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

    锦予坐在梳妆台前,映着铜镜,寒竹站在她身后,正替她梳着妆。

    “郡主,还是绾平日的吗?”

    锦予盯着桌上的蝶形流苏坠看了许久,沉思片刻,才道:“嗯,下午入宫只是去探望姑姑罢了。”

    她刚想起,方才入祠堂的时候,她连头发都未绾,衣冠不整。真不知爹爹怎就能容她那般模样便入了祠堂?唉!也不知是否冲撞了先祖们。

    想到这,锦予闭上双眼,在心底默默道:“老祖宗们,要怪也别怪我啊,我深知自己衣冠不整,有失尊敬,本不愿去的,是我爹他们强拉我去的……”

    “郡主,郡主!”

    “啊?”锦予听到有人喊她,便猛的一下睁开了眼,显得一脸茫然,她还没和老祖宗们说完话呢!

    只见寒竹伸手从梳妆台上拿起了一只蝶形流苏坠,朝她问道:“郡主,今日还戴这对吗?”

    “不了!”锦予反应过来后,看到寒竹手里拿的东西赶紧摇了摇头。

    “那,这个,这个,还是……这个?”寒竹见她不满意,又费力挑了好些东西,一一指给她看,却只见自家主子一直摇头。寒竹皱着眉,这下是真该她发愁了,可她也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办才好啊!

    锦予透过铜镜中映出的人影,看到身后的寒竹,又是皱眉又是咬嘴唇的,让她不禁觉得镜中的人既俏皮又好笑,心情也顺带愉悦了起来。

    “看把你难的,诺,戴那个就好了。”锦予看也未仔细看,便在桌上随意的指了一个。

    寒竹顺着她指的方向投去目光。那是一对淡蓝色流珠坠,寒竹并不记得它是怎么得来的了,或是郡主自己买的,亦或是别人送的,都不重要,只是它放在那儿已经很长时间了。

    那坠子泛着淡淡的流光,在日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璀璨夺目。

    寒竹将其给自家主子戴在发间,又给锦予从衣柜中寻了一件水蓝色褶纹衣裙,镶有白色丝条,正好搭配。

    午时过后,锦予在府中用过膳,便派人备了马车入宫,让寒竹随同。

    “果然还是他那里舒服,不愧是花了大价钱的!”锦予摸着自家马车内的软塌,嘴里一直小声嘟囔着,她又抬头瞥见车窗:“雕刻也比不上。”

    她这样想着,心里越觉得不大舒服,忽然间又听见寒竹在一旁唤她。

    “郡主,你刚才在自言自语些什么啊?什么比不上?”

    寒竹看她像是中了邪似的,在马车里摸来摸去,眸子里还不时闪过一丝惆怅之色,便不免感到奇怪。

    锦予单手托腮,呆呆的望着车顶,轻叹了一口气:“也没什么。”

    就是……就是,她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愿意花三千黄金去搞一辆马车,就算是纯金造的也用不了那么多钱吧?

    唉!或许是她自己太穷了,已经穷到浅闻陋识的地步了吧!

    可是……

    “寒竹,我很穷吗?”锦予紧紧的盯着她,眸中带了点儿不甘。她还是不愿承认自己很穷,毕竟,为什么呢?

    闻言,寒竹顿时瞪大了双目,十分吃惊地看着自家主子,她都怀疑眼前的人是不是被调包了?她不理解郡主为何会问这般问题,但寒竹还是如实告诉了锦予答案,语气中甚至满是自豪得意之色。

    “郡主,在这长安城中,以我们锦国公府的财力,几乎无人可敌!”

    “几乎无人可敌?”锦予撇了撇嘴,她可不这么觉得。她神色格外平静的看着寒竹,问道:“若是用三千黄金造一辆马车呢?”

    “三千两黄金而已,嘿,那也……”寒竹刚想说不算什么,可当她反应过来后却又立刻顿住了,甚至可以说是吓住了。她整张明媚的小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语气中也带了点儿颤意,强笑着问道:“三千两黄金啊?那……真的假的,郡主,咱们这……”要不起啊!

    “我骗你作甚?我自是亲眼见了,而且就在这长安城当中。”

    “可是……可是……”寒竹脸上已经是一副快要哭了的表情。

    锦予斜瞅着她,心里对自己这个小丫鬟也很是无奈,她垂了一下眼睫,淡淡道:“我只说见过,又未曾说想要。”

    再说了,就算是她想要,可她买得起吗?就算买得起,她也不可能舍得花这冤枉钱!

    听了锦予的话,寒竹这才算是安下了心来,她点了点头便没再说话。

    随着红日西沉,一辆车檐前挂有“锦”字令牌的马车,缓缓驶入宫门。

    这次宫门前毫无阻碍,而锦予的眸色却沉了下去。

    内宫不许行车,马车便在外宫正殿宫门前停了下来,锦予刚要撩开车幕下车,便瞥见对面不远处正有七八个人朝这边过来,其中有四个太监抬了顶轿辇。

    唉,又来。锦予有几分无奈似的摇了摇头,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寒竹:“不是说过了,我不坐这东西。”

    “可是郡主,您也知道太后娘娘的行事。”

    寒竹并不觉得她们在宫中有轿辇随行有何不妥,反而认为这是一种殊荣,但自家小姐却那么抵触,她想劝又不知从何劝起,怕锦予会生气,因此寒竹总是自作主张,未曾告诉过太后锦予的意思,但对锦予这边,她却说是太后非要派轿辇来的。

    锦予微皱着眉头,略显犹豫的下了马车。

    “郡主,请上轿吧。”说话的是一位鬓角已白的老宫婢,她看向锦予时满眼慈祥。锦予认得她,她是太后身旁的老人了,是当初太后出入宫时,从锦家带走的陪嫁婢女。

    “刘妈妈,我不……”锦予本想拒绝,可又转念一想,说服她们确实不大容易,到最后也只是白白浪费时间罢了。

    可锦予又觉得那轿子着实坐着难受,倒不如……

    她的眸子动了一下,忽然有明光闪过。她朝着众人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下一刻便消失在了他们眼前。

    寒竹惊了,她知道锦予会轻功,却未曾料到她竟敢在宫中用轻功。

    寒竹的脸色显得惨白道:“妈妈,郡主她跑……跑了!”

    “什么!”那被人换做刘妈妈的老宫婢脸上更是写满了震惊,而后又转为焦急之色道:“那,这可如何办才好?”

    正当这时,却有个抬着轿辇的小太监,惊奇地大喊了一声:“郡主,那个是不是郡主?”

    “哪里?”

    “那里,墙上的那个。”他指着不远处,正轻松的在朱红色的宫墙上跃动的人影。

    众人都立刻朝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锦予矫捷的步子落入众人的眼中,不禁引来了一阵赞叹声。他们此刻只顾着站在墙下观看,却似乎都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那是郡主啊,你们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追!”寒竹率先反应过来,朝着众人大喊一通。

    “郡主!郡主!郡主!”众人沿着宫墙一路追赶。

    锦予听见声响便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却直接将她吓了一跳,连这都能找到,他们也真是厉害了。锦予心里不禁感叹,但她也只是稍稍感叹了一下,便又回过头丝毫不受影响地继续走着,亦或者说是飞着。

    毕竟轻功与锦予而言,若是她敢说第二,便无人敢说第一,甚至就连付念迟的轻功也比不上她,更何况下面这些人还仅仅只是单跑。

    于是,那往日肃静庄重的宫墙中便有了这样一副美好的画面。

    几个年轻的小太监抬着一顶浅褐色的轿辇,满头大汗地沿着宫墙跑着,一边跑还一边大喊,身后还追着一群粉嫩的小宫女连带着一个老宫婢,有的甚至连呼吸都已经变得艰难起来。

    但往宫墙之上看却是截然相反的情况,锦予毫不费力的边跑边笑着,看上去轻松极了。

    “郡主,您放过奴婢们吧!”

    “你这话可说的不对,并非是要我放过你们!” 说到底,要他们放过她还差不多。

    “郡主,再往前去就是勤政殿了,下来吧!”寒竹觉得今日这一遭,实在已经让她用尽毕生之力了,再这样跑下去,她恐怕就连小命都要交代在这儿了。

    锦予微眯了一下眸子,眼底的光忽然闪过一丝危险的意味,几乎是自言自语道:“勤政殿啊?谁知道这时候小皇帝在干些什么呢?算计早开始了吧?”这样想着,锦予便径直朝勤政殿去了。

    途中刚好经过御花园一角,锦予无意间朝里面瞥了一眼,园中的花……她是没心思看了,只因那隐在一棵大柳树后的人露出的半张侧颜比花更甚,让锦予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那是名男子,锦予总觉得似乎在哪儿见过他,但却想不起来了,也许是因为距离太远,被茂密的树丛遮挡,让她看不真切。

    锦予浅浅地目测了一下自己与园内那颗柳树的距离,便决定跃过去,好将那人看得更清楚些。

    锦予和柳树的距离并不算远,仅有十丈而已。她腾空跃起,只一下子便稳稳地落在了柳树的大树叉之上。她低下头刚寻到那个人的身影,便听见一道声音从园墙外传来。

    “郡主,那是御花园啊,您进那里面做什么?”

    那道声音极大,直接惊扰了树下的人,他似乎是发觉了什么,抬头朝树上看去。

    锦予心底一惊,脚下滑空,便直接从树上掉落了下去。

    本以为这次会摔成个残废,却发现意外落入了一个轻软的怀抱,还有扑面而来的清香气。

    锦予忐忑地睁开眼,目光刚好撞进那人眼中,四目相望。除了一人外,锦予便从未见过如此清亮的眸子,而这一刻,她也终于看清了他的面容。

    “姜清陌?”

    她又不经意地瞥见,那柳树下,竟还站着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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