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

    姜清陌正想唤锦予的小字,却又突然想起,现在他们正身处皇宫之中,那般亲密恐会惹人非议,更何况他身后还站着一人,于是他便只好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淡淡地唤了锦予一声:“郡主。”

    而锦予看清了他的面容后,神色异常激动:“姜清陌,真的是你!”

    她上一世有件遗憾之事,便是未能再见他一面。他只是她的师兄,却比锦谦待她都好,自锦国公府没落后,锦予为了不连累师门,一直隐姓埋名,沦为乞丐,可姜清陌却为寻她,走遍了整个圣丰国,这是锦予亏欠他的,上一世还不清了。

    “这是圣丰朝宫中,陌王爷行举最好也依圣丰礼数,莫要让本朝觉得,苍真国人不识礼!”

    付念迟的眸光格外的冷。

    姜清陌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温润的笑,仿佛丝毫未受任何影响,他弯下腰将锦予轻放在地上,声音和沐道:“郡主还是这般不稳重,下次可小心些,莫摔了。”

    “嗯,我记下了。”锦予垂着眉眼,显得格外乖巧,便连语气也是软的。付念迟又何曾见过她这般听话的模样,他并不知二人是何关系,但却是看得出他们之间的不一般。

    “既冲撞了北辰王爷,便与他致个歉,可好?”姜清陌怕她不愿,便温声哄着。

    锦予微皱了一下眉,似是不情愿,但不想拂了姜清陌的意,她只思忖了一下,便走上前去,在离付念迟还剩一丈远时停了下来。锦予望了他一眼,本是刚在心里酝酿好的话,此时却全然忘了,她咬着下唇,倒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徒添了几分尴尬之意。

    “凭阿鲤与我的交情,还有何好说的?”付念迟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似是有早春的风拂过,掺着淡淡寒意,枝头的柳条随之而飘动。锦予知道他生气了,她忽然感到有点自责,可明明自己又并未做对不起他的事,也不对,她和付念迟算什么关系,她无论做了何事,那都是她自己的事,又何来对不对得起他一说?

    可那该死的负罪感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那也该知礼的,朋友之间的交情终究抵不过礼数。”姜清陌眉眼间的温润散去了些许,神色变得有些清冷,他倒未曾听锦予说过,她与北辰王之间的关系,如今看来,倒是不一般。

    “那也是朋友之间的一般交情,陌王爷不如先问问阿鲤,我与她到底是何种交情!”

    “这……”姜清陌显得有些犯难,他看着锦予,发现他的神色间竟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安,他顿了一下,低声询问道:“你与北辰王之间的交情如何?或浅,亦或……深?”

    “这个……”锦予犹豫道:“就……还好,说不清的,但算……深吧!”

    看到她为难的模样,付念迟忽然嗤笑了一声:“那是怎么个深法?”他倒是想看看锦予会如何解释,是否认,还是……

    锦予眸光凌厉地睨了他一眼,却反像央求一般。

    付念迟背倚着身后那粗壮的柳树干,微微侧歪了一下头朝锦予看着,墨色的发丝柔顺地从肩上滑落垂下。从茂密的柳枝叶隙间散落下的斑斑点点的暖橘色日光,刚好映在他的身上。那满满的俏皮少年感,竟还显得有几分呆萌,融化了他周身的戾气与寒意。

    轻风微拂过,吹散了锦予的思绪,她竟鬼使神差地朝他问道:“那不若你来说说看,是怎么个深法?”

    闻言,他便笑了,淡淡的很自然,他盯着锦予的眸子,映着点点星碎的光斑,语气认真满含笑意道:“那自然是,我……心悦于你,这层交情如何?”

    锦予的瞳孔蓦地放大,那双漂亮的琉璃眸中写满了震惊,她没想到付念迟会这般回答,干脆利落的向别人承认他对她的感情,似乎在这件事上,他从未有过丝毫犹豫。

    但未等锦予开口,姜清陌却先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他神情复杂,但其中却未曾露出半点不悦之色。

    难道是他的错觉,付念迟这样想着稍稍收敛了些对他的敌意,道:“自然,我对阿鲤的心意,她早便知晓,只是……”

    他眸色一变,笑道:“阿鲤于我的心意,她还未曾告知,便想劳烦陌王爷替我问一句,她也可曾心悦于我?”

    姜清陌只是浅笑着,抬眸望向锦予,他轻摇着头道:“既然这样,那王爷该亲自去问郡主的,假借他人之手恐不合适,我想,郡主也是这么认为的。”

    锦予回过神来,敛了眸光,手掌间溢出一层薄薄的冷汗,声音很轻又飘渺:“我……知道。”

    她抬眸看了一眼姜清陌,神色犹豫,立了半响,才缓缓道:“只是,不若陌王爷先回吧,有些事,我想单独与他说。”

    日光落在少女密长的眼睫上,灵动地闪烁着。他愣着,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良久,他神色依旧温柔,轻轻一笑应了句:“好。”

    ……

    “舍得?”他阴冷的笑着,周围却再无戾色。

    锦予撇了撇唇,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我是不舍得,可王爷不是最想他走吗?”

    付念迟的脸色很黑,他想到昨夜锦予说的话,眸色深而暗淡,他自嘲地笑着:“你若会在乎我的想法,昨夜又怎会说出那般凉薄的话?”

    凭谁都不会知道,当她说出那句“不再喜欢他”的那句话时,他是怎样的?从头到脚刺骨的寒意,他背着她,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孤冷,寂凉。那时,他只觉得,这世间万家灯火,皆有所属,唯他无归属。他似乎是做了一场美好而虚幻的梦,又忽然间毫不留情地破灭了。

    她既给了他希望,却又亲手将它摧毁。那夜的她,安详地睡在他背上,只让他觉得毫无温度。

    锦予一愣,她对昨夜自己半睡半醒时的记忆很是模糊,或许可能是当时她太瞌睡了,脑中混沌,一时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她努力回忆思索着记忆,过了约莫半刻钟,锦予终于有了些许头绪,她蹙着的眉头刚要舒开,却在下一刻又似乎拧得更紧了,她垂下眼睫,不敢再去看柳叶下的人,声音微颤而不安。

    “我……只是,当时脑中不太清醒罢了!”

    付念迟旋即嗤笑了一声:“我自然知道,你若是清醒,又怎会向我吐露出心声?”

    他敛着渊潭般的眸,眼睫被压得极低,以致看不清眸中翻滚的颜色。

    锦予紧抿着唇,神色却逐渐平静下来,她仔细地望着他,语气平淡的像是在询问一件家常小事:“那你后悔了对吗?后悔将我的名字……”

    “我不曾后悔过!”

    付念迟突然打断她,声音有些嘶哑,本是黑亮的眸子中露出一丝偏执和恼怒:“本就是你自己背信弃义,在军营时,是你先心悦于我,凭什么?等我陷的深了,你却来告诉我,你不喜欢我了!”他自嘲似的低笑了一声:“锦予,就因为那个梦吗?可就算那是真的,现在还只是个开始,你又凭什么料定我和他一样,会弃你?”

    “我……”锦予瞪着双目,被他说的一愣一愣的,他的怒火仿佛蔓延到了她的心口,灼得她心中一阵生疼,眼眶中竟不自禁的泛出几片晶莹闪动的泪花。

    心口处的一阵阵抽疼,似乎要让她窒息,脑中更是一片混沌,她神色变得慌乱又紧张,止不住的摇头道:“对不起!对不起!可我却实在做不到将那些事完全忘掉!”

    她经历过,真真切切的亲身经历过。于她而言,那一切绝不仅仅是一场梦那么简单,她放不下。上一世的付念迟确实负了她,可这一世现在的他什么都没做,她确实不该将那些责任都归结到他身上,反而现在的他,才是这场局中最无辜的那个人。

    她知道,可她又实在不能……

    在这场局中,又有谁能全身而退?她过这两世,难道一模一样的悲痛要经历两世?还要明知故犯,重蹈覆辙?

    她真的不愿重蹈覆辙,再次亲眼看着亲人逝去,而她却无能为力……

    可是,在这世上让她放不下的又何止是亲人?

    “锦予!”付念迟放平了语气:“或许我的梦为真,你真的经历过两世,但我是他,亦不是他,我不能轻易评定你所经历过的,也无法劝你简单大度的忘记,但我只希望,你不要将自己困于其中,画地为牢,不得出路!既然你有机会重活一次,那能否再给现在的我一个机会?”

    他双手扶住锦予的肩膀,低头轻柔的吻掉了她从眼角溢出挂在双颊上的泪珠。正午浓烈的日光,被茂密的树枝叶遮挡住,稀疏射下的白色光线,映着空气中漂浮的尘点,打在两人身上。周围万物寂静,偶尔有树叶缓缓飘落于地面。

    锦予长卷浓密的眼睫颤动了一下。

    或许有些事情,她确实该好好想想,比如,这一次的路,她到底该怎么走……

    她轻声道:“那……我想想,下次再见,给你答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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