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旧穿着一袭蓑衣,戴着简单的竹斗笠。

    花惊初换了身干净的衣裳,迈入雨幕中,看见门口多了几个人。最后排三人高高举着皇锦旗帷帐杆子,前面两人双手端盖红布的托盘,最前面中间那人则手中拿着一封文书。

    他道:“陛下传花小将军入宫觐见。”来人态度谦逊,微低头将手中东西递过来:“这是宫内传召的文书。”

    花惊初从小便出入皇宫,看惯了这些太监拜高踩低、背后算计的嘴脸,此时不怯场,大大方方接过来道:“按国历来算,今日并非上朝点卯日。陛下怎么突然传召,莫非是有什么大事?”

    他腰弯的更低:“奴才身份低微,不敢揣摩圣意。这些是陛下赏赐的黄金,说知道凤林府邸重修耗费巨大,是给花小将军的见面礼。”说罢,他身后两人掀开托盘上的红布,赫然是码的像小草垛一样的黄金。

    “咳咳。”这倒让花惊初不好意思:“来人,莫拂了陛下一番好意。”原本下雨天,丫鬟和婆子都偷懒不干活。现在得知皇宫来人便在周围凑热闹看戏,此时听到命令、看到金灿灿的黄金,一个个眼睛瞪得比珠子还大!你推我赶的上前,最终是年长的嬷嬷端着收下了。

    他:“请吧。”

    “公公先请。”

    花惊初一拱手,随着几人出府。

    春雨潮湿,泥泞。地面上铺的青石板路上到处是留下的车辙印。皇室马车停在面前,左右车帘处各吊着一串象征身份的红玉珏。周围站着一队黑衣侍卫,将马车紧紧包了起来。他们在雨中站立一动不动,刀别在腰上显得肃穆、充满杀气。

    花惊初调侃:“难道害怕我跑了?”

    “怎么会呢。”大太监挤出一脸笑,恭敬道:“小将军说笑了。这是宫内专门接人的马车,往日里只有二品以上的官员承蒙皇恩时才有机会坐一坐轿撵。陛下是怕人进宫路上有人会刺杀小将军,因此设下黑衣侍卫保护在侧。”

    “谁会杀我。”花惊初挑眉,不过也不再推辞上前掀开帘子坐了进去。里面宽敞,不愧是皇室御用的马车,中间还有个小桌摆盘装了水果和点心。

    刚进去,马车便动了。

    雨下的淅淅沥沥,路上没多少人。花惊初双手交叉,倚在软垫上思考今日陛下传召是为了什么。途中路过一处地方时,原本安静的环境突然变得嘈杂起来。花惊初掀开轿帘,朝外看去。

    一块中等大小的青石板坐落在市场门口,青石板前挤满了人。下了雨,市场内除了安装雨布的固定摊位在售卖,没有贩夫走卒的吆喝声。而青石板前面的人也不像是要买东西的样子,眉飞色舞的议论着什么。

    她:“在干什么呢。”

    大太监随时在侧,恭敬答:“是民政府放出的半年公告。”

    “想起来了。”花惊初饶有趣味的看着哪些人。

    “民政府”是朱紫国专门管理婚嫁的部门,就像之前说“婚书”是身份证明的法律文件一样,民政府会每隔半年将其管辖的坊间新婚男女名字列在石板上,并向全城公示。一则,为了证明婚书为真。二则,为了向外人昭告,若有蒙蔽、骗婚、强娶强嫁等行为,及时申报官府受理取消。否则一旦过了公示期,则视为婚姻有效。过期上报的,不再受理。

    花惊初笑了笑,落下轿帘。从怀中掏出几两碎银子随手朝石板扔了出去,大声喊道:“沾沾喜气,百无禁忌!”今天这个日子挺特殊,开始有意思起来了。

    在她落下轿帘后,石板处有一个挑夫晃悠着从人群中走出来,压低了蓑衣帽檐,一遍吆喝:“卖书咯,新出版的小人书!”一边朝巷子里拐去。人少,无人注意到他的行踪。不多时,天边出现几只白鸽,安静扇动翅膀淋雨飞行。

    宫门深似海,像一座巨大的拱桥。八个人将沉重的宫门推开,花惊初惊讶道:“我不用下车吗?”入宫步行乃是规矩。

    大太监道:“陛下特许小将军行车入宫,无须下轿。”

    花惊初知道自己得了凤林将军兵权,会被皇帝召入宫中移交兵权,但没想到会这么重视……心里有些不安起来。

    门外有很多轿子和侍从等待,轿子的色泽从紫色、枣红色到绿色不等,一看便是各等级官员齐聚于此。而她在文武百官都在场的情况下受如此殊荣,岂不是留给众人“嚣张跋扈,恃宠而骄”的印象?

    “停下。”花惊初立刻从马车里钻出来,嬉笑着道:“坐了一路,腰疼。我还是走走吧。”说着摆手,对着欲言又止的大太监行了礼。

    两人一前一后大步走,几个举高杆皇家帷幔的小跑跟在后面。不多久便来到了主殿前。宫殿华丽,要步行九九八十一级台阶才到正门,宫殿正中央,悬挂着纯金梦枕木雕刻的巨大牌匾,上面写着——“太安殿”四个字。

    阶梯两侧则用白玉雕砌各色兽类小像,百姓常用的石狮子却在最底下一层。大太监在前领路,花惊初迈上阶梯。

    一步一步,越来越近。

    逐渐能听到殿内议事的声音。

    “大婚在即,臣请加强城内巡逻力度,以免宵小趁机作乱。”

    “准了。”

    大太监示意她在门口等等,自己进去通报。

    没多久,里面传来了召她觐见的声音。

    “传,花将军进殿!”

    脱掉蓑衣,解下竹斗笠。花惊初理了理衣裳,昂首挺胸迈了进去。

    “又是一位女将。”

    朝内当官久了的老人,立即唏嘘道:“二十年前,也有个这般年纪的女娃娃上殿听封,那可是朱紫国第一任女将军。”

    “这位瞧着普通……”

    一边走,一边听周围的人窃窃私语。不过路过第二排的时候,她余光看到了身着紫袍手拿护板站立的陈海。陈海也瞥了她一样,两人默默无言。

    花惊初上前,跪下行礼:“臣给陛下请安。”

    “免礼。”

    宋明坐在三尺高的巨大宝座上,上下亦是靠金子和白玉雕砌而成的阶梯。一身深黄色龙袍,头戴红玉串珠龙冠,气派尽显。意识到自己不该抬头看,花惊初赶紧低头,又行了一礼。朝堂之上的宋明似乎与往日有很大不同,这难道就是权力赐予的威压吗?竟令人不敢直视。

    宋明:“诸位爱卿,这位便是通过此次凤林将军选拔的继承人,天衍书院甲北班的学子——花惊初。虽年纪尚幼,但才华过人,希望诸位多多照拂。”

    众人弯腰齐声道:“臣遵旨。”

    宋明满意的撸了一下胡须,挥手道:“将东西呈上来。”

    大太监几乎弯成九十度,双手捧着一个托盘送到她面前。托盘上是一块老虎雕刻成的红木牌,用金子镶嵌了“虎符”两个文字在上面。

    花惊初手拿起木牌,沉甸甸的,心里也沉重。将“虎符”交给自己,那就代表着她能正式领兵,终于有了些兵权在握的真实感。不由得感伤,心道:……当年母亲也是如此接过牌子,成为朱紫国第一任女将凤林,并背负着保家卫国的使命死在东潭郡的么……那她呢。

    牌子烫手,松手便掉回了托盘。

    宋明道:“怎么,花将军不愿领兵?”

    这句话出来,大太监“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双手高高举着托盘,几乎抵在了她的胸前。周围大臣也全部低头,场内瞬间鸦雀无声。

    花惊初整理了一下语言,道:“并非如此。臣今日之前还是个未毕业的学子,今日之后便成为领兵的大将。身份落差太大,一时有些恍惚罢了。”说完,重新将木牌子拿起来,并塞入怀中。

    大太监退下。

    宋明的语气似乎很高兴:“好,为国效命。”

    然而他话语一转,突然又道:“哈哈哈,其实还有一件喜事要与诸位分享。”他站起来,徐徐从台阶走下。

    宋明个子不算太高,大概一米七几。可一身龙袍徐徐走下,竟有极强的压迫感。她赶紧低头重新跪下。周围的大臣也跪下:“恭听圣音。”

    华丽的绣金龙袍在她的视野内出现,宋明站在了她的身前。声音从头顶传来,不紧不慢道:“诸位爱卿,可知十三年前凤林将军镇压东潭郡叛乱一事。”

    这事早已写入《朱紫国史》在场的臣子皆是人精,怎会不知。不过大家都奇怪,为何突然提及此事。

    宋明问她:“花小将军知晓吗。”

    花惊初心里紧张,冷静作答:“回陛下,史书上说——‘东潭郡瘟疫四起,凤林将军及全城百姓无一幸免”,指的是十四年前,皇帝派凤林将军率兵镇压朱东和朱西叛乱,没想到却爆发了一场瘟疫,东潭郡沦为了‘乱葬冢’。”

    “十四年前吗?”

    宋明疑惑:“我怎么记得是十三年前。”

    花惊初心里冷汗直流,原来刚才竟是一个试探!

    一个陷阱!

    知晓真相的人,无论是陈海,还是郭奉啸,他们口中讲述的都是“十三年前”。身为当年下令屠城的人,宋明又岂会不知这个数字?

    可他却让她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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