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站。
卖伞的阿姨在跟人打电话。隔老远，都能感受到她的大嗓门。
倒不是栗嘉听见这声了，她通过对方的嘴巴、摆手弧度以及周边人的反应，而得知的。这让她猜到，阿姨的声音应该挺大的，且本人并没有意识到这点。
人在激动之余，往往忘记所处之地。被嫌弃了，也不自知。
栗嘉望着窗外，百无聊赖。终于，手机的电充了大半，她拿起钱包往收银台那边走，准备说清楚情况，转交给书店保管。
＊
“这是？”
“我旁边的人掉的。”
“你知道是谁？”
＊
收银员听清她的话后，打开钱包，从中抽出一张身份证。
四周检查书目的学生也过来了。
他们围在一起，似乎认出了这张身份证上的男人。
“啊，他在隔壁上班。”
随后，钱包被放回到柜台上。
＊
书店的员工口中所指的是一家烤肉店。现在，生意正好，连门口的等待区都坐满了。
她站在店门口徘徊。服务员瞧见了，问她要不要取号排队。她突然觉得：交还钱包，会是一件麻烦极了的事。
“我找人。”她举起那张不属于自己的身份证，其姿势像工作人员高举着自己的通行证。
服务员有些犹豫，又好似没听清。期间，不断有顾客过来询问：到多少号了？
对话的节奏变得很慢很慢。始终存在着干扰因素。
服务员朝她摇了摇头，充满歉意地说：“我也不确定是不是店里的员工，你进去问一下吧。”随之，指了一个方向。
＊
栗嘉是唯一因有事而进餐厅的人。这让她倍感尴尬。
烤肉店内，到处有乱窜的人。找到合适的人问清楚情况，很难。
吃饭的人忙着吃，送菜的人忙着送。
她还怕撞上人。每走一步，格外小心。到前台了，继续拿出身份证，表明来意。
前台的女生不敢相信，竟有这回事。
“你等等。”用对讲机说了半天，请经理过来。
急匆匆过来的女经理，神色丝毫不乱，对她热情地微笑，同时核查那张身份证。
“实在抱歉，他今天刚离职了。”说罢，让前台的女生写联系方式给她。
女生还在问：“哪个号码？”
“都给她。”
两人全然不顾她脸上浮现的烦躁，已经认定此事该由她负责到底。
她难免质疑：“刚离职的？”
前台的女生一副“不关我事”的表情，看得她想吐血。
女经理临走之前说：“今早突然说要走，还跟我吵了一架。然后交了衣服和钥匙，办理离职手续。”
连续碰壁，使人灰心丧气。
＊
拿在手上的钱包带有陌生的气息，沉甸甸的。
栗嘉联系凌彦月。他已经到了，正在一楼的便利超市里买牛奶，准备投喂小猫。
商场有规定，宠物不得入内。为此，他深表心累，轻轻地叹气。
＊
大橘猫看上去圆滚滚、胖乎乎的，想必流浪之前也是大户人家的爱宠。不知因何缘故，在外漂泊。
栗嘉靠近时，大橘猫会望着她喵喵叫，十分友好地跟她打招呼。
栗嘉对凌彦月说：“挺懂事的。不像你。”
凌彦月看了，由衷地认为：“为了生存，不折手段。”
＊
凌彦月喂猫的样子，真的温柔。他先用手把猫翻过来，露出肚皮，让它靠在自己的脚边。
“你还有奶瓶，哪买的？”
“超市。”
栗嘉想象得到，凌彦月站在超市的货架面前盯着奶瓶再三犹豫的模样。她没忍住问：“你就不怕猫挠伤你？”
凌彦月对她露出另一只手臂，上面已有几处淡色的抓痕，想必凶手便是此时在他脚边撒娇要食的“毛绒玩具”。
凶起来是兽，乖起来是宝。这就是猫。
“……你还挺有爱心的。”
凌彦月抬头，拧着眉，明着说：“我觉得，你在嘲讽我。”
栗嘉摆手：“这次，说真的。”
凌彦月揉了几下柔软的猫肚皮，软绵绵的叫声响起来。他心想：喝的差不多了。
小猫身上的橘色淡淡的，像白床单上干透的橙汁汽水的颜色。它们的眼睛大又明亮，看人时永远炯炯有神。唯独尾巴爱惹麻烦，喜欢甩来甩去，引人注意。
栗嘉想起钱包的事，对他全盘托出，气愤地骂了一遍书店的人不负责任。
“你到底怎么想的？”
“啊？”
栗嘉蹲着身子，伸出手指点小橘猫的脑袋。她听见凌彦月的话，有点懵。
凌彦月说：“你碰过猫了，待会要洗手。否则不能吃东西。”
“不要在我面前讲这种话。显得我像七八岁大的小孩。”
凌彦月：“你就不该碰钱包的。”
栗嘉听他这高高在上的语气，来气了。
“这种事，我当然要管。钱包丢了，又不是硬币丢了。”
凌彦月挑了挑眉：“所以说，你是笨蛋。”
“你才是没有礼貌的混蛋！”最近，怎么老有人骂她笨。
凌彦月：“你可以带着书店的人过来，指着桌上的钱包说，‘这有个东西，好像是刚才走的人掉的’。然后，你直接走就行了。”
“有差别吗？”栗嘉不太理解。
凌彦月：“……当我没说。”
凌彦月弯腰，学着猫叫，引猫过来，慢慢地抓猫，放进事先准备好的黑袋子里。
其中一只小猫特别能跑，跑远了，还回头对他们乱叫。抓它，废了点时间。
栗嘉蹲着，见一只猫伸出了小脑袋，脸上有打算“逃狱”的意图。她轻轻地揉着它的小脑袋，玩得很开心。
这下，全部逮捕了。
栗嘉看了眼黑袋子。
“会闷。”
凌彦月说：“这是专用的。你放心。”
接着，他们轮流去卫生间洗手。
＊
凌彦月出来的时候，还带上了黑口罩，搭配今天的黑外套，站在人群之中异常醒目。
栗嘉吐槽：就爱装！
＊
凌彦月拿着小纸条，准备照着号码拨通电话。小猫们正在袋子里闹腾。他叮嘱栗嘉：“看紧点。”
“直接打？”她眼里写满震惊。
“嗯。”
凌彦月不愧是凌彦月，心理建设都不做，说打就打。看得她在心里给他竖了个大拇指：太厉害了，真的！
电话拨通，耳边能听到“嘟嘟”声，连续响应。
这说明，号码是正确的。
不过，无人接听。
栗嘉问他：“没人接？”
凌彦月点头，拨打第二个号码。
“第一个应该是家里的座机。这个人没回家。”
栗嘉整理零碎的信息。这男人今天说走就走，还是吵了一架，硬要走的。离职之后，他先去书店，写了一张……信？不能确定。令人生疑，究竟是不是遇上事了。
“还是无人接听。”
“嗯。”
“有古怪。”凌彦月回头看了一眼商场，“书店的人有问题。”
一股寒意从双腿往上，漫溢不停，快到胸口了。她的手指头冷得厉害。
“怎么办？”
凌彦月往前走。过了会儿，他发现她没跟上，便说：“去找这个人。”
栗嘉分不清凌彦月的话是敷衍，还是安慰。
“我要回书店。”
“没必要。”凌彦月的话一针见血，还带着让她死心的决定，“我陪你去找这个人。”
“可是……”栗嘉实在不能接受，只是去书店逛一下，竟会摊上这种麻烦事。
凌彦月再三劝告，她非要回书店。他一想，算了。
“包给我。”
他看着她。
她像看嫌疑犯似的看他：“你想开溜？”
他无奈地说：“我得找个棍子把你敲晕，这事才好处理些。”
栗嘉气急败坏：“你敢！”
＊
午饭没吃的缘故，这吹到身上的风都变重了几分。
凌彦月对她说：“猫的事，等下再说。先把钱包处理了，希望我们不会再遇上意外。”
栗嘉被他口中的“我们”给安抚下来了。
得了，麻烦事没能抛出去，但有人愿意跟她一起承担，算是幸事。
她颇为感动，靠近他一步：“我会帮猫找个好人家的，你放心！”
凌彦月：“好。”
随后，他叫了一辆车。
＊
车来得很快。
凌彦月打开后面的车门，让她坐进去。剩下的，他去跟司机沟通。
“这个地址。”凌彦月背出身份证上的地址。
司机透过镜子几次打量那个黑袋子。
还好有猫叫声，不然就被当成奇怪的高中生了。
都怪黑色的袋子，让人产生“这里面装着危险物品”的错觉。
＊
下车后，栗嘉跟上凌彦月的脚步，问：“去他家有什么用？”
凌彦月说：“如果是你的钱包掉在书店了，你会怎么做？”
“马上回书店。”
“然后呢。”
“我发现有人拿着我的钱包走了……我肯定会留意手机，有没有电话打来。实在不行，我就报警。”
“从你发现钱包，到你离开书店，大概过了多久？”
栗嘉算着时间：“十二点半左右，我发现他的钱包。我等了他一个多小时！到我离开，他也没回来！好气！”
“电话是通了，没人接。即便忙，总有忙完的时候吧。等发现有陌生来电，也该回一个过来，特别是在自己丢了东西的情况下。”
“但是，什么都没有。”
凌彦月指着小区里：“先去看看。他家人在，给他家人。家里没人，我们直接去，”他的手指转了一个方向，“派出所。”
原来，派出所就在这个小区的斜对面。
卖伞的阿姨在跟人打电话。隔老远，都能感受到她的大嗓门。
倒不是栗嘉听见这声了，她通过对方的嘴巴、摆手弧度以及周边人的反应，而得知的。这让她猜到，阿姨的声音应该挺大的，且本人并没有意识到这点。
人在激动之余，往往忘记所处之地。被嫌弃了，也不自知。
栗嘉望着窗外，百无聊赖。终于，手机的电充了大半，她拿起钱包往收银台那边走，准备说清楚情况，转交给书店保管。
＊
“这是？”
“我旁边的人掉的。”
“你知道是谁？”
＊
收银员听清她的话后，打开钱包，从中抽出一张身份证。
四周检查书目的学生也过来了。
他们围在一起，似乎认出了这张身份证上的男人。
“啊，他在隔壁上班。”
随后，钱包被放回到柜台上。
＊
书店的员工口中所指的是一家烤肉店。现在，生意正好，连门口的等待区都坐满了。
她站在店门口徘徊。服务员瞧见了，问她要不要取号排队。她突然觉得：交还钱包，会是一件麻烦极了的事。
“我找人。”她举起那张不属于自己的身份证，其姿势像工作人员高举着自己的通行证。
服务员有些犹豫，又好似没听清。期间，不断有顾客过来询问：到多少号了？
对话的节奏变得很慢很慢。始终存在着干扰因素。
服务员朝她摇了摇头，充满歉意地说：“我也不确定是不是店里的员工，你进去问一下吧。”随之，指了一个方向。
＊
栗嘉是唯一因有事而进餐厅的人。这让她倍感尴尬。
烤肉店内，到处有乱窜的人。找到合适的人问清楚情况，很难。
吃饭的人忙着吃，送菜的人忙着送。
她还怕撞上人。每走一步，格外小心。到前台了，继续拿出身份证，表明来意。
前台的女生不敢相信，竟有这回事。
“你等等。”用对讲机说了半天，请经理过来。
急匆匆过来的女经理，神色丝毫不乱，对她热情地微笑，同时核查那张身份证。
“实在抱歉，他今天刚离职了。”说罢，让前台的女生写联系方式给她。
女生还在问：“哪个号码？”
“都给她。”
两人全然不顾她脸上浮现的烦躁，已经认定此事该由她负责到底。
她难免质疑：“刚离职的？”
前台的女生一副“不关我事”的表情，看得她想吐血。
女经理临走之前说：“今早突然说要走，还跟我吵了一架。然后交了衣服和钥匙，办理离职手续。”
连续碰壁，使人灰心丧气。
＊
拿在手上的钱包带有陌生的气息，沉甸甸的。
栗嘉联系凌彦月。他已经到了，正在一楼的便利超市里买牛奶，准备投喂小猫。
商场有规定，宠物不得入内。为此，他深表心累，轻轻地叹气。
＊
大橘猫看上去圆滚滚、胖乎乎的，想必流浪之前也是大户人家的爱宠。不知因何缘故，在外漂泊。
栗嘉靠近时，大橘猫会望着她喵喵叫，十分友好地跟她打招呼。
栗嘉对凌彦月说：“挺懂事的。不像你。”
凌彦月看了，由衷地认为：“为了生存，不折手段。”
＊
凌彦月喂猫的样子，真的温柔。他先用手把猫翻过来，露出肚皮，让它靠在自己的脚边。
“你还有奶瓶，哪买的？”
“超市。”
栗嘉想象得到，凌彦月站在超市的货架面前盯着奶瓶再三犹豫的模样。她没忍住问：“你就不怕猫挠伤你？”
凌彦月对她露出另一只手臂，上面已有几处淡色的抓痕，想必凶手便是此时在他脚边撒娇要食的“毛绒玩具”。
凶起来是兽，乖起来是宝。这就是猫。
“……你还挺有爱心的。”
凌彦月抬头，拧着眉，明着说：“我觉得，你在嘲讽我。”
栗嘉摆手：“这次，说真的。”
凌彦月揉了几下柔软的猫肚皮，软绵绵的叫声响起来。他心想：喝的差不多了。
小猫身上的橘色淡淡的，像白床单上干透的橙汁汽水的颜色。它们的眼睛大又明亮，看人时永远炯炯有神。唯独尾巴爱惹麻烦，喜欢甩来甩去，引人注意。
栗嘉想起钱包的事，对他全盘托出，气愤地骂了一遍书店的人不负责任。
“你到底怎么想的？”
“啊？”
栗嘉蹲着身子，伸出手指点小橘猫的脑袋。她听见凌彦月的话，有点懵。
凌彦月说：“你碰过猫了，待会要洗手。否则不能吃东西。”
“不要在我面前讲这种话。显得我像七八岁大的小孩。”
凌彦月：“你就不该碰钱包的。”
栗嘉听他这高高在上的语气，来气了。
“这种事，我当然要管。钱包丢了，又不是硬币丢了。”
凌彦月挑了挑眉：“所以说，你是笨蛋。”
“你才是没有礼貌的混蛋！”最近，怎么老有人骂她笨。
凌彦月：“你可以带着书店的人过来，指着桌上的钱包说，‘这有个东西，好像是刚才走的人掉的’。然后，你直接走就行了。”
“有差别吗？”栗嘉不太理解。
凌彦月：“……当我没说。”
凌彦月弯腰，学着猫叫，引猫过来，慢慢地抓猫，放进事先准备好的黑袋子里。
其中一只小猫特别能跑，跑远了，还回头对他们乱叫。抓它，废了点时间。
栗嘉蹲着，见一只猫伸出了小脑袋，脸上有打算“逃狱”的意图。她轻轻地揉着它的小脑袋，玩得很开心。
这下，全部逮捕了。
栗嘉看了眼黑袋子。
“会闷。”
凌彦月说：“这是专用的。你放心。”
接着，他们轮流去卫生间洗手。
＊
凌彦月出来的时候，还带上了黑口罩，搭配今天的黑外套，站在人群之中异常醒目。
栗嘉吐槽：就爱装！
＊
凌彦月拿着小纸条，准备照着号码拨通电话。小猫们正在袋子里闹腾。他叮嘱栗嘉：“看紧点。”
“直接打？”她眼里写满震惊。
“嗯。”
凌彦月不愧是凌彦月，心理建设都不做，说打就打。看得她在心里给他竖了个大拇指：太厉害了，真的！
电话拨通，耳边能听到“嘟嘟”声，连续响应。
这说明，号码是正确的。
不过，无人接听。
栗嘉问他：“没人接？”
凌彦月点头，拨打第二个号码。
“第一个应该是家里的座机。这个人没回家。”
栗嘉整理零碎的信息。这男人今天说走就走，还是吵了一架，硬要走的。离职之后，他先去书店，写了一张……信？不能确定。令人生疑，究竟是不是遇上事了。
“还是无人接听。”
“嗯。”
“有古怪。”凌彦月回头看了一眼商场，“书店的人有问题。”
一股寒意从双腿往上，漫溢不停，快到胸口了。她的手指头冷得厉害。
“怎么办？”
凌彦月往前走。过了会儿，他发现她没跟上，便说：“去找这个人。”
栗嘉分不清凌彦月的话是敷衍，还是安慰。
“我要回书店。”
“没必要。”凌彦月的话一针见血，还带着让她死心的决定，“我陪你去找这个人。”
“可是……”栗嘉实在不能接受，只是去书店逛一下，竟会摊上这种麻烦事。
凌彦月再三劝告，她非要回书店。他一想，算了。
“包给我。”
他看着她。
她像看嫌疑犯似的看他：“你想开溜？”
他无奈地说：“我得找个棍子把你敲晕，这事才好处理些。”
栗嘉气急败坏：“你敢！”
＊
午饭没吃的缘故，这吹到身上的风都变重了几分。
凌彦月对她说：“猫的事，等下再说。先把钱包处理了，希望我们不会再遇上意外。”
栗嘉被他口中的“我们”给安抚下来了。
得了，麻烦事没能抛出去，但有人愿意跟她一起承担，算是幸事。
她颇为感动，靠近他一步：“我会帮猫找个好人家的，你放心！”
凌彦月：“好。”
随后，他叫了一辆车。
＊
车来得很快。
凌彦月打开后面的车门，让她坐进去。剩下的，他去跟司机沟通。
“这个地址。”凌彦月背出身份证上的地址。
司机透过镜子几次打量那个黑袋子。
还好有猫叫声，不然就被当成奇怪的高中生了。
都怪黑色的袋子，让人产生“这里面装着危险物品”的错觉。
＊
下车后，栗嘉跟上凌彦月的脚步，问：“去他家有什么用？”
凌彦月说：“如果是你的钱包掉在书店了，你会怎么做？”
“马上回书店。”
“然后呢。”
“我发现有人拿着我的钱包走了……我肯定会留意手机，有没有电话打来。实在不行，我就报警。”
“从你发现钱包，到你离开书店，大概过了多久？”
栗嘉算着时间：“十二点半左右，我发现他的钱包。我等了他一个多小时！到我离开，他也没回来！好气！”
“电话是通了，没人接。即便忙，总有忙完的时候吧。等发现有陌生来电，也该回一个过来，特别是在自己丢了东西的情况下。”
“但是，什么都没有。”
凌彦月指着小区里：“先去看看。他家人在，给他家人。家里没人，我们直接去，”他的手指转了一个方向，“派出所。”
原来，派出所就在这个小区的斜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