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金乾门,履泽心中也做了不小的挣扎。

    自从子渔被仙门问责开始,他的心便有了不小的摆动。

    直到一人出现,他心中所有幻想泡沫都被彻底戳破。

    那是履泽被关押的第二天晚上,祝巧忽然到访。

    履泽自认为他跟这人没什么交集,还不至于让她专程来禁闭室看望。

    那人却对履泽冷漠的态度没什么反应,她自顾自地摆好带来的酒。

    本来履泽决定,不管她说什么都不理她,然而她一开口就扒开了他心中最隐秘的角落。

    “你喜欢灵清仙子,对吗?”

    履泽从未在外人面前表现过什么,甚至连祁都不知道,她又如何得知的。

    他的目光实在灼热,祝巧斟满两杯酒,一杯推给履泽一杯留给自己,解释道:“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尤其是在和你一样的人面前。”

    履泽有片刻的怔愣,而后才想起来那个被他视为眼中钉的人。

    “你也想到了是吗?我喜欢木风师兄。”祝巧一饮而尽。

    履泽拿起杯盏在手中摩挲。

    “其实早在你进金乾门那天我就发现了不对劲,我告诉了师兄,他在调查后让我不要声张,最后由他跟灵清交涉。”祝巧苦笑,“就是连祁在比试场被暗算的那天,你拂袖而去,被我看出来的。”

    履泽晃动杯盏中的酒:“所以呢?你来是想用师父来威胁我?”

    这世道总是对女子不公,若让别人知道他喜欢师父,他们一定把这都归咎为师父的错。

    “我没那么卑鄙。”祝巧摇头,“我只是心疼我师兄,想来跟你做笔交易。”

    “我们之间能有什么交易可做?”

    “我想帮你离开金乾门。”祝巧敲击杯壁,“我不想再看见我师兄,为了一个心早已不在他身上的人,费劲心思。”

    她低头重新为自己到了杯酒:“你不知道,你们被关的这几天,我师兄找遍了各门各派的长老,甚至比你们灵风谷还关心你们的清白。我早就跟他说过你的不对劲,他还是在找各种证据推翻你与魔族有牵扯的结论。”

    履泽早就料到,元青可能会因为这件事和他撇开关系,放弃他这个弟子,但他没想到他连师父都不管。

    愧疚占满了整颗心,履泽靠墙低着头。

    祝巧见履泽气息有些波动,她加大劝说力度:“只要你离开,我就有把握让灵清仙子全身而退,我师兄也不用再为她的安危去忧心,事情过后她依旧是那个受仙山敬仰的仙子。”

    履泽把自己埋在黑暗角落,再没讲话,祝巧坐在门口独饮,直到半夜,小弟子前来提醒,她才收拾好东西,一个人离去。

    履泽其实知道祝巧隐瞒了什么,保全师父放他走,无非是把所有罪名都推到他身上。

    祝巧不说明是害怕他不愿意,所以特意隐藏了一部分,可她不知道的是,为了师父他愿意做任何事。

    只是……只是他一时还不能接受与师父分开。

    是她给他安身立命之所,教他功法,告诉他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忘记自己是谁。

    也是她不顾危险义无反顾地冲进裂界和幻境,救他出来。

    从前的话言犹在耳,从前的事历历在目。

    履泽也深刻地记得,他曾经对子渔说,绝不让自己成为她的污点。

    他甚至会自毁地想,是不是当初被太虚真人杀死在广明殿会更好,不遇见她,就不会将麻烦带给她。

    相遇以来,她好像总是因为他陷入困境。

    不论是跌入北海,还是闯进羽获的幻境,抑或是这次被罚,都是因为他。

    之前师父总是说,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总是有他存在的道理。

    他好像越来越看不清前面的路了。

    他的出现难道只是为了给最爱的人带来苦难?如果是这样,还不如从未出现。

    既然不能将他这个污点抹除,那就尽量让不好的事情远离她。

    想到此,履泽走到门边捡起祝巧留下的纸条。

    祝巧从禁闭室出来后,在门口徘徊了很久,她在等一个证据,一个可以证明她不是有意接近履泽的证据。

    一阵风吹过,暗处的气息渐渐远去,祝巧伸手从脖子后摸出一条还未被惊醒的青虫。

    她望着气息远去的地方,慢慢将青虫收入收纳袋。

    ……

    履泽的出逃让本就处在沸水中的仙山,更沸腾了。

    说什么的都有,但核心不变,他们已经认定履泽是魔族派来的卧底。

    而说到履泽,免不了要提起他的师父,那个曾经被所有长老交口称誉的灵清仙子。

    听说她在听到履泽离开后,当晚就撬开了住所的窗,闯进金乾门的议事厅大闹了一场。

    后来还是木风仙人出面保下了她,这几天也有不少调查结果传出,灵清仙子和太虚真人都是被他蛊惑的。

    灵清仙子也不知道自己唯一的关门弟子会是魔族的奸细,当初看他活泉有黑气,还以为他是跌落北海时侵染的。

    事情已然明了,灵清仙子是因为被骗才不惜一切地维护履泽。

    有些可惜的是,灵清仙子因为无法接受,将自己关了起来。

    “大战之前,她怎么这么任性!”一个男弟子略带抱怨说道。

    “细心教导多年的弟子忽然变成了魔族奸细,要我我也受不了。”女弟子撞了一下男弟子,为子渔辩解道。

    “行了,大家都在备战,你们还有闲心在这讨论我师叔。”悠悠男声横插进两人的对话。

    两人如受惊的猫,“噌”的一下站直身体,缓缓看向身后的人。

    连祁握着剑与他们对视。

    他们尴尬地扯扯嘴角:“连师兄。”

    连祁经过之前的事也成长了不少,他没有多说,挥挥手让他们离开。

    连祁一路向下,过了山门,到达山下城镇,他提着的心才渐渐放下。

    魔族找仙山复仇的信息在山下流传,这个镇子已经没多人了,大部分都去投靠自己远处的亲戚,以避开这场祸事。

    连祁找了一个隐蔽的场所,慢慢把剑插到土中,他双手结印嘴里念念有词,没一会儿,子渔的身形便出现在剑旁边。

    “辛苦你了连祁。”最近因为魔族的事,金乾门严格审查来往人员,要不是因为连祁她根本无法离开金乾门。

    连祁摇头,他从收纳袋中掏出一只灵鸟:“此去凶险,这是我前天在后山抓到的,师叔你可以把神识附着上去,这样也能省些力气。”

    那灵鸟羽毛光滑鲜亮,是极难捕捉到的雨燕。

    子渔望着他布满伤痕的手陷入沉默。

    连祁把鸟硬塞进她怀里:“抓都抓来了,您就收下吧。我也不相信履泽是魔族内奸,帮你就是帮他,我不后悔。”

    说着他又从收纳袋掏出一个迷你符箓,贴在灵鸟身上:“您的身体我会用心看管,但以防万一,我在它和你的身体上下了召回符,若有危险逼近你的身体,你就可以感应到及时传回来,当然你也可以把它当做保命符。”

    连祁考虑的十分周全,子渔很是感激:“你也要保重,我一定会找到履泽,问清楚真相,把他带回来。”

    “嗯,我等你们回来。”

    连祁望着灵鸟远去的身影,不由想起,履泽失踪那晚,师叔闯完议事厅被元青掌门叫走后的对话。

    当时师叔和掌门已经气上头了,完全没有看见角落里的他。

    师叔问:“是你让他离开的吗?”

    元青脸铁青,短短几天因为履泽的事,他没少受别人的白眼,他说:“你可别冤枉我,灵风谷现在对你们避之不及,谁敢在各位掌门眼皮底下去找履泽说话。也就是他还有些良心,自己逃走,不连累我们。”

    他的阴阳怪气并不会对子渔造成多少影响,子渔问他:“你忘了师父的卦象?劝他离开,是会把他推向那个位置的!”

    说到这元青更生气了:“要不是你非要培养他,他何至于拥有强大的法力,率领魔族对抗仙山。”

    连祁听见子渔沉默许久后说:“我从来都不觉得我教他术法是坏事,在你们把他逼入绝境后,他还是没有任何怨言,甚至在此之前他还想着怎么帮我说服你们去救下界的百姓,你还想让他怎么证明自己不是魔族的人!”

    元青似被她的话语说动,但很快,那些情绪又不见了,他拂袖背对着子渔:“他是不是魔与我灵风谷已无关系,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

    子渔见说不动,想要离开去找履泽,却被赶来的长老合力围困,他们听了元青的话,把她封在住所,还说动金乾门不放她离开。

    连祁第一次听说太虚真人给履泽卜过卦,而且还推算出来他会登上魔族高位。

    他不相信朝夕相处多年的兄弟会是魔,他帮助同样不相信的师叔,希望她能带给自己答案。

    履泽消失了的这段日子,谁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他就如同人间蒸发,任仙家怎么找都找不到。

    而魔族那边也没有传来的消息。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的当天,他就被羽获的亲卫追捕并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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