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小的房间,中间一张差不多能容下十人的桌子,左侧隔着帘子放了茶桌,窗边一张棋桌。

    姜觉期就坐在棋桌前独自执子,直到陈云寄走近他才开口:

    “郡主来了,坐吧。”

    陈云寄缓缓在他对面坐下,一时之间两人都没说话。

    “郡主会下棋吗?”姜觉期率先开口,手上执子的动作没有停。

    陈云寄点头:“略知一二。”

    以前在孤儿院,院长对围棋异常执着,经常在棋桌前一坐就是一天,自己为了可以多陪陪他专门学过相关知识。

    “那郡主知道什么人最会下棋吗?”

    陈云寄没接话,她听出姜觉期另有所指。

    没听见陈云寄声音,姜觉期抬头:“您的父王,朝朝六王爷,表面夺嫡失意风流浪子。”

    说着他抬手看也没看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其实是一个精明的棋手。”

    陈云寄依旧没接话,对于安王,自己是看出他所谓风流可能是装的,但他装的目的是什么,又在背后谋算了,自己什么一无所知。

    “所以姜公子借姜小姐名义把我叫出来有何要事?”

    陈云寄看着眼前的少年,嘴上和声音都是笑着,眼睛却没有任何情绪。

    听见这话,姜觉期立马眨眼换了神情。

    “是有人听说郡主对拍卖会感兴趣,才借妹妹名义邀郡主同去。”

    有人……能托丞相家嫡子办事,必是位高之人,且王府侍女也能被悄无声息调包,陈云寄好像已经知道是谁。

    “谁?”

    姜觉期也说出陈云寄心中的名字。

    “陈在水。”

    “太傅!”陈云寄不自觉瞪大双眼,真的是太傅!

    “有这么吃惊吗?我还以为郡主早就知道了呢。”姜觉期依旧笑着,把玩着手中的棋子,似乎把陈云寄看透了。

    “咳咳。”陈云寄侧过脸,用手帕掩饰脸上不自然的表情,嘴上问着:“太傅在哪?”

    “郡主别急,入夜就见到了。”

    随后姜觉期继续下着棋,陈云寄就把姜觉期盯着。

    饶是早已习惯被人看的姜觉期也忽视不了陈云寄这直勾勾的目光。

    “…郡主确定要这么一直看在下下棋?”姜觉期带着点无奈问陈云寄。

    陈云寄也反应过来,总不能在这厢房里等天黑,多无聊。

    “那我出去逛逛。”

    “郡主别走远了,不然错过拍卖会入场。”姜觉期嘴上叮嘱,人在棋盘前一动不动。

    “好。”

    在陈云寄手放在门上准备推门时再次传来姜觉期的声音。

    “一会儿无论遇见谁都别管。”

    “知道了。”

    边下楼,陈云寄回想着姜觉期最后一句话,能遇见谁呢。

    出了大堂,看见玉知站在马车前,陈云寄立马把问题抛在脑后,两步并作三步走过去。

    管他遇见谁,都不能阻挡自己今天逛街的决心!

    “玉知,快快,把走前母妃给的钱袋子拿好,我们大买特买!”

    “是。”玉知面不改色,心里却越发觉得这郡主深不可测。

    上去和姜公子谈了这么久肯定知道自己真实身份,还能面色如常和自己说话。

    而深不可测的陈云寄只是忘了问,反正目前看来这群人都没有害自己的意思,也就无所谓了。

    日落西山,作为绛河最繁华的天街,人不降反增。

    陈云寄一路逛来,在银楼给自己又多买了好几个发簪,虽说王府里饰品都挺符合自己审美,但哪有女子会嫌首饰多。

    挑着挑着看见边上盒子里放了一支梨花錾刻玛瑙簪,拿起放在玉知发间比了比,正好。

    玉知看出陈云寄意思连忙拒绝:“郡主使不得,这不符合规矩。”

    陈云寄懵,送个礼物要什么规矩,自己只是觉得这个簪子适合她。

    “拿着。”

    看玉知还是拒绝,陈云寄头次摆起郡主的谱:

    “本郡主命令你拿着。”

    玉知听见命令两字下意识伸手,陈云寄满意点头,连盒子放在她手上就看起另一边发饰。

    玉知看着手上的精致发簪,心中有说不出的感觉。

    陈云寄逛着逛着看见店铺中间摆着的点翠步摇眼睛都直了,这戴在王妃头上简直太配。

    王妃长相本就大气,不知是何原因除去宴会在府上几乎不打扮。

    陈云寄很喜欢王妃,不仅是她对自己好,从第一次见面自己就对王妃有种很亲切的感觉。

    银楼掌柜的看陈云寄盯着这步摇,开口夸赞:“姑娘好眼光啊,这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乃是四大镇店之宝其中之一啊。”

    听这一长串名字就知道不便宜,陈云寄侧身小声问玉知:“母妃给的银钱还够买这步摇吗?”

    玉知则不小心将心里吐槽说出来:“王妃给您出门玩的银票够您买个铺子了。”

    说完就后悔,玉知紧张盯着,以为陈云寄要生气。

    陈云寄只是拍拍胸脯:“那就好那就好,我还以为超额了。”

    转身对掌柜的说:“加上这只步摇,刚才挑的那些我全要了。”

    “得嘞。”

    离拍卖会还有段时间,陈云寄又在布庄、成衣铺、胭脂铺各买了东西。

    回好烟楼的路上,陈云寄感觉自己好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

    路过一个酒馆,陈云寄想了想对玉知耳语几声,就看玉知进去买了一瓶桂花酒,给安王的。

    没走两步,看见一座小楼挂着三个大字:月上阁。

    这便是绛河最大的青楼啊,果真热闹。陈云寄想着,地理位置也不错。

    天色刚暗了些许,月上阁门前就高挂两盏红灯笼,不断地人往里走着,姑娘们嬉笑声伴着,迎来送往,好不热闹。

    正感慨,陈云寄停住脚步,看着月上阁那个熟悉的面孔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门口那手上拿着酒壶,被两个姑娘搀住往里走的不是安王又是谁。

    陈云寄愣住同时安王也转头看过来,和她对视。

    “玉知我们回去吧,估计姜公子已经等着了。”

    “是。”

    带着玉知陈云寄转身想跑,硬生生忍住改为走。

    “郡主?”玉知看陈云寄走得比平时快多了,担心询问。

    “没事,我就是等不及去拍卖会了。”

    回想刚才安王那个眼神,陈云寄不禁打个寒颤,冷得仿佛自己是他仇人般。之前只以为安王花天酒地,王妃恨铁不成钢,可近来种种都打破自己的认知。

    玉知还以为姜觉期告知陈云寄拍卖会有鲛人,开口应着:“我也有点等不及了,还没见过鲛人呢。”

    短短一句话蕴藏信息量太大,陈云寄脚步如常,从面上根本看不出她在想什么,顺口接玉知的话:

    “是啊,我也没见过。”

    拍卖会有鲛人…那自己一直嚷着要去拍卖会,本意是凑热闹,估计玉知、姜觉期、甚至太傅都误会自己早就知道些什么。

    走前姜觉期说遇见谁都别管,想来就是安王,他们又认为安王是棋手,保不准一会还能在拍卖会场内看见安王。

    自己本就怀疑先前在安王府看见的小孩,如果今晚在拍卖会场内看见安王,那府里那个小孩多半就可以确定是鲛人了。

    可安王为何对鲛人这么在意?

    不知不觉走到好烟楼门口,姜觉期早已等候在马车前。

    陈云寄快步走过去,略带歉意对姜觉期说着:

    “姜公子久等了,我们这就走吧。”

    姜觉期不在意摇摇扇子,“郡主请。”

    两辆马车向拍卖会方向走着。

    不一会儿到拍卖会门口,细看其实是个钱庄,里边还设有赌坊。

    “郡主,来。”刚坐下,姜觉期就递来一个面具。

    “这是?”陈云寄迟疑接过面具。

    姜觉期边解释边递给玉知一个不同的面具:“谁知道呢,或许是不想让他人发现另一副面孔吧。郡主不想戴也行。”

    陈云寄想到安王,一会儿可能会碰面,老老实实戴上。

    姜觉期笑笑也把面具戴上。

    拍卖会正式开始,围绕中间空出的场地依次坐开,一层又一层。

    吵闹的人群都被中间台子上,那刚抬上来的一口足以容纳一个人的巨型水缸吸引。

    只见那水缸边缘搭着一双手,手指白皙几乎透明,那双手的主人似是听见人群的说话声,伸出半个头顶却始终没有露脸。

    见此景,人群中传来急躁的催促声:“害,陈老板卖什么关子啊。”

    后也跟着一些附和声:

    “就是啊陈老板,今日谁不是为这鲛人来的。”

    “对啊,陈老板快快把这水缸砸开,好让我们一睹鲛人真容。”

    “这些年一直听说水中有鲛人存在,第一次见着真的。”

    “说到底还是人陈老板厉害。”

    陈云寄在后世听说过这朝朝拍卖会大名,所卖的物品,只要够珍贵、够稀有,都可借助于拍卖会。

    但拍卖会收取的押金和入场财不低,一般人也进不来。

    现在陈云寄没空欣赏拍卖会,反而揣摩这幕后棋手究竟打得什么算盘。搞这么一个声势浩大的拍卖会,还一早拿着鲛人做噱头轰动全城…

    假设那人知道安王府里有鲛人,那安王今晚必定会来,那人是在拿鲛人引安王?难不成知道安王要鲛人的用处?

    自己从郡主身上醒来那一刻玉知已经被太傅他们调换,如果是以前的郡主,贴身侍女被换肯定会察觉,那现在的玉知是专门为自己准备的?

    想着这段时间玉知对自己的问题都没有惊讶过,陈云寄更加肯定这个想法。

    那郡主呢,被调包成自己?还是已经…

    陈云寄想不明白,这样大费周章,自己在这盘棋里有什么作用?太傅对安王下的棋局又知道多少?

    或者说…太傅就是这场拍卖会的幕后之人。

    在众人的催促声和陈云寄的推理中,台下黑暗处缓缓走出一个人。

    陈云寄耳边也响起姜觉期的声音:

    “啊,在水你来了。”

章节目录

朝朝兴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却逢骤雨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却逢骤雨并收藏朝朝兴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