钱财,一边记录余下的储蓄。梁风一边等圣旨,一边在金絮十二个时辰的监督下喝药,一边完善逃离计划的细节。

    还没决定好荆风托付给谁时,皇帝的旨意终于来了。

    两道圣旨,一道赐婚,一道革除安分王的诸侯王之位,贬为庶民。理由是安分王暗中遣使徐礼无证弹劾,意图重伤朝廷根本,现褫夺封号,贬离京城。

    梁风的心终于落下,婚期定在下月,时日很赶。

    朝廷因游照同辞官再次引起动荡,他的婚事肯定不会大操大办,少府和大司农都分不出多余钱财和精力给王府,他可以自己筹备婚事。

    自己筹备才能从简,从简才好,新婚当夜就能偷偷离京。

    梁风早起不光是打拳了,他加大训练强度,想重新拾起从前的身体素质。

    金絮在旁边看得久了,也想参与打拳。梁风便拉着她一起绕着府邸慢跑。

    他还能和从前一样,至少是身体,还能和从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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