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沉,余晖尽落。

    锦予走出慈宁宫的殿门,一直低着头,一语未发。从刚踏出殿门的那刻起,她似乎便心不在焉了。

    那对淡蓝色的流珠坠带在她头上,此时却少了一只,另一只则孤零零地坠在那儿,倒显得有几分落寞。

    “珠子,长安,八年前……”

    锦予在手中把玩着头上少了的那只流珠坠,神色怅然的在不断喃喃自语着。

    太后说,她曾记得在九年前见过这对流珠坠,甚至还有一对与之相衬的镯子。那时的这两件东西光泽鲜亮,在日光的照拂下更是异彩纷呈,让她只一眼便至今未忘,可惜,那东西的材质特殊,是那饰件主人的心爱之人专门寻求打造的,世间唯一。

    “那你后来再见了吗?”锦予问她。

    “并未,后来……那饰件的主人不幸亡故了,而那两件东西便也自此不见踪迹,只是未曾想,多年后,故人遗物再现,竟是在你这里!”

    太后对此事似乎很是伤感,提及往事,她的目光不时飘忽无神,倒不知是因物,还是因……人,话语间都透露着一种往事已逝的悲凉。

    锦予出神地望着手中的一只流珠坠,亦如太后所说的那样,它在漆黑的夜幕中泛着浅淡的温和且润泽的蓝光,这般的光泽,她以前倒是从未注意过。

    只是这件东西的来历,锦予每当想起便沉默不语,神色中的落寞掩盖不住。八年了,两世了,旧人故事她都不愿再提及,可旧物却光泽愈盛,好似是在提醒她,往事追忆,不可遗忘!

    故人,到底是哪般的故人,以致太后多年不忘?

    锦予追问,她却不愿再答,只言这是缘分,她不愿插手,要锦予自己去寻。

    自己去寻?她曾寻了一世无果,难道还要再抓住一世不放吗?可是,她又真的不甘心。

    长安,你到底是谁?一件东西绊了她两世……

    少女仰起头,皎洁干净的白月光随意地撒在她精致的脸庞上,眼睫长密倒出一片阴影。她的双眸微微轻闭,身形孤单寂凉。

    更何况她还遇见了付念迟,她答应他好好想想,放下那些,可那些本该一直沉寂的往事,却因一次又一次巧合忽然打乱了她的生活。她不敢想,如果他们将来同时出现在她身边,她又该作何抉择。

    月夜静谧,微风渐凉,光泽干净,却洗拂不去她心中的繁杂。

    锦予正沉浸在惆怅悲伤中,还未缓过神来,却隐约听见身后的花草丛中传出稀稀碎碎的动静声。她本就心中烦闷,此刻更是有了些许恼意,她转身便朝着那花草丛厉喝了一声:“什么人?出来!”

    躲在花草丛中正打瞌睡的少女,被锦予冷厉的语气,吓得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过来。

    她动作犹豫,似乎像是正在考虑是否要出去。

    锦予等了她半响,却仍不见其踪影,她神色有些不耐烦,从脚边拾起了一颗泛着月色的光滑的鹅卵石,放在手中摩擦,语气间满是暴戾:“若再不出来,这石头今夜可就要见血了!”

    少女被她的话吓出一身冷汗,随即像诈尸一般猛的窜了起来。

    待她回过了神来,看着眼前戏耍她的人,一双水灵漂亮的杏眼中便立刻染尽了怒意:“你吓死人了!就不能有话好好说!”

    她满是愤懑的撇着嘴,但声音却比刚才轻了一些:“果然,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讨人厌!”

    “是吗?那看来公主殿下还是和以前一样了解我。”锦予朝她侧了侧头,眸中含了点儿讥诮的笑意。

    “哎!你……不讲理!”少女气的跺脚,双颊在月色下显出一点潮红。

    锦予朝她无辜似的眨着双眸,其中含的笑意不减,声音温和平静,仿佛是回到了她最初的模样:“不讲吗?应该吧,讲理……太麻烦了,我不喜欢!阿染,难道不知道?”

    闻言,姜攸染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眸中满含怒气。

    “你……你,谁让你这样叫我的!”

    她双颊上的潮红色越发显得浓厚,即使夜色浓稠,似乎也实在遮掩不住。

    锦予的神色越发轻松,许久未见,这小姑娘还是和以往一样天真又可爱,怪不得姜清陌如此爱护他这个妹妹。

    只不过最为奇怪的是,这丫头总是一与她说话便容易脸红,从一开始便是,这么多年也从未变过,与他人却从不会如此,倒是让她愈发喜欢挑逗她,每每同她说话,心情总是会愉悦些。

    锦予颇为无奈地朝她耸了一下肩,摊手道:“自然是你皇兄喽!”

    “那更不行!”姜攸染蓦然瞪大了双目,语气急躁又坚决。

    锦予不自禁地蹙了一下眉头,双目微眯,眸中染上一点困惑,好像她一提到这个丫头的皇兄,她便如同被人踩到了尾巴的猫儿,一下子就变得燥乱起来。

    她的双眸在月光的映照下,仿佛秋水般灵动:“为……何?”

    “哪那么多为什么?”少女不满地嘟起嘴唇,微微仰着头,斜睨着她,妥妥一副高傲的姿态,语气中满是嚣张:”本公主的名讳可不是何人都可随便叫的,就算是皇兄允的也不行!”

    “那……”锦予顿了一下,思忖良久,有些试探性地喊道:“公主殿下?”

    “也不用……”

    姜攸染又一脸傲娇地望着她:“毕竟你与本公主相识多年,就勉强许你唤本公主的名字好了,但‘阿染’除外。”

    锦予眨着眼,眸中似笑非笑道:“那……染染?”

    听到从锦予口中吐出的这个十分亲密的名字,姜攸染双颊间还未褪尽的潮红像暮日的云霞般又涌了上来,蔓延至耳根。

    良久,她才缓缓地轻声吐出几个字:“随便你!”

    幕夜间浓浓的寒意似乎被驱散了些许,散落在她们发隙间的月辉,显得柔和干净。孤月周围萦绕着一层淡薄的水雾气,笼罩其中的月夜便如同一幅浓墨厚彩的水墨画,亦真亦幻……

    锦予勾唇笑道:“方才不知是染染,若有冲撞,便还染染妹妹一声‘抱歉’可好?”

    “谁信啊,你方才分明就是故意的!”姜攸染撇过头,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嗯?那看来染染妹妹果真是最了解我的!”

    锦予眉眼弯弯,满含笑意,一派单纯无邪的模样,温和地望着眼前的人。

    “你……”姜攸染张着嘴,被锦予如此厚脸皮的话给震惊到了。她怔了半响,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她神色愠怒地望着锦予:”谁是你妹妹?你就是用这般模样骗得我皇兄!休想再蒙骗我!”

    她差点儿便被她给诓骗住了,可不能跟皇兄一样……

    “骗你皇兄?”锦予澄净的眸子中不免染上了一点儿疑惑之色,她何时骗过姜清陌?

    姜攸染愣了一下,随即低下头,不安地玩起手指,卷翘地睫毛止不住的微颤,不敢再去看锦予的眼睛。

    完蛋了!完蛋了!她皇兄辛辛苦苦藏在心底那么多年的秘密,就这样……被她说漏了一半!姜攸染感到仿佛有一记重雷一下子劈在了她的头顶,措不及防。

    锦予见她站在那低着头一动不动,便朝她走了过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歪下头,与她对视:“你怎么了?我的话有那么吓人吗?”

    “啊?”姜攸染被她吓了一跳,差点儿失声尖叫出来。

    “大惊小怪!”锦予神色略带嫌弃的瞥了她一眼。

    姜攸染怒气冲冲地拂开锦予搭在她肩上的手,语气高傲又不讲理:“哼!你才大惊小怪,本公主能有什么事?”

    “是吗?”锦予朝她淡淡一笑,丝毫不见面上有不悦的神色:“那看来倒是我多管闲事了?”

    姜攸染撇过脸,声音极小:“我可没这样说过!”

    “那你刚才,说我骗你皇……”

    “我没说过,是你自己听错了!”姜攸染急忙打断锦予的话,神色中掺杂着一丝不安和心虚。

    锦予看着她,愣了一下,但很快便回过了神来。她随即沉默了几秒,而后便一笑而过,语气依旧平和淡然道:“那既然染染不愿同我提及你皇兄,那总要告知于我,你为何会躲在……这草丛里吧!”

    她伸出修长的手指朝姜攸染身后的草丛指去,神色中带着探究。

    “我那是……”姜攸染张开口却又顿住了,这事儿要被传出去,也未免太折损他一朝公主的威名了,更何况这还是在圣丰国,到时候,丢人都丢到外国了!父皇和母后肯定又要说她,甚至可能下次都不让她再出苍真国了。

    不行,不行……

    姜攸染使劲摇了摇头,望向锦予的眼神中透露着警惕:“你不会同第二个人提及吧?”

    锦予挑着眉,神色显得略微有些失望:“哎!相识多年,染染竟也不信于我!”

    “我……”姜攸染神色有些犹豫道:“勉强信你一次!”

    “好啊!”

    锦予的嘴角不禁弯起一抹弧度,面上笑意明媚如阳,眸中点点光斑跃动,与她刚才失望的模样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姜攸染:“……”

    哼,她又被她的模样给蒙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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