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是一门技术活，要是没有技术，就得累死累活。
*
气息不顺畅了，腰板伸不直了，然而进度只赶到一半。
“咱们歇一歇！”栗嘉坐在小板凳上，说着有气无力的话。甭管伍晴同不同意，她反正是要歇息的。
伍晴取下口罩，一张脸通红：“你……歇一歇……”她大口喘气。
还有许多尚未从柜子里、抽屉里整理出来的物件需要装箱。客厅里，更是大包小包的，分不清哪些是垃圾。杂乱得毫无章法可言，整间房看着都像是废弃的。
栗嘉：“你们在这里住了这么久，要换地方生活，会不适应一阵子的。”
伍晴刚去厕所了，手上湿漉漉的。她一边找纸巾擦手，一边跟栗嘉讲话：“那我还不适应活在这个地球上呢，还不是努力适应到现在了。”
栗嘉很想笑：“祝你早日回到原本的星球上。”
伍晴认真地思索：“我还没找到那条路。”
*
栗嘉拿好自己的背包，跟在伍晴的身后。走路时，腿要抬高点，防止踩到东西了。她要离开这里了。
外面的天色，还是来时的云淡风轻。
她始终揣着一颗心。
下楼梯时，两人隔了一段距离。前面的伍晴还没意识到这一点，嘴边的话问出去，没得到回应。这才回头看了一眼。
“栗嘉。”
栗嘉：“干嘛？”
“你好慢。”
你好慢，这三个字究竟有几种意思？可以是嫌弃她浪费时间，也可以是提醒她注意时间。是的，她已经会胡思乱想了。
伍晴注意到她的走神，默默地说：“今天辛苦你了。”
她回道：“没你辛苦。”
伍晴转回身，轻轻地叹气：“抱歉了。”
她加快脚步，走到伍晴身边，却没回话。她跨越了距离，随即明白了至关重要的一点：她之所以会胡思乱想，是因为彼此的距离远了。要像现在，她能看见对方脸上的表情，就会坚定心中所想。
伍晴对她说：“我不是故意的。”
栗嘉回她说：“我不会介意的。”
*
这种情况，早该料到。
甚少有陌生人出现在家里，又处于特殊时期。刚经历了一场前所未有的事故，家中突然少了一人。那个人的气味还未消散，那个人的东西还未清理。
一旦从何处翻出了旧物。
她见了，就乱了。顷刻间，过去的种种瓜葛会重新回到她的眼前。
爆发，一触即发。
所以，为什么要在这种情况下邀请栗嘉在家中做客呢。真的是妥善的安排吗？
有问题的地方，只在于自己的安排。
*
栗嘉走进街边的便利店里，买了一盒曲奇饼干。她拆开后，先递给伍晴吃。
“你真的很喜欢吃曲奇饼干啊。”伍晴笑起来，眼睛成明媚的弧度。她知道的，自己的笑容看上去温和无害。至少栗嘉会因为这简单不过的举动，而感到放松。
栗嘉点头，准备把饼干放进嘴巴里。
伍晴一下子伸手制止她：“等等！你看过生产日期了吗？”
栗嘉目瞪口呆：“啊？没看。”
伍晴从她手中拿走那盒曲奇饼干，来回打量：“最好还是检查一下。我以前在那里买到快过期的可乐了。”
栗嘉等伍晴检查完了，问了句：“可以吃了？”伍晴点头，她才重新放进嘴巴里。
伍晴说：“不过，也没下次了。”
对啊，她要搬家了。栗嘉心想。
*
走到桥上。
伍晴伸手拉住她。
栗嘉不想站在这条散发着恶臭味的河边聊天，于是她说：“去车站吧。”
伍晴愣了一下，随后点头。
等到车站，周围还站着几个人。栗嘉嫌人多，隐私性差。她对着伍晴的耳朵说：“咱们去那边。”走到离车站不远的树下。
栗嘉先开口：“你有话要对我说？”心间默默估量着，这一番谈话会说到几点去。
伍晴有些犹豫，甚至不敢多看她一眼。
栗嘉意识到不对劲，试探性地问：“你有事找我帮忙？”难道今日之约，需要帮忙的事并非指搬家，而是另有其他。
伍晴的情绪变化太过明显。
栗嘉劝她直言：“你得先说，我才知道怎么帮你。”
伍晴压低音量：“你看过那个帖子吗？”
栗嘉压根没猜到，此事会跟帖子有关。
伍晴所指的是什么，栗嘉心领神会。和之前夏梦容所说的乃是同一个帖子——杀人便利贴。
“还没看。”准确来说，她是想看来着，可是从昨天下午起，论坛就一直处于崩溃状态，进都进不去。
栗嘉察觉到伍晴松了一口气，仅仅是因为她说了“还没看”。昨天的事，浮现眼前。她就像抓住了一根藤条，只要向上攀爬，就能窥探一方天色。
“那个帖子怎么了？”
伍晴猛地大声说：“我不知道是谁在恶作剧……”她抓住天栗嘉的肩膀，“我被人窥视了！”
窥视？这是不常见的用词。
“你被窥视了？”栗嘉十分在意这点。
“对！”
栗嘉脱口而出：“你和天台……那件事有关系吗？”
伍晴点了点头，而后摇了摇头。重复了几遍。
“有关系吗？”使得栗嘉再次追问。
伍晴才说：“我觉得有，可也不确定。”如果能确定，就好了呀。她惶惶不安，“那个写帖子的人，知道得太多了。好奇怪。”
栗嘉越发好奇了。可她只能等，等伍晴向自己摊牌。
“帖子里，到底写了什么？”
伍晴回避这个问题，并说：“我只想拜托你，让夏梦容把那个帖子删了！”
这是说的什么话？栗嘉摸不着头脑：“这关她什么事！”
伍晴急促地解释：“夏梦容是版主啊！校园论坛的版主！”
栗嘉脸上的所有表情都僵住了：“真的假的……”她认识夏梦容这么久了，竟对此事毫不知情。顿时，心里乱成一片。
伍晴见状，有点难以置信。往后一想，沮丧至极地说：“看来啊，这个法子行不通了。”
夏梦容都不愿意告诉你。即使，你去拜托了，会成功的可能性也很小。伍晴下定论了。
*
栗嘉趁伍晴还没走远，喊住她。
“伍晴，可以告诉我你的……事吗？”话到嘴边的“秘密”在一瞬改成了“你的事”。如此难以启齿，让她想明白了，对方会坦白的可能性有多小。
伍晴站立不动，背对着她，淡淡地说：“我知道你一定会去看那个帖子的。之后，也会像其他人一样，离我越来越远……”
栗嘉气不打一出来。过往的种种，一涌而上，变成一股子冲动。
＊
下一秒——
伍晴的身子被人用力地扳回来。
“你……”
她睁大的眼睛里，能看清对方那张愤怒的脸。
明明倒霉的人是她啊！怎么连生气都落入人后！
伍晴弄不明白了。
＊
栗嘉十分激动地说：“我老早就想说了。弄成这副德行，让所有人都离你远远的，难道不是因为你自己吗？非得公开那件事——”
伍晴愣愣的，一动不动。她被气愤的栗嘉吓到了。
“还有那顿饭，真没意识到有什么问题吗？”
伍晴让她摇晃着身子。混乱之际，她感到了一丝丝的痛快。
被栗嘉指着鼻子大骂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和被用衣架和皮带抽在身上骂着“你赶紧去死吧——”的感觉，大不相同。关心，是区别开两者的重要因素。
在这种情形之下，伍晴忍住了想要大笑的冲动。她伸手比划着“暂停”，劝对面的女生赶紧收一收。再晃几下，她真要昏过去了。
“我……是故意的。”
伍晴听见自己在说。
栗嘉以为听错了：“你故意的？”
伍晴点头：“我想看看，那些长久以来同情我的人在看清我的真面目后，会怎样。”
伍晴觉得自己够客气了，这就足够了。她还有一句“从没当你们是朋友”的话，憋住没说。
无论栗嘉如何胡闹，伍晴都可以视而不见。友情存在的意义只有一个——报团取暖。
*
伍晴到家的时候，是妈妈给她开的门。
“你去哪了？”妈妈恢复正常了，可喜可贺。她正在整理行李，而房里没开灯，很暗很暗。
“要开始新的生活了。”妈妈自言自语，用期待的口吻说着。
伍晴过去抱住她。触碰到对方的身体时，想起了刚才栗嘉所吼出来的最后一句话。
——我不需要你这个朋友了！
谁的需要，对她都不重要。
“离开这里以后，就不会有人知道我们的过去了。”
＊
伍晴将西瓜砸在了垃圾桶里。看着它分裂成两瓣，跟心脏裂开了一样。她盯着那一摊红色，呓语：“我讨厌夏天，也讨厌西瓜……”连这点都不知道的人，说什么话都无法伤害她。
伍晴看了好一会儿。后来，一只小猫走到她的脚边，乖巧地“喵”了一声。大概是闻到她身上的食物气味了，不愿离开。她蹲下身，温柔地抚摸它。
“亲爱的，我带你去另一个星球吧。你会喜欢那里的。”
小猫蹭了蹭她的手。
她微笑着，伸手摸了摸它。
*
气息不顺畅了，腰板伸不直了，然而进度只赶到一半。
“咱们歇一歇！”栗嘉坐在小板凳上，说着有气无力的话。甭管伍晴同不同意，她反正是要歇息的。
伍晴取下口罩，一张脸通红：“你……歇一歇……”她大口喘气。
还有许多尚未从柜子里、抽屉里整理出来的物件需要装箱。客厅里，更是大包小包的，分不清哪些是垃圾。杂乱得毫无章法可言，整间房看着都像是废弃的。
栗嘉：“你们在这里住了这么久，要换地方生活，会不适应一阵子的。”
伍晴刚去厕所了，手上湿漉漉的。她一边找纸巾擦手，一边跟栗嘉讲话：“那我还不适应活在这个地球上呢，还不是努力适应到现在了。”
栗嘉很想笑：“祝你早日回到原本的星球上。”
伍晴认真地思索：“我还没找到那条路。”
*
栗嘉拿好自己的背包，跟在伍晴的身后。走路时，腿要抬高点，防止踩到东西了。她要离开这里了。
外面的天色，还是来时的云淡风轻。
她始终揣着一颗心。
下楼梯时，两人隔了一段距离。前面的伍晴还没意识到这一点，嘴边的话问出去，没得到回应。这才回头看了一眼。
“栗嘉。”
栗嘉：“干嘛？”
“你好慢。”
你好慢，这三个字究竟有几种意思？可以是嫌弃她浪费时间，也可以是提醒她注意时间。是的，她已经会胡思乱想了。
伍晴注意到她的走神，默默地说：“今天辛苦你了。”
她回道：“没你辛苦。”
伍晴转回身，轻轻地叹气：“抱歉了。”
她加快脚步，走到伍晴身边，却没回话。她跨越了距离，随即明白了至关重要的一点：她之所以会胡思乱想，是因为彼此的距离远了。要像现在，她能看见对方脸上的表情，就会坚定心中所想。
伍晴对她说：“我不是故意的。”
栗嘉回她说：“我不会介意的。”
*
这种情况，早该料到。
甚少有陌生人出现在家里，又处于特殊时期。刚经历了一场前所未有的事故，家中突然少了一人。那个人的气味还未消散，那个人的东西还未清理。
一旦从何处翻出了旧物。
她见了，就乱了。顷刻间，过去的种种瓜葛会重新回到她的眼前。
爆发，一触即发。
所以，为什么要在这种情况下邀请栗嘉在家中做客呢。真的是妥善的安排吗？
有问题的地方，只在于自己的安排。
*
栗嘉走进街边的便利店里，买了一盒曲奇饼干。她拆开后，先递给伍晴吃。
“你真的很喜欢吃曲奇饼干啊。”伍晴笑起来，眼睛成明媚的弧度。她知道的，自己的笑容看上去温和无害。至少栗嘉会因为这简单不过的举动，而感到放松。
栗嘉点头，准备把饼干放进嘴巴里。
伍晴一下子伸手制止她：“等等！你看过生产日期了吗？”
栗嘉目瞪口呆：“啊？没看。”
伍晴从她手中拿走那盒曲奇饼干，来回打量：“最好还是检查一下。我以前在那里买到快过期的可乐了。”
栗嘉等伍晴检查完了，问了句：“可以吃了？”伍晴点头，她才重新放进嘴巴里。
伍晴说：“不过，也没下次了。”
对啊，她要搬家了。栗嘉心想。
*
走到桥上。
伍晴伸手拉住她。
栗嘉不想站在这条散发着恶臭味的河边聊天，于是她说：“去车站吧。”
伍晴愣了一下，随后点头。
等到车站，周围还站着几个人。栗嘉嫌人多，隐私性差。她对着伍晴的耳朵说：“咱们去那边。”走到离车站不远的树下。
栗嘉先开口：“你有话要对我说？”心间默默估量着，这一番谈话会说到几点去。
伍晴有些犹豫，甚至不敢多看她一眼。
栗嘉意识到不对劲，试探性地问：“你有事找我帮忙？”难道今日之约，需要帮忙的事并非指搬家，而是另有其他。
伍晴的情绪变化太过明显。
栗嘉劝她直言：“你得先说，我才知道怎么帮你。”
伍晴压低音量：“你看过那个帖子吗？”
栗嘉压根没猜到，此事会跟帖子有关。
伍晴所指的是什么，栗嘉心领神会。和之前夏梦容所说的乃是同一个帖子——杀人便利贴。
“还没看。”准确来说，她是想看来着，可是从昨天下午起，论坛就一直处于崩溃状态，进都进不去。
栗嘉察觉到伍晴松了一口气，仅仅是因为她说了“还没看”。昨天的事，浮现眼前。她就像抓住了一根藤条，只要向上攀爬，就能窥探一方天色。
“那个帖子怎么了？”
伍晴猛地大声说：“我不知道是谁在恶作剧……”她抓住天栗嘉的肩膀，“我被人窥视了！”
窥视？这是不常见的用词。
“你被窥视了？”栗嘉十分在意这点。
“对！”
栗嘉脱口而出：“你和天台……那件事有关系吗？”
伍晴点了点头，而后摇了摇头。重复了几遍。
“有关系吗？”使得栗嘉再次追问。
伍晴才说：“我觉得有，可也不确定。”如果能确定，就好了呀。她惶惶不安，“那个写帖子的人，知道得太多了。好奇怪。”
栗嘉越发好奇了。可她只能等，等伍晴向自己摊牌。
“帖子里，到底写了什么？”
伍晴回避这个问题，并说：“我只想拜托你，让夏梦容把那个帖子删了！”
这是说的什么话？栗嘉摸不着头脑：“这关她什么事！”
伍晴急促地解释：“夏梦容是版主啊！校园论坛的版主！”
栗嘉脸上的所有表情都僵住了：“真的假的……”她认识夏梦容这么久了，竟对此事毫不知情。顿时，心里乱成一片。
伍晴见状，有点难以置信。往后一想，沮丧至极地说：“看来啊，这个法子行不通了。”
夏梦容都不愿意告诉你。即使，你去拜托了，会成功的可能性也很小。伍晴下定论了。
*
栗嘉趁伍晴还没走远，喊住她。
“伍晴，可以告诉我你的……事吗？”话到嘴边的“秘密”在一瞬改成了“你的事”。如此难以启齿，让她想明白了，对方会坦白的可能性有多小。
伍晴站立不动，背对着她，淡淡地说：“我知道你一定会去看那个帖子的。之后，也会像其他人一样，离我越来越远……”
栗嘉气不打一出来。过往的种种，一涌而上，变成一股子冲动。
＊
下一秒——
伍晴的身子被人用力地扳回来。
“你……”
她睁大的眼睛里，能看清对方那张愤怒的脸。
明明倒霉的人是她啊！怎么连生气都落入人后！
伍晴弄不明白了。
＊
栗嘉十分激动地说：“我老早就想说了。弄成这副德行，让所有人都离你远远的，难道不是因为你自己吗？非得公开那件事——”
伍晴愣愣的，一动不动。她被气愤的栗嘉吓到了。
“还有那顿饭，真没意识到有什么问题吗？”
伍晴让她摇晃着身子。混乱之际，她感到了一丝丝的痛快。
被栗嘉指着鼻子大骂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和被用衣架和皮带抽在身上骂着“你赶紧去死吧——”的感觉，大不相同。关心，是区别开两者的重要因素。
在这种情形之下，伍晴忍住了想要大笑的冲动。她伸手比划着“暂停”，劝对面的女生赶紧收一收。再晃几下，她真要昏过去了。
“我……是故意的。”
伍晴听见自己在说。
栗嘉以为听错了：“你故意的？”
伍晴点头：“我想看看，那些长久以来同情我的人在看清我的真面目后，会怎样。”
伍晴觉得自己够客气了，这就足够了。她还有一句“从没当你们是朋友”的话，憋住没说。
无论栗嘉如何胡闹，伍晴都可以视而不见。友情存在的意义只有一个——报团取暖。
*
伍晴到家的时候，是妈妈给她开的门。
“你去哪了？”妈妈恢复正常了，可喜可贺。她正在整理行李，而房里没开灯，很暗很暗。
“要开始新的生活了。”妈妈自言自语，用期待的口吻说着。
伍晴过去抱住她。触碰到对方的身体时，想起了刚才栗嘉所吼出来的最后一句话。
——我不需要你这个朋友了！
谁的需要，对她都不重要。
“离开这里以后，就不会有人知道我们的过去了。”
＊
伍晴将西瓜砸在了垃圾桶里。看着它分裂成两瓣，跟心脏裂开了一样。她盯着那一摊红色，呓语：“我讨厌夏天，也讨厌西瓜……”连这点都不知道的人，说什么话都无法伤害她。
伍晴看了好一会儿。后来，一只小猫走到她的脚边，乖巧地“喵”了一声。大概是闻到她身上的食物气味了，不愿离开。她蹲下身，温柔地抚摸它。
“亲爱的，我带你去另一个星球吧。你会喜欢那里的。”
小猫蹭了蹭她的手。
她微笑着，伸手摸了摸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