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狸!阿狸?”不住的呼唤终于将她从噩梦中拉回来。

    阿狸睁开眼,见到李莲花瞬间扑进他怀里。她心底莫名地恐慌,为何会被这种噩梦惊扰,还不止一次。

    “好多虫子还有鲶鱼,好冷好冷……”

    “又做噩梦了?别怕,我在。”李莲花边说边给她披上毯子,目光深暗。

    阿狸在熟悉的怀抱中安定下来,她退开一点,仔细打量李莲花的脸,松了口气。

    李莲花喂她一点水,规律地拍抚她的背,阿狸再度靠进他怀中,双手抱着李莲花的腰,眼眸轻眨,“李莲花,你好像妈……娘亲。”她在嘴边顿了一下才换了个更符合时代的词。

    饶是已经习惯了阿狸的不按常理出牌,李莲花还是愣了一下,哭笑不得,“就算我大你十几岁,也不至于……”转念又一想,迟疑道,“阿狸想家了?”

    阿狸摇摇头,声音有些怅然,“我……我娘从没抱过我,他们根本就不喜欢我。他们谁也不喜欢,除了他们自己。李莲花,原来我早就不记得他们的样子了,从前我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忘,他们化成灰都会认得。但是现在我有了真正的家人,我知道那不是忘记,而是宽容。”阿狸有些语无伦次,每每她心有不安的时候就会做噩梦,离谱至极的噩梦。

    李莲花握住她的肩头,将她往怀中揉了揉。

    静谧山顶无人打扰,生活仿佛一下子回到了莲花楼,阿狸想起李莲花收养自己后的第一个冬季,似乎比这冰洞里还要冷。碳不够取暖,她缩在被子里本想取暖,可是李莲花毒发时候冷的跟一坨大冰块似的,她很不喜欢。

    李莲花大约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在熬过去艰难的毒发之后,给她用兔子皮做了个软垫放在床脚。

    而现在,阿狸刚啃完一只烤兔腿,趴在冰床上翻着最流行的话本子,李莲花借着冰室烛火光亮正在给她做一双兔皮小靴子。她歪头,书页上的词儿动起来,线条化作李莲花的脸,叫她无法专心。

    她的目光落在李莲花捏着针线的袖口,她喜欢看他挽起袖口的样子,通常只在扫屋做饭做针线活的时候,那种安稳的生活气息让她无比安心。原来她所求从来都没有变过,和所爱之人安生地过日子,蹉跎岁月,慢慢变老。

    大约是阿狸的目光过于炽热,李莲花没有办法忽视,他揉了揉手中缝好的短靴,抬头道,“小慵这次选的话本不好看?”

    阿狸摇头,“好看啊。”是她喜欢的妖怪悬疑恋爱狗血合集。

    李莲花弯弯嘴角,“那你一直看我做什么?”

    小狗被抓包,顺势反抗一番,“人家才没有看你,我在看毛毛鞋做好没有!”

    李莲花莞尔,起身过来,他手上拖着一双雪白的短靴,就像脱了两只肥美的雪山兔子。

    他抓了一白一灰两只兔子熟练剥皮,架了火把肉烤了给阿狸加餐,灰毛做里子,白毛做鞋面,这样两层踩在冰冷的地面上阿狸也不会再感到冷。

    他吧一双毛茸茸放在床边,从毯子下捉住阿狸的一只脚踝,先穿好左边再穿右边,脑子里不知怎么想起阿狸说他像娘亲,倏忽一个愣神,好像说的也没错。

    阿狸却已经开心地跳下地,双脚吧嗒吧嗒踩来踩去,很开心,“好软好舒服。”她像个刚得了宝贝掩饰不住兴奋的小朋友,在山洞里跑来跑去,李莲花看着孩子一样明媚纯粹的笑容,算了,娘亲就娘亲吧。

    两圈之后,李莲花把小兔子精抓回来,阿狸顺势扑到他怀里,嘴甜的不得了,“你真好。”

    李莲花的目光落在她搭在床边晃悠地半截脚踝上,轻咳一声,目光黯了黯。她本就生的极白,几日没晒太阳,几乎能看到皮肤下的血管,粉红色的关节细腻诱人,透出一种不敢细想的视觉细嫩感。

    三日的准备时间就快到了,他考虑的时间也所剩无几。可自从送走白江鹑,他们默契地谁都没有提及那件事。因为他们都知道李莲花最终的选择。

    “这样你就不用担心啦,我不会光脚乱跑的。”阿狸忽然自他怀中抬头,湛蓝的眼眸堆砌的笑意很浓,也很不舍。

    李莲花心中微酸,“阿狸……”

    “我就在这等你,哪也不去。”她眨眨眼,想到看些奇闻异志的故事,忽然指了指洞口外面,“你要是不回来,我就把自己冻成雪人,就在那里一直等,等千百年。”

    “别胡说八道。”李莲花被她这骇人的威胁着实吓到,他潜意识觉着阿狸很可能干的出这种事。

    阿狸理直气壮,“所以你不能丢下我。”

    李莲花看着她眸中泛起的水色,再无法忍受内心的撕扯,喟叹一句“我怎么敢”后,便把她压进厚重的被褥里。

    “你不是说,你不是说……”反抗的声音很小很小,小到她自己都几乎听不见。

    李莲花吻过她的唇角,声音温柔至极,“我会慢一点。”

    寒洞中清洗不方便,李莲花先将她柔软的睡衣除去,叠放好。

    阿狸觉得自己就是那两只兔子,被剥去毛皮,任人宰割。可是瞬间她便被一股如同温暖水流的气息包裹,暖和地让她生出倦意。唔,区别是她不用烧烤,而是温水来煮。

    李莲花扯了被子伏身上来,理了理她鬓角的碎发,一点点采撷樱色薄唇的甘甜,缠绵缱绻,无限温柔。

    她从没有这样乖,也从未感受过这种温吞缓慢的节奏,好像他们都有意拖延时间,让此刻温存到不了头,时间也会慢一点走。

    盛夏叫百花齐放,万树生根。在严寒的冰洞里他如同新生的葱郁破开娇皮嫩肉的土壤,借着潺潺细流温柔地直抵。他的吻亦不曾停下,落在少女如画的眉眼唇间,蜻蜓点水落在她饱满的耳垂,滑如凝脂的颈侧,玉骨冰肌吞没他的热烈喧嚣,所有燃不尽的魑火在此刻却好像一头餍足的猛兽,不再嘶吼。

    难说是因为在这寒洞,还是扬州慢的至纯真能炼化这阴阳术师百年来都破不了的地狱魔咒。

    但有一点毋庸置疑,能做到这些的只有一个人,能安抚拯救阿狸的只有李莲花。

    她从很久以前就是他的小狗,而今,往后,永远不会改变作为一只小狗的忠诚。

    阿狸在迷迷糊糊中终于想明白为何命运会让她以小狗的身份而来,因为“小狗”不是形态,而是不会改变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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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烈日十里,烧的草场荒原只剩枯木残枝。空旷漠北一望无际,任何队列在其间行进都不可能做到隐蔽。

    边城商队带着骆驼和中原精美的物产上路,北域王室的覆灭对于两国之间的贸易似乎并没有太多的影响,他们交易的终点并不在北域。

    “沙丘过去就是胡兹的交易所。”带路的男人留起卷曲坚硬的络腮胡,操着一口粗劣的西域口音,浓眉大眼,身型高壮,正是在北域生活了很久的阿舍里。

    “这什么鬼天气,离寒山镇不过才十余里,居然能热成这样。”另一个虬髯大汉不住地擦拭脸上的汗,恨不得打赤膊继续走。

    扮成客商老板的方公子在马背上也不住擦汗,只不过动作优雅许多,见到一旁的大汉喝空了水壶里的水,将自己的储水袋丢过去,道,“云兄,蒲犁一别,没想到能在今日重聚。”

    大汉也不客气,接过方多病的水袋咕嘟咕嘟灌了几口,似是有所缓和,“若不是朝中局势剑拔弩张,杨大人实在抽不开身,他一定亲自过来,与那蛮子们战个痛快。”

    说完,他看向前方那个马背上的身影,即便他穿了小厮的衣服也完全不像,所以临行前方大公子建议,李莲花就穿他最寻常朴素的青灰衣衫,索性长剑也不用隐藏,作为商队护卫上路反倒不会让人疑心。

    “李先生怎么不怕热?”云蕴如今已经是监察司使,可在李莲花和方多病面前仍然十分恭敬谦卑,很是诚心地请教这个问题。

    方多病眼角笑意上扬,又微微叹气,展开骚包的折扇在身前晃了两下,道,“心里冷,自然不觉得热。”

    “啊?”云蕴长得五大三粗,性格也十分大条,全然瞧不出方多病的言外之意,只狐疑道,“不是说李神医得奇遇受高人搭救,非但解了毒,功力也更上一层了么?怎么会有心寒之症?”

    方多病外头端详云蕴那张粗犷不羁的脸,嘴角抽了抽,却问了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云兄,你成家了么?”

    大胡子被这突如其来的隐私话题问的猝不及防,面上一红,“尚未。”

    方公子摇着折扇晃了晃脑袋,意味深长地道一句“难怪”。他这明显话里有话的模样直接点燃了云蕴的八卦之魂,谁能想到大胡子下有一颗极其不匹配的少女心。

    他左右看看,控制马匹靠近一点,和方多病并派而行,小声道:“闻说阿狸姑娘也在镇子上,怎得今早出发前不见?”

    北域王帐虽然被付诸一炬,可是一些零星的残存军队在边城作乱。除了傅衡阳这支不算官方派遣的江湖义士联军,大熙明面上依旧加派十万大军驻守北域。云蕴也带了一支队伍在其间,不过之前一直在军营里,这两天才到寒山镇,彼时李莲花和阿狸在山上的寒洞里,他没能见到。

    虽然没见到人,可关于剑神和妖姬的传说从皇城到边境已经听了数十个版本,一个比一个离谱。而今出发前见到李莲花,除了风采依旧看上去比过去更年轻了些,倒瞧不出什么被妖姬吸□□魂而憔悴的端倪,反而端着越发温和的笑意,站在晨光里宛如寺中被金箔塑身的大佛。

    听到云蕴一鸣惊人用“慈祥”来形容李莲花时,方多病彻底绷不住了。他憋笑憋的面容扭曲,而后幸灾乐祸被突然停下的马晃的一头撞到身旁装货的车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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