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原本众人见老太爷动筷也打算动筷,准备开席。此时目光被吸引,都齐刷刷盯在了她身上。

    花惊初尴尬得笑笑,托着小盘子把菜吃了。

    再一次道谢:“谢谢国公爷。”

    崔蚌捂嘴,起哄式的笑:“哎呀别见外了,应该喊什么啦?”

    好羞耻,好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花惊初整个人都感觉傻了,被众人目光盯得发毛,脸又红又烫喊了句:“爷爷……”

    听她这样喊,崔蚌大笑一声:“哎,这就对了!”旁边的人也哈哈大笑,两家的氛围十分融洽亲密。

    老太爷笑眯眯,一口牙没了瘪着嘴笑。他开口,众人便安静下来:“来来来,都吃鱼!”黄榆木桌子上摆满了大菜,但其中一道鱼是必须放在主人面前的。

    朱紫国有一条河竖着将国土分割成两个部分,朱东,朱西。如果不是这条河里丰富的鱼产哺育着两岸的人们,可能早就为争抢事物起争端,不会有如今的朱紫国。因此,鱼成了一道聚会必点的菜肴。

    陈海拱手:“请老太爷分鱼。”

    “那老头子就分啦?”

    安国公府在朱紫国史上已经有两百年历史,从当年第一个获得侯爵之位的贾太尉,到后来一代代子孙拼搏努力成为了现在的公爵府,是实打实的高门大户。

    而将军府成立不过十余年,虽然掌握着朱紫国近一半的兵权,仍旧算是个新兴士族。正所谓“姜还是老的辣”,能这么多年屹立不倒,安国公自然有独到之处。所以陈海十分谦虚,对这一次联姻觉得是自家高攀,即便是在自己家也不敢僭越,将“分鱼”这项权力,让了出去。

    上菜的丫鬟和婆子也十分识相,早就把鱼头对准老太爷。一整条肥美的鲈鱼,此时翘着尾巴,瞪着眼睛等待着被众人分食。

    老太爷夹起两颗鱼眼睛,一枚给陈海,一枚给贾贺。牙漏没了,瘪嘴说话有点漏风,不过不影响,能听清。他道:“如今小辈们都大了,有些事也不必避讳。这叫高看一眼。以后两家的事儿,还得你们扛。希望你们同舟共济,不要内部起了争执。”

    小厮布菜。

    陈海接过托盘:“谢公爷。”

    贾贺撸了一下小胡须:“谢爹!”

    老太爷接着将鱼骨头完整的剔出来,递给了崔蚌。国公府阳盛阴衰,贾贺中年丧偶,他们贾家少女人。他道:“这叫中流砥柱,亲家。以后我们钰儿就交给你照顾了,他母亲走得早没人管教。劳烦你多操心。”

    崔蚌点头:“一切有我。”

    后来又依次分了鱼尾巴,鱼肚子,鱼鳍。分别起了“委以重任”、“推心置腹”、“展翅高飞”的好兆头。这也是朱紫国的传统,一直是讨吉祥的彩头,因此贾青萱,陈宝珠和贾钰分别接了。

    贾钰是翅,老太爷希望他科考顺利早日高中。

    分了半天,桌子上只有花惊初没分到鱼。

    鱼没什么部分可分啦,只有一堆剃了骨吸满汤汁的鱼肉。老太爷直接一挥手:

    “去,整盘鱼都端给孙媳妇儿。”这是明晃晃的偏爱,那些吉祥话虽好但不及这一盘鱼肉香,众人立刻明白这是老太爷护犊子了。

    花惊初受宠若惊,本以为贾钰才是那个掌上明珠,她只是一个即将嫁入的媳妇儿,怎么感觉颠倒过来了?为何自己如此得老太爷青眼……

    顾不得想太多,赶紧接过来盘子。鱼肉多,又香,三下五除二就着米饭吃完打个饱嗝道:“额,多、多谢爷爷。”老国公笑眯眯,看着她目光中充满怜爱。

    酒过三巡,长辈们开始讨论婚事。

    花惊初早吃饱了,用筷子戳盘子里的菜。有人戳了一下她的腰,痒痒,一回头是贾青萱。她一同贾青萱直视,这小妮子就开始目光闪躲着害羞。

    她:“怎么了。”

    贾青萱侧头:“出来玩。”

    “好。”

    弓着腰离席,她旁边陈宝珠打了个哈欠,长辈们讨论得正热情,席上少了他们三也没人发现。到外面,风一吹,闷热散去精神许多。

    贾钰一个七尺小伙子站在假山旁边,今日穿得比较隆重,也是一袭鹅黄色华服中间有绛蓝色衬褂,腰间佩戴黄玉,看上去贵气十足。

    她们出来,贾青萱喊了一声:“弟弟!”贾钰立即回头目光紧紧盯在她身上。花惊初有点尴尬,虽然两家正商量定亲事宜,可一想到这个小自己三岁的弟弟即将成为夫君,还是觉得有哪里别扭。

    “我……”

    赶紧往旁边找话题。但贾青萱只是将她喊出来,自个儿又回宴席去了。她和贾钰就两人共处,在距前厅二三十米的花园里。

    贾钰从怀中掏出一个翠绿的镯子。

    走近,拉过她的手。“干嘛。”花惊初抽回手。他又一次拉过来,她再次抽回去。他又拉。几次下来路过的丫鬟捂嘴窃笑路过,她面皮薄彻底绷不住了:“贾钰,你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贾钰趁机她生气一下将镯子套入手腕上。镯子翠绿通透,颜色均匀,大小适宜,粗细正好,一看就是进贡来的精品。花惊初赶紧褪下,褪了半天没取下来。

    她:“这不合适。”

    他:“袅袅,别多想。就是在铺子里看到它,觉得投缘跟你很配,就买回来了。你若是不喜欢,改日丢了便是。”

    花惊初这段时间一直闭关练习剑术,他送来的书信是一概没看。可送的礼却被蔓春无意间全收了,塞了满满当当一屋子,等她比赛结束回来的时候,小丫头还找了个册子将礼物分明别类记好了。

    她让送回去,蔓春则道:“我明日就出邺城,还带着金匣子,小姐身边没帮衬的人,不能再没傍身的钱!这礼是我自作主张收下的,贪财也算我贪……好了好了,就这么定了。”说到底,花惊初是自己贪小便宜,蔓春只不过点破了她的心思。想了半天,收下。等日后手头宽裕一定要统统还给贾钰。

    此时他再送价值不菲的绿镯,不能再收。

    花惊初:“我不要。”说着便一用力将镯子箍下来,力气大,把手磨得通红。贾钰这个少年完全不懂她的顾虑,执拗的让收:“袅袅,你是与我见外吗?”

    两人推搡,忽听得身后传来一个苍老的笑声。

    “娃娃,是不是我们家孙儿惹你生气啦?”安国公府的贾老太爷,住着一根拐杖晃悠悠从石径上走来。九十六岁高龄行动不便,走了几步便喘气。

    贾钰立刻迎上去搀扶着:“爷爷。”

    “孙儿,”贾老太爷摆摆手,“你下去吧。让我和女娃娃单独待一会儿,我有些事要同她讲。”此言一出,贾钰心里虽还想和袅袅多相处一阵却也不能违背,闷闷点头应了一声。掉头磨磨蹭蹭离开,三步两回头,十分不舍。

    老太爷拄着拐杖慢慢往她这儿走,花惊初自然不能干站着。上前迎了几步道:“爷爷,您怎么出来了。吹了风不好,容易感冒。”爷爷这俩字说的自然,说完自己也不好意思,垂眸不再言语了。

    “娃娃。”

    老太爷佝偻着背,平静看着她:“你和一个人长得很像。她那时候小,经常来我家后院翻墙玩……那时候我牙坏了家人不让吃甜,可不吃甜,嘴巴里没味还有什么好活头。于是她偷偷给我带糖,我就教她为人处世和兵书阵法。”

    花惊初静静听着,感觉故事里的人很亲切。

    老太爷继续说:“可天不遂人愿,她成家后刚诞下一子,还没出月子便接到了皇室外派的任务——戍守东潭郡。虽然偶尔会回邺城,但更多的时间是在外。身为一个母亲却与孩子聚少离多,一定很痛苦吧。”

    提及“东潭郡”三个字,花惊初眼睛瞪大了。这段时间,陈海一直不告诉她真相,无论她怎么打听,怎么派书斋的暗信去查,都一无所获。她知道东潭郡和父母的死有关,但到底怎么回事……

    “爷爷!”

    她急切的握住了老人的手。

    “娃娃别急,我故事还没讲完呢。”

    老太爷拄着拐杖,开始往前踱步。她就扶着老人再旁边亦步亦趋跟着。老人浑浊的双眼看向夜空,看向皎洁的月亮,圆圆的银盘倒影在他眼中似乎出现了个倩影。

    老人道:“朱东和朱紫两派关系日益紧张,而东潭郡作为它们之间中立的区域夹在缝隙中左右为难,她就戍守在东潭郡。皇室派使者前去和谈,可惜……可惜可惜可惜……”一连说了好几个可惜,老人原本丰润的脸皱成一团竟看着好像突然苍老了许多:“可惜一场瘟疫,整个城都没了。”

    “瘟疫?”

    花惊初一愣,立刻想起《朱紫国编年史》那本书,里面记载的更为详细——“东潭郡瘟疫四起,凤林将军及全城百姓无一幸免”,指的是十四年前,皇帝派凤林将军率兵镇压朱东和朱西叛乱,没想到却爆发了一场瘟疫。天灾加人祸,东潭郡沦为了“乱葬冢”。

    她突然隐隐有了察觉。

    “难道凤林将军……”

    老太爷用一种怀念的目光看向她,缓缓点了点头。

    “对,她是你的生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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