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痛,好痛……

    汗流浃背,但是喊不出来。

    宋锦尘蜷缩在榻上,感到心神恍惚。她瞪大眼睛,仰头看天空,好似看到一朵朵洁白的夕颜花散落,带来落雪般死寂的寒冷。

    额角滚下豆大的汗滴,并涌出热流。这种奇异的感觉让宋锦尘感到怪异和羞耻……不疼,我、我尿床了吗?挣扎着坐起来摸了一下,手上沾满黏糊糊的脓血。

    这是什么?宋锦尘大脑突然一片空白,她不知道发生什么了。腥臭鲜血浸染白绒毯子,看上去一片刺目的红。她突然大声尖叫!“啊啊啊啊啊!”

    “皇女!”

    “快,快传太医!”

    “热水……”

    一群人簇拥而来,人声嘈杂。她晕了过去。

    不疼的,整个过程都没有痛苦。婆子和嬷嬷一直在捧着血盆奔跑,用来止血的白绸布一团团扔在地上,她迷迷糊糊睁开双眼,隔着一层薄纱,看到背药箱的老者坐在凳子上,正用针灸扎她露出白纱帷幔的一截胳膊。

    安静等老人扎完针,她道:“孩子没了是么。”

    声音不大不小,却让周围的丫鬟和婆子们神情俱是一惊。

    她们私底下嚼舌根是一回事,真的听到皇室秘辛又是另一回事。未婚先孕,得知这样的丑事,她们能不能活着出去都不一定。赶紧叩首,齐刷刷跪了一地。

    门口两个较为贴身的丫鬟,反应与她们不同。屏退屋外的人后,立刻将门掩上,窗子落下杆子,并依次那笔纸记下了屋内其余人的外貌姓氏。丫鬟和婆子跪在地上不敢吱声,浑身抖得厉害。

    老人拿掉单眼镜片,声音轻缓道:“虚不受补,阴寒又淤积热毒,原本是大出血的征兆。好在发现得及时,皇女暂时无碍了。”

    到底是太医院的老油条。宋锦尘挑眉,心道:他口中的“无碍”是哪个无碍?将手抽回塞入被窝里,她道:“薛神医无须顾忌,直说便可。”

    薛升平早已见惯了皇宫内斗,原本不说是留一丝体面,但显然躺在榻上的女孩并不是个好糊弄的主。若说在意这个孩子,她的表现不该如此冷静。

    薛升平从凳子上站起来,行礼。

    “孩子没了。”

    “好。”宋锦尘将头正过来,静静躺在床上。两只手摸向小腹,掌心的温度透过肌肤传到体内,可却传不进她心里:“薛老,有劳。”

    逐客令已下,薛升平立刻拿起药箱离开。

    “请皇女好好修养。”

    他离开后,门“吱嘎”一声重新关上,室内如死般寂静。丫鬟和婆子跪在地上牙齿打颤,她则安静躺在床上,看着床头的帷幔发呆。

    但这寂静没持续多久,一个声音尖细的太监轻轻扣了扣门,道:“皇女,陛下召见。”说完又补了一句:“事情重要,请务必即刻前往。”

    她的居所闹出这么大的事情,宋明那个老贼怎么可能不知?

    宋锦尘冷笑了一下,尝试坐起来,但腹部不适仍有垂坠感,所以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扶着床框坐直。但,也确实符合他一贯在她心中的模样。怕是知晓她怀孕,为了刻意惩罚她,才专门挑了这个时辰传召吧?

    丫鬟走过来,将薄纱帷幔系起,露出她那张苍白又憔悴的脸。丫鬟恭敬道:“皇女,是否梳洗?”就连身侧的人都默认了,她不能抗拒命令。

    宋锦尘咬牙:“梳洗。”

    贴身丫鬟拿着木梳一下下打理她的长发。宋锦尘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一副落魄潦倒的样子,即便这次小产并未多痛……仍旧让她感到无比寒冷。

    这种寒冷是发自内心,是绝望。

    镜子里倒映出室内的一切,包括身后梳发的侍女,还有跪了一地的丫鬟和婆子。宋锦尘突然笑了,闷哼道:“拖下去,小声处理了吧。”

    “皇女。”“陛下,我才入宫两年……”丫鬟和婆子开始小声抽泣,低声求饶。可她们不敢反抗,也不能反抗。宫人的家眷亲属早已登记在册,如果反抗,那死的可能就不止她们自己,甚至还会连累亲友。

    从木盒箱子里开锁拿出匕首,递给离得最近的第一人。那人神情凝重,终于哭着将刀口插入了腹部倒下了。紧接着是第二人,第三人……期间也有试图反抗的,但被宋锦尘一个咳嗽便吓破了胆子,痛苦受死。

    “请照顾好我的家人。”

    最后一个婆子倒在了血泊中。

    血溅满地面,宋锦尘弯腰拿眉笔蘸了地上的血。对着镜子,一点点勾勒眉心中间的花钿。她此时只在意自己好不好看,是否能掩盖小产后的虚弱。对于身后一地的尸体,没有半分动容。

    “走吧。”

    站起来。身体还是太虚,走步踉跄需要人扶。宋锦尘咬唇,强行忍住眩晕和恶心感,一步一步慢吞吞朝外走:“要听话不是么?”

    一路上再没遇到人,她知道这是宋明的手笔。毕竟是皇家丑闻,他觉不可能任人议论,就如同当年发生的事情一样。

    来到书房,那个男人背对着他站在画像前。宋锦尘屏退周围的人,在门关上很久之后才发声道:“父亲。”

    她的声音沙哑,虚弱。

    他没回应。

    “父亲。”

    再次唤了一声,宋明长长叹出一口气终于有了反应:“夕颜。”

    这个如同诅咒一样,折磨了她十年的名字,从他的口中说出来格外讽刺。是的,他知道,宋明他一开始就知道!

    宋锦尘,不,宋夕颜此时冷笑着看向他。腹部的冰冷逐渐扩散到胸口,化作冰锥一根根扎穿她的心脏,令她痛不欲生。

    她道:“父亲找我来有何事。”

    “你就这么恨我吗。”宋明上前,一身华丽的黄金锦袍,头上红玉冠在光线下反射着刺目的光。他道:“一定要用这种方式报复我!”

    宋夕颜冷冷道:“如果是说这些无意义的话,那请恕女儿身体不适,先行告退。”弯腰行礼对于此时的她都十分吃力,可还是咬着牙做了。

    宋明看着面前的女子,突然陷入了回忆。如果那个孩子还活着,是不是也这么大了。如果那个孩子还活着,这张相似面容的脸会是一副如何不同的神情……

    他:“第二次了。”

    她梗着脖子;“是。”

    他:“你什么时候才能像你姐姐一样,成熟稳重!”

    她:“做不到。”

    宋锦尘还在冷笑,但有些坚持不住。

    这是她第二次“怀孕”,也是第二次流产。当年,她喜欢上了种夕颜花的少年侍卫——宫秘関,并偷尝禁果有了“身孕”。即便事后,她才知道这是宋明的谎言,她根本没有身孕,是为了惩罚她而故意施加的谎言。

    可当年的经历,无法抹去。

    她真的以为自己有了小宝宝。这简直不可思议,她既惊讶又欣喜道:“関哥哥,嬷嬷们说来了葵水才会怀孕。可我没来葵水,为什么会有小宝宝?”事发突然,对方也很慌乱。但少年抱着她一直在说:“夕颜别怕,関哥哥一定会保护你。”这场背德和□□,在她杀死姐姐后并未停止,反而越演越烈。

    也是这一天,宋明传召她。

    “宋夕颜!”

    一个巴掌扇上来,对方怒不可遏:“她可是你的姐姐,你的亲姐姐!你怎么能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孽种!”

    “噼里啪啦”的一顿毒打,紧接着便是强行让人给她喂药。宋明用尽手段羞辱她,惩罚她这个杀害同胎胞姐的孽障。她一直笑着,直到虚假的孩子被流掉……

    “为什么?”

    她躺在地上痛哭。

    宋明面如死灰:“你有什么资格问为什么。”

    顿了顿,他身形摇晃,无法承受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他的身上,甚至也想当这一切是场梦。可他是一国之君,他不能逃避。是不是遭了太多杀孽,才报应到了两个女儿身上。

    他:“将人带上来。”

    随着一声令下,高大的侍卫被拖着带到殿内。

    浑身都是血,如同一个血人。手筋脚筋被挑断,背上插着一把穿透躯壳的剑,呼吸不畅,一边咳嗽吐血,一边在如风箱般大口大口喘气。

    宋夕颜知道会有这一天,但不知道这一天来的这样快。她自以为周密的计划,竟然被宋明直接看穿……

    “関哥哥!”

    小小的她扑到他身旁。

    可就在她捧起他的脸的时候,却仿佛看到了一只恶鬼。吓得她惊声尖叫,连连后退。他的脸被烫伤,血肉模糊,皮彻底皱成一团如同发面糊糊一样黏在骨头上。红色的血肉渗着血,仿若地狱罗刹!

    宋明的声音冰冷又无情:“我不会杀他。”

    宋夕颜嚎啕大哭:“为什么!”

    宋明:“你不是很爱他吗,不是为了他可以不顾人伦道德,不顾亲姐姐的性命,做到如此地步吗?那我就让他留在你身边,让你看清自己的爱有多虚伪,多廉价。与失去的这些相比,多么不值一提。”

    难以置信,眼前是当年的拈花少年。

    宋夕颜惊声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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