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泱的安排下,十八卫已然先行离开,莲心院里人多口杂,如若留下恐会招惹多少不必要的风波。

    当夜,千幽千冥带着连灼前往永乐城。

    “真没想到,那家伙竟这么轻易就妥协了。”

    回想起连灼的变化,千幽至今依旧觉得神奇。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这么坚定,而且他本来就是想要一张完美无损的面容,这一想法被他人利用而已。”长泱并不觉得意外,“或许,他内心深处已经察觉到了这点,只不过抵不过诱惑,有人点上一点,立马便回过神来。”

    千幽微微颔首,从怀中取出一个木制鸟哨,递给长泱。

    看着这制作精细的鸟哨,长泱忍不住说道:“这是?”

    “这是传信鸟的口哨,姑娘如有需要,可随时用这鸟哨召唤信鸟,它们会把信送来。”千幽道,“如果有需要我们的地方,请一定要告诉我们,只要我们能够做到的,定为姑娘做到。”

    说到这里,千幽不免长叹,这已经是她力所能及之事了,即便是用尽全力,与长泱对他们的恩情相比,依旧是太轻、太轻。

    长泱将鸟哨收好,郑重道:“如果我有需要,一会告诉你们的。”

    送走了千幽千冥,长泱顺着廊檐而归,回到院落门口,发觉段桓在那里踱步而行,不知道这样待了多久。

    见到长泱,段桓心中激动难掩,他正想着如何叫她出来,如此一想她便出现在面前,果然是心有灵犀一点通,想出声唤她,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段桓远远地望着长泱,她还是和以前一样,目光沉静而深邃,没有任何的不安与胆怯,触碰到那双明澈的黑眸,便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眼前的这一幕无比的真实,却又让他觉得无比虚妄,如梦幻泡影,稍稍触碰便会消声灭迹,不复存在,那一刻他发现即便近在咫尺,他们依旧远在天边,遥不可及。

    长泱道:“段公子,您怎么来了?”

    她的眼中没有半丝惊讶,也无半丝惊喜,段桓难免感到失落。

    他强笑道:“我有话想和你说,又不想让别人知道,所以就过来了。”说着,段桓走到长泱面前,“这一次,是我的过失,都是我的错,我没有设防,误喝了那碗莲子汤,那莲子汤的莲子无半点苦味,原来是这个缘故。”

    长泱摇了摇头,说道:“这不怪你,那碗莲子汤即便用若非特制的器具都能以辨别。”

    “不!这事就怪我!”段桓忽然激动了起来,又不敢大声,惟恐让人听见,只得压着声音,一字一句地道,“如果不是我,你就不会以身试险。如果不是我,你就不会独自去应付那北堂业!如果不是我,你也不需要承担这么多,这本就是我的错,是我没能保护好你,让你独自面对!”

    长泱微微一怔,不想他在意的竟是这个。

    她沉吟道:“段公子不需要保护我的。”

    “我要保护你的!我该保护你的!”段桓痛苦地说道,“都是我太没用,没用到危险迫在眉睫都无从防备,害得龙江丢了性命,还害得你深入险境!”

    “龙江的事,我很难过。可是有一点,我很确定,如果龙江还在,他一定不希望看到你现在这副模样,他希望你好好活下去。”长泱温言劝慰,“至于我,你就更无须自责了,这是我自己选择的,所要面临的危险也要一并承担。”

    段桓何尝不知?每个人都需要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龙江是,长泱亦是,可是他却是连选择的权力都没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身边的人陷入陷境而无计可施。

    何等弱小,何等无能。

    一念至此,他便羞愧不已,难以忍受。

    “原是我该保护你的,原是我该保护你的!可因为我的没用,让龙江、让你面临危险!”段桓从未有感到如此绝望,也从未感受到如此的坚决,“我向你承诺,绝不会有下一次,下一次遇到危险,我一定不会让你一人独自面对,我一定会保护你,不会让你受任何伤害。”

    “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长泱斟酌用语道,“只是每个人都要自己要走的路,别人是无法代替的,”

    长泱的话语虽含蓄,婉拒之意却是显而易见,素来不明所以的段桓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段桓却不甘心,索性将心中所有的话全盘说出:“阿泱,你嫁给我,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段桓道,“我错了,我之前错得很离谱,我既说喜欢你,自然要堂堂正正地把你娶回来,你放心,我一定会说服父亲,让他同意我们的婚事!你深得太后宠爱,陛下亦多次夸赞你,你的婚事也就是他们的一句话,即便我父亲不答应,还有太后和陛下,我们一定能够成亲的,这天地间还有人比我更加适合与你并肩而行吗?”

    长泱不由一愣,她自认自己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明确了,不想段桓依旧固执己见。

    “令尊是不会同意的。”长泱只得把话说得更真切,“段公子若是因为这个与令尊起争执,实在是不值。段公子有鸿鹄之志,志存高远,令尊与令兄对您皆有厚望,何须为了一个无足轻重之人而伤害了真正爱你的人,这样实在是不值得。”

    “你不是无足轻重,你很重要,对于我来说,你是独一无二的珍宝,他人再好,都比不上你分毫。”段桓真切道,“阿泱,你不知道,当我看到你与北堂业搏斗,心中是何等的难过。那一刻,我的心就如同撕心裂肺般,痛不欲生!”

    段桓此话,长泱难以理解:“为什么公子会感到难过?”

    “我觉得痛心不已!我真是罪过,竟然把你逼至于此!”段桓自责不已,“武功不是你该学的,都是我们太过怠慢,所以才被北堂业钻了空子。阿泱,你不需要学这些东西,这也不是你应该学的。”

    “可是,如果我不曾习武,我如何应付那北堂业,段公子又怎么会有机会在这里和我说话。”长泱看了他一眼,“自保的本领,永远都不嫌少。”

    “哪里有女子抛头露面的?你就不怕遭人非议吗?”

    长泱的满不在乎让段桓感到害怕,他不知道怎么样劝说她放弃,只能出此下策。

    长泱不禁笑了:“如果是因为这个而遭人非议,我欣然接受。”

    那夜过后,也不知道是不是长泱的话起了作用,段桓再也没有来寻过长泱,甚至在回程之前,两个人也再无照面。

    经过几天的修养,莲心院的客人们也启程返回永乐城。

    谢承逍亲自向远道而来的宾客致歉,并且准备了丰厚的礼物,派人送各个宾客归还本家。

    回到永乐城后,谢承逍将莲心院发生的事情一并告知父亲谢阶,谢阶听后是又怕又气,怕的是自己的两个孩子险些丧命,气的是居然有人敢这般堂而皇之地入到谢氏底下的院落內敛财,也有可能是冲着段氏而来。

    不管如何,此次的意外都显示出了不少问题,此次过后谢氏格外重视暗卫的培养,不让此次的意外再次发生。

    为平息段谢二家的愤怒,温向阳亲自出马审讯了这位在江湖颇有名声的百里业。

    百里业虽是江湖中人,平日里也没少关注永乐城里的人和事,估摸着早就知道温向阳的雷霆手段,还没开始问就全招了,加上千幽与千冥呈上的证据,他这些年的为非作歹足够让他一死,温向阳也懒得再审,人赃俱获,刑部很快便判了斩刑。

    此事一出,众人才知道许多毒药皆是出自百里业之手,可谓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行刑那日,人们堵在市集上,为的便是亲眼目睹这可恨之人的死状,当然这是后话。

    长泱一回来,阿酒便抱怨了起来:“姑娘,你可算回来了!可担心死我了!谢天谢地,姑娘没有出什么差池!”

    长泱笑道:“我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就不要担心了!”

    “我听千幽姑娘说了,姑娘竟撞上了北堂业!还单枪匹马的和北堂业作战!我听着都心惊胆战。”说着越发担心,忍不住观察长泱,“姑娘要不要去瞧瞧?身上有没有什么伤?”

    长泱哭笑不得:“我自己就是医师,有伤自己还不知道吗?”

    阿酒还想说什么,长泱道:“连灼如何了?”

    “我将他安置在院里的库房里,那里比较安全又避人耳目,那个连灼也算老实,所以没有被发现。”说到这里,阿酒顿了顿,继而说道,“我已经按照姑娘的吩咐,去醉音楼传信。”

    长泱转过身来,“可有回应?”

    “就在送去消息当晚就有回应了,还是秦老亲自过来的。”阿酒取出一张纸,“他说如果姑娘回来就让姑娘到这个地方去。”

    长泱接过扫了一眼,上面果然写了一个地址。

    阿酒道:“姑娘没有回来前,我去寻过,找了整整一天,都找不到这纸上的住址,我都有些怀疑这会不会是个暗号,真正的地址不是这个。”

    “不是暗号,这就是真正的地址。”说着,长泱拿着纸条来到烛台前,将纸条烧毁。

    “姑娘——”阿酒呼喊着,抬起眸来发觉那纸条已经被火焰燃烧殆尽,了无踪影,“姑娘烧了这纸条,如若记不得了怎么办?”

    “不会的,我知道那个地方在哪里。”长泱注视着烛台上跳动的火焰,缓缓道,“这纸条本就要烧掉的,留下只会徒增把柄。”

    阿酒不由担心:“姑娘,你说陵王如果不收下这个连灼怎么办?”

    翌日,长泱便出了门,东弯西绕后终于来到纸上所指之地,那是一处小小的院落,藏匿于小巷竹林深处。

    阿酒这才明白自己那日为何没有寻到这地,这院落原是藏在小巷的深处更深处,如若不知道方向,即便看到了纸条上的内容依旧寻不出,可奇特的是来到了院落此处,却又能反推出纸条所指的方向。

    比起这偏僻的院落,更让阿酒折服的事能够寻到这里的长泱,她觉得能够根据这模棱两可的信息寻到这里实在是奇迹。

    长泱踏入院落,环顾四周,嘱咐阿酒在前面等候,自己则入了院落深处的一栋已有年月的楼阁,她来到了二楼的一处房间,轻轻地推开门。

    “吱呀”地一声,门被推开了,长泱抬眸一望,发觉君弈早已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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