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车上向海因里希道谢,他面无表情。

    “我父亲也回来了吗?他回家了吗?不会一回来就到安纳贝汇报工作吧?”

    雷德看了看我,但海因里希没有发话,他就没有出声。

    “那你们把我送回威廉草地街好了,我在那等他。”

    “先去安全局,施特恩中校的副官等着。”海因里希说。

    我吃了一惊,“赫林还在?”

    这次雷德接了话,“是的,是他通知我们的。他去找您,得知有一辆车把您带走了。刚好海因里希中队长也回来了,我们就赶来了——”

    “够了!”海因里希打断了他,雷德马上住嘴,从后视镜偷偷和我对视了下,他推了推眼镜片,做了个鬼脸。

    海因里希真有问题,说说这些又怎么了?

    到了安全局,刚走入大厅,我就开始寻找赫林。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这么个大能人,当然是单独接待!”海因里希咬着牙说。这人,以前说有事找他,现在找他帮忙,跟欠他八百万似的。

    赫林在一间空屋子里,墙边放着两个提包和一个背包。他站起来上下打量我,一边微笑点头。

    我想说几句感谢的话,问问他这几天都怎么样,但他说:“您的信随身带着吧?您家里那个女孩说,你没有进家就走了。”

    我笑着提起右手,因为没有包,我还提着劳动营里的布袋。从布袋里拿出信,他装进一只行李包里。又背上双肩背包,双手提着行李。

    这就要走?

    “阿尔伯特知道吗?如果他不知道,先别告诉他。免得他在前线分心。”

    “如果中校先生不问的话。”他咧嘴一笑,“但我想,他不问您的情况是不可能的。”

    “那您就撒个谎。”

    “我永远不会对中校先生撒谎,”他严肃道,“对不起我要走了,已经晚了两天。参谋部特别允许我坐运输机到北非,这样会比火车快很多。”

    我还有好多问题想问呢,赫林就这样走了。

    海因里希也随之走到外面,雷德看他走远,低声道:“我上午了解了情况,这位上尉,这几天可把中队长气坏了。”

    “哦?快给我讲讲。”我拉了下雷德,让他走慢点,别让海因里希听见。

    “迈耶上尉一听说有车把您带走,就先到您实习的空军医院打听,还询问了您的朋友霍夫曼小姐。后来又到安纳贝来找我们,但我们当时考察还没回来,有人告诉他,海因里希中队长在安全局也有挂职,他就到了安全局,只是没有找到能负责的人。”

    我嗯嗯点头,赫林原来跑了这么多地方。

    “5月3号下午,中队长带着考察队刚刚落地,就接到安全局通知,说您被逮捕了,我们立即着手核实情况。但因为一时查不到是谁把您带走的,带到了哪里,所以耽误了一天。”

    “这也正常。”

    “但随后就很‘不正常’了。不得不说,跟您有关的事情,似乎都充满了巧合。中队长回来以后,先接到了戈培尔博士的副官卡尔森的电话,他声称曾经邀请您父亲关注诺|查|丹|玛|斯预言的项目,但埃德斯坦先生抽不开身。现在他女儿出了事,有传言说这是宣传部的‘报复’。他要求安全局查明真相。”

    这思路有点绕,我想了一会,我和父亲都没有透露消息,谁会知道卡尔森来过我家?

    应该是卡尔森找的借口,本质上是打着戈培尔的名号来帮我的。没想到卡尔森为人还不错。

    “这还不是全部的巧合,”雷德说,“迈耶上尉因为耽误了火车,打电话到机场申请坐飞机,被刚下飞机的总参谋长哈尔德听到了。总参谋长对您和施特恩中校的名字都很有印象,他要求安全局就前线参谋的家属受到莫名逮捕,给他一个解释。这次直接惊动了希|姆|莱先生,他让舍伦堡大队长致电,要求中队长查证并汇报。所以5月4号这一天,中队长真的是手忙脚乱。”

    我笑起来,我在里面叫天天不应,原来外面有这么多人帮忙。

    “中队长先生认为,如果不是迈耶上尉找那么多人询问,把事情捅得太大,他不会这么被动,所以对上尉相当不满。”雷德微笑。

    我大笑,但海因里希就在前面不远处,随即马上捂住嘴。

    各路神仙都在催他做事,可以想象海因里希的心情。不过,我到觉得赫林为人负责,帮了大忙。阿尔伯身边有这样的人,很让人放心。

    “那么,逮捕我的到底是什么人?”我问。

    “确切的消息不清楚,但中队长说可能是马丁·鲍曼的人。”雷德说,“我们怀疑他们提前知道了消息。”

    “什么消息?”我问。

    雷德没有回答,我们已经走到海因里希身后。

    “对了,我父亲呢,他到底回来了没?”我问海因里希,后者转过身,没有回答。

    “难道他没回来?或者是考察出了问题,他在外面病了?您说话呀!”

    海因里希没有因为我冲他大喊而发火,反而异乎寻常地平静。

    “埃德斯坦先生,出了点事故。”

    耳边一声炸响,我看了看天,阴沉沉的,好像是打雷了。

    “什么事故?什么时候?”

    “在埃及,”他说,“大概两周前,失踪了……”

    “失踪了?和当地战事有关吗?”

    “我们还在调查。”

    “已经两周了,还在调查?”我提高声音。

    我意识到了自己的语气,仿佛上司对下属的工作不满意似的。这不是我该有的态度。以往要是有人这样质问海因里希,他早就已经掐住了对方的脖子,但今天他原地站着不动,转过脸没有看我。

    “先送埃德斯坦小姐回去吧。有些事,暂时不能解释。”他不但没有在意我的语气,反而显出一种怜悯。

    可是,这回答不对。如果真的是失踪,怎么会是“不能解释”?

    又是一声闷雷,天边的黑云翻滚而来。

    “鲍曼提前知道了消息”,是这个消息吗?鲍曼一直敌视父亲,所以听说父亲出了事故,就趁机找我的麻烦,借此跟希|姆|莱争权吗?

    事情会是这样吗?我脑袋一团乱麻,理不出个所以然。

    谈笑声伴着皮靴声响,五六个人从安全局里走了出来。领头的是舍伦堡,他向旁边的卡尔森膀笑道:“不会的,让戈培尔博士放心,这种事很容易查证。”

    卡尔森看到了我,忙几步赶过来和我握手,又和海因里希握手。

    “我就说,绝对是一场误会。”舍伦堡深琥珀色的眼睛看了我一会,他向海因里希打招呼,但后者点点头,一脸戒备。

    “有空我还可以向您请教问题吗?关于我母亲的。”卡尔森问。

    我僵硬地点头。

    舍伦堡笑道:“先让埃德斯坦小姐回去休息吧,起码也把东西放回家。”他的目光在我提的劳动营布袋上转了一圈。

    我忍着内心的情绪,堆起笑容向他们挥手。天边的乌云也越来越低,越积越重,天色原本就发暗,这时除了最远处乌云背后的一丝暗蓝,头顶上已经像夜晚一样了。

    卡尔森坐车走了。

    “有些事情是涉及保密的,”雷德低声在我耳边说,“中队长先生不是不愿意解释。”

    这答案并不意外。

    我早该知道,普通的考察怎么会总让沃里斯参加?他并不了解任何古代文明或文字。所以父亲参与的这些考察,表面是考古,背后都与神秘学有关。

    这些东西,当然是有机密性的。

    也就说,父亲失踪的原因是什么,他们根本没有义务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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