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撞得确实有点狠。

    蔓春在耳边叽哩哇啦说了什么她都不知道,只有“嗡嗡”的耳鸣声。扶着大树,闭上眼缓了一阵子才恢复了听力,就听见后面蔓春说“撞得傻掉了”,她笑笑,敷衍点头:“是是是,饶了我吧。”

    蔓春咬唇,跺了一下脚。

    花惊初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如何让云皓渊落水吃瘪”上,刚缓过神来便道:“蔓春,你说如果我想让一个人落水,该怎么办?”

    “那肯定是要先引诱到河边。”

    蔓春从怀中掏出一个帕子四角打开,里面是今天腌制的苹果蜜饯,她从崔蚌的罐子里偷拿的,一边吃一边道:“然后它不注意,突然……”手变成爪状,做了一个吓人的动作:“给它推下去。”

    花惊初若有所思。

    蔓春一看,有点紧张了:“小姐,我随口一说,你不会真要这么干吧。要是杀人了,我、我可……”

    “还好吧,死不了。”

    花惊初觉得也只有这样了,引诱到湖边然后趁着不备推下去,可这个计划有几个疏漏得再想想。不过一抬头,瞧见旁边的小丫鬟一副吓傻了的表情,她闷笑从帕子里捏起一块蜜饯扔到蔓春吓得张大了的嘴里道:“瞧你胆子小的,他会水。西殇世子云皓渊,可跟你不一样。不是个旱鸭子。”

    这部分情报,还是半年前朱紫国发布“征婚”公告,风月太子和西殇世子刚进入邺城时,书斋那边的人给的小道消息。当时丢到一旁,没想到现在却用上了——不然,真有可能会成为蔓春口中的“杀人”。

    蔓春捂嘴:“西殇世子?”

    花惊初手指按在唇上:“嘘,小声点。”

    蔓春紧张的咽下果脯差点呛到:“小姐,这不好吧。”

    花惊初点头:“是不好,但答应人了啊。”

    从小到大也惹了不少祸,她和楚玥就是宋锦尘的两条狗。一个精通毒术,下药。另一个鬼点子多还能背黑锅。所以三人凑在一起,干了不少荒唐事。让云皓渊落水在众人面前丢脸,也就没啥了。

    “你看这样行不行……”

    (叽里呱啦)

    “我觉得……”

    “好,那就这么办吧。”

    很快制定了作战计划,花惊初和蔓春击了个掌。

    ——

    计划的第一步,利用云皓渊自傲的性格。写一封深情告白的信,送过去。约定见面地点——鉴于这个世子可能有很多追求者,所以信的内容必须要特殊!

    蔓春歪头:“特殊在哪里呢?”

    花惊初搓了搓下巴:“骂他!”

    “骂他?”

    蔓春惊了个呆:“这也行?”

    花惊初点头:“你别看这些世家公子表面风流倜傥、衣冠楚楚,实际上个个都是贱皮子。你说好话,人觉得你有所图。你骂他,他反而还觉得,嘿你清新脱俗和旁人不一样好吸引我。学到了吧?”

    蔓春一脸恍然大悟,不过又抛出一个致命问题。

    “可若是他不上套呢?”

    “那就继续。”

    花惊初坐在桌前,用毛笔蘸墨写着歪歪扭扭的字迹,旁边揉了好几个白纸团都是作废的。一边写一边道:“第一封骂人的不行,第二封就来拍马屁的。第二封还不行,就来第三封情意绵绵的……而且,一定要在大庭广众下送出去。”

    蔓春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好!”

    买了装备(黑兜帽),一双长筷子(定制),一根棉纶弹力细绳(黑市上买的),还有一架大鼓。耗费了些时间,已经快到午时。参加游春踏青活动的人肉眼可见的减少,她们的计划必须抓紧。

    龙舟靠岸,一只银靴踩在甲板上借着下压回弹的力道,将另一只银靴快速送出。人群中,云皓渊十分扎眼——上身穿胡服,下面则搭配宽松裙裤。银色长卷发,紫瞳。银发大部分扎起来束在脑后,只留了两鬓处的卷毛垂坠。紫色眸子则像宝石一样灿烂,令人不敢对视。仿佛一旦对视,便会像市面流传的外国小故事那样,他将用巫术把你的魂魄吸走永远封印在画中。

    蔓春瑟缩了一下,将黑兜帽往下拉了拉尽量盖住头脸。眼见那人走下龙舟,几个侍卫簇拥在周围,她更加害怕了:“我、我能行吗?”

    人,狗。人,狗。人,狗……脑内不停闪回着记忆碎片,比如院中树下的那条大口呛食的细犬,还有小姐和贾钰并排同行。巷角被遗弃的乞儿旁边是裹着草席的尸体,还有天衍书院门口熙来攘往的学子……她恐惧、害怕,不想暴露自己的胆怯,同时也向往、羡慕,想成为那样的人。

    “走吧。”

    迈出了一步。

    “走吧。”

    迈出了第二步。

    终于步伐加快,她几乎是冲到了云皓渊面前。

    侍卫一看见她便露出长刀阻拦,她也不退缩,从怀中用一跟长筷子。筷子有女子手臂那么长,远远地夹着白色的信件,弯腰低头,双手朝前一递。

    “这是什么。”

    侍卫的声音,似乎有疑虑。

    她大声答:“有人想向公子当面抒情,相约一见!”

    片刻的停顿后感受到筷子那侧的重量消失,她转身就跑!后面的侍卫的大喊声:“跑什么?”“拦住她!”黑色兜帽几乎要被风吹落,她一下扯住。好在这场闹剧引起众人围观,顺利甩开侍卫,她撒脚丫子跑远了。

    “蔓春,干得漂亮!”

    “小姐,真的吓死我了你不知道……”蔓春心惊肉跳,刚才发生的一切对于她是那么新奇和刺激,嘴中滔滔不绝讲述着。

    这是约定地点,一处精心挑选的堤坝河边。花惊初摸过了,临岸那一侧石壁光滑,而且直接是深水没有过渡。只要人一落水,即便水性再好也无法短时间找到借力点,只能选择泅水或游到别处靠岸。

    旁边是石桥,这里正处于盲区。桥上的人能看到水中,看不到岸边。桥下的人能看到岸边,看不到水中。有短暂的信息差。

    两个人等了一会儿,人没来。

    那就继续送信。这次蔓春有了经验,找准目标——正在馄饨摊那儿吃馄饨?西殇世子这么随性的么?但银发紫瞳的特征太明显了绝不会搞错。又是一阵小跑,用筷子夹着信递过去。

    这次侍卫没拦,信被拿走。

    “请公子务必来,我家小姐在等您!”

    说完,拽着兜帽转身就跑!

    “到底怎么回事嘛?”“难不成朱紫国的追求者都这么疯狂……”侍卫交头接耳,邺城来往的闲人也不少,今日又是春节。有人正好经历了第一幕送信,此时看到第二幕送信的画面立刻八卦起来:“瞧,有好戏看!”“到底是哪家痴情小姐迷恋上了紫瞳瘟神……”“嘘小声点,别被听到了。”

    紫瞳瘟神?

    云皓渊吃馄饨的瓷勺拿不住了,一下滑到了碗底。旁边侍卫忙道:“世子,再拿个勺?”他摆摆手,手指轻轻叩着桌子发出“哒哒哒”有节奏的声音,而两封信都拆开摆在旁边。

    有意思,真有意思。

    第一封信他饶有兴味的打开,结果看了差点没气死,全是污言秽语。骂他杂毛白狗,人长得高但丑……不堪入目。虽然生气,但写信骂人这行为实在太幼稚。他八岁就不干这种事了,于是也没放在心上,该吃吃、该喝喝。

    结果,第二封信又来。

    不想打开看,可身旁侍卫一脸八卦的表情催促。而且交头接耳,一直议论那封信。他就打开了,也想看看写信这人是不是脑子有病,骂完了就算了,还来?

    结果,唔……竟然是拍马屁的。说他,杂毛白狗,狗中之神。人长得高,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糖果好吃云哥哥多吃……刚才一句句怎么骂的,现在就一句句圆回来,打脸似的在拼命夸他。云皓渊不淡定了,嘴角抽搐放下信。

    这人有病。

    写信的人,有大病!

    不远处蔓春完成了第二次艰巨的任务,又是一阵叽里呱啦:“小姐,你不知道,旁边围了好多人啊,云皓渊的脸铁青!”实际上她压根没敢抬头看。

    “来了吗?”

    “这个,不知道。”

    “那再等等,不行就送第三封。”

    正说着,身后突然传来一句男音,声音偏低哑,带着胸腔共鸣的磁性。他道:“第三封信,信在哪?”花惊初愣了一下,赶紧给蔓春使眼神。信上约好了石桥旁的地点,但没想到他来得这么快,扭头莞尔一笑:“云哥哥,好久不见。”

    啧,这声“哥哥”捏着嗓子喊出来婉转尖细,她自己都受不了浑身起寒毛。对面不远处银发紫瞳的男子果然也……受用不起,直接后退半步。

    云皓渊震惊,这个女子她见过吗?

    这半年,他表面上考察朱紫国风土民情,实则记录各项数据寄回西殇备案(好吧,就是太闲了没啥事干),也没招惹哪家姑娘。而朱紫国人对他这样银发紫瞳的人视作不祥,一直私下喊“紫瞳瘟神”、“死神”、“对视就吸到画里”什么的,他也一清二楚。

    朱紫的女孩貌美有异域风情,他是男子自然也好奇,可奈何一接近(只是问个路的程度脸都没看清)她们都被尖叫着避开了。

    以至于好一段时间,云皓渊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怀疑。每天对着镜子问几遍,还要问身边的侍卫几遍——我好看吗?好看,好看!侍卫点头如捣蒜。持续了近一个月的审美偏差,终于被他的自恋打败:“哎,白天不懂夜的黑,是她们不懂我的美。”镜子里他单手拄着下巴,眸光闪烁。

    所以此时这一声“哥哥”,属实把云皓渊整不会了。但他表面上不动声色,靠近了几步道:“姑娘,你认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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