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有人在她的房内。

    洛莎警惕的盯着敞开的房门,轻轻推开缝隙儿。

    见到他的那一刻,洛莎并不意外。

    “是你。”

    对方宛如阴冷的蛇般眯起来的笑脸,让她感到一阵寒冷。

    洛莎直奔主题:“有什么事吗?”

    “我是来给你交代任务的。”

    “什么任务。”洛莎回答的十分敷衍。

    走到梳妆台前将自己发饰摘掉,拿起梳子一下一下打理长发。她原本的一头黑发已尽数染成了淡金色。

    “这里有两份东西。”男人从身后拎出两个半透明的袋子。左手拎着的那袋里装着一块血肉模糊的肉。他满意地看向袋中,神情充满享受道:“这是一块人肉。”然后又举起右手的半透明带子,里面装着一个白瓷小碗:“这病人用过的器皿。”

    洛莎入宫的这几日就收买了不少宫女,打听了“薛字商号”一些事。从这些人嘴里,她知道现任的家主是——凌元城第一神医薛升平。

    薛升平有一个养子,病弱枯瘦,很少见人。洛莎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但对方为何神神秘秘、故弄玄虚,隐瞒自己的姓氏身份究竟想要干什么。

    “你是薛怀对吧?”

    “是。”对方没有否认。

    洛莎直白:“给我这两份东西做什么。”

    “我要你将这人肉烹制,然后用这器皿所盛,进献美食给风月城主——韩厉。”薛怀毫不介意自己的身份被认出,反而笑得更邪魅了。

    洛莎疑惑:“下毒吗?”

    “不不不。”对方摆出了一种略带讥讽,又十分轻松,脸上充满不屑和挑衅的模样,声音低哑道:“洛莎,你只要照办就好了。”

    原本以为这个名叫“薛怀”的陌生男人,利用自己是为了讨好城主,但没想到远不止如此。他真正的目的是——杀死韩厉?

    不过……

    洛莎轻轻“嗯”了一声,应下了。

    她是亡国之女,已失去了一切。若是能再拉一个帝王下去与父亲陪葬,有何不可?也算是一种复仇了。看着镜中美人,她咧嘴笑得开心。

    “给我三天时间。”

    她思索了一下,突然进献美食难免惹人怀疑。她需要一个缓冲时间。洛莎拿起桌上的染唇纸,轻轻抿了一下:“给我三天时间,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不过,做完这件事之后,我还要你许诺我离开这里、并不向任何人透露我的真实身份和样貌来源。至此,咱们两清了。”

    “好,成交。”

    薛怀微笑。不知是外面风寒过重,还是他太过虚弱,剧烈的捂着嘴咳嗽了两下,当手拿下来的时候,掌心有血。

    ——

    不过半日,凌元城内的怪病便蔓延得更凶了。

    薛升平从宫内出来,一路往草庐赶。

    他记挂着韩陌口中的那“一幅画像”,突然想起,在这世上只有他的住所,才有她的画作,也是世上绝无仅有的。

    能进入他的住所,取得画像……

    只有一个人。

    “不可能,不可能!”

    薛升平从来都没有这么慌张过。

    他推开自己的屋门,草草往墙上扫了一眼。立刻发觉到原本挂画像的地方,向右偏移了半寸。

    墙面有长年累月未擦洗的黄色灰尘留下的印子。他常年外采药,寻医看病,所以很少回住所。这十多年来,那幅画一直挂在他的墙上,从未动过!

    可此时却偏移了半寸!!

    薛升平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那个逆子到底做了什么?将一个死人复活,还是将脸换到了旁人身上?这太离经叛道了。

    “薛怀!”

    “你出来。”

    薛升平怒气冲冲的去寻他。

    而此时,他正双手戴着塑胶手套,在解剖台前用银色的小刀一下一下的割着青蛙。见到中年男人气冲冲的来到,还笑眯眯的抬头喊了一句:“父亲。”

    “薛怀,那与画像一模一样之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薛升平还抱了一丝希望。

    “还能是怎么回事。”薛怀耸肩。面前这个憔悴的中年男子,一如往日的居高临下审问他:“瞧不起谁呢,老家伙。我利用了断骨术、小腿神经切断术、易容术……好不容易才将一个变成另一个人,难道不是神迹吗。”

    “你、你!”

    薛怀的希望破灭了:“孽障啊!”抬手就朝逆子身上打,可打也不解气,只觉得胸口一阵闷痛,像是快窒息了。

    薛怀不躲,硬生生挨了好几下,一声不吭挨打却仍旧笑着。

    然而,不止是那幅画。

    “你做了什么?”

    在这一刻,薛升平看到了薛淮桌上摆放着的“人体解剖图”,还有艾草、雄黄、白芷、川贝、何首乌……只匆匆一瞥,他便感到彻底的悲凉,胸闷的感觉几乎让他不能呼吸。

    “你究竟做了什么?”

    他大声斥责着,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身为医者,对于这些药材实在是再熟悉不过。怪病出现在凌云城的那一刻,薛升平就没有一刻松懈,一直在寻找能够治愈的药方。而他也经过了数十次的试药,以及在病人身上进行临川实验,才勉强得到了半服药方……

    可这药方的材料,却如此光明正大地写在薛怀的桌上。

    这意味着什么?

    世人皆知,万物相生相克。一种毒药诞生的时刻,必然也伴随着解毒的方法。薛升平对于自己的医术一向自负,可就连他这么高超的医者,都花费数日、如此艰难才琢磨出的药方,竟然就如此轻松摆放在薛怀的桌上?

    因此,他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薛怀,是你。”

    “……”

    “你为什么要散播这种疾病?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因此而死?你会害了所有人,你会杀了所有人!”

    “是的。”

    面前这个笑眯眯的青年薛怀,他就是一切的始作俑者。他微笑着,姿态优雅的将塑胶手套从自己手上脱下来,“啪”的一声,就像是蛇在蜕皮。

    薛怀:“父亲,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楚玥三日不归,我便要整个风月陪葬。现在只是兑现诺言而已。”

    薛升平怒火攻心:“就为了这个?”

    “嗯,就为了这个。”

    也许还有其他的原因吧……

    但是薛怀,不想说。

    薛升平大声斥责,从未觉得自己这个养子如此陌生。

    “你知不知道当年把你从东谭郡救回来,从万人尸骨堆中将你带走,我想的是什么?我想的是救你一命!如果早知今日。我不如不救!”

    “是啊。”

    薛怀的神情冷了下来。

    身为东潭郡幸存者的他,记得当年真相。他那时七岁,已经是记事的年纪了。父母背着他在集市上买年货。

    “爹,你尝一口。”他手中捏着一串糖葫芦骑在父亲肩上,一边吃糖葫芦,酸酸甜甜的好滋味呀,一边吹着右手攥着的小风车:“娘,我还想吃那个。”

    可转瞬之间,一切都被毁了。杀戮,鲜血,尖叫声。母亲被□□,父亲为他挡刀而死。他被压在父亲重重的尸身之下,手中紧握着风车被一个人路过的脚踩碎。

    小薛怀害怕,浑身吓得僵硬。一天一夜,这场杀戮才停下。他饥渴难耐,只能吃身旁被炙烤了的死人肉充饥。

    “父亲。”薛怀长大后,曾经将东潭郡发生了什么告诉薛升平,但换来的不过是——“你是臆想的吧”,如此冷冰冰的一句话。

    薛怀沉默地吞下了这一切,没再和任何人提起。他知道当年的东谭郡发生了什么,不是一场名义上的“瘟疫”,而是屠杀。

    自己身上被放火之时烧出来的月牙形疤痕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薛怀,小时候经历的一切是真的。父母之死,是真的。

    他想过忘记这一切。

    他也试着欺骗自己,都是假的。

    自己已经活下来了,没必要自寻麻烦。只要能和楚玥安稳的在一起度过余生,便心满意足……

    可是,不行。

    “试药。”

    “太子殿下。”

    “阿玥……”

    薛怀身边的人永远都不满足。

    他们不停的在向他索取,永不满足,却从不给予他什么!

    冷漠,忽视,药人,少主。他受够了这一切。

    受够了!!

    薛升平对他的变化一无所知,还在大声斥责着:“现在、立刻、马上将完整的药方写下来。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一时玩笑,会害死多少人。”

    “不知道。”薛怀面无表情,摇了摇头。

    薛升平怒火攻心。

    薛怀冷漠:“我不知道最后一味药是什么。就算你让我写,也写不出来。”

    薛升平大惊,这怪病十分凶险,却没想到连它的制造者也不知解药。这简直是在找死啊!“你在自寻死路,你怎么敢……”

    薛怀微笑:“承蒙父亲教导。”

    “逆子啊。”薛升平必须找出解毒之法。他冲到药桌上,将那些药方一张张拾掇起来,迅速浏览上面的内容,白芷、当归、雄黄……是了,这后面的药补全了他

    的药方,但最后一味,最后一张纸上什么也没有写。

    “没有,没有!”

    薛升平心口突然一滞,片刻间有种麻痹的痛感。紧接着,手脚冰凉,四肢僵硬,他“嘭”的一声倒在了地上:“你你!”这是急性心绞痛发作的症状。

    “薛怀,你对我做了什么。”薛升平第一时间去口袋里找药。他终于闻出,这屋内的熏香有问题。可他浑身僵硬,手颤抖着也无法深入怀中。

    “要这个?”

    薛怀蹲在了他身旁。

    从口袋里掏出药瓶,拔掉塞子。稍微倾斜便倒出了能救命的一粒粒白灰色的药丸,“啪嗒、啪嗒”,薛生平长大了嘴,示意他倒入嘴里。可一粒粒救命药,被薛怀撒在地上,就连瓶子也随手一掷“咔”碎在墙角。

    “父亲。”

    他露出一个阴冷,残忍的笑。面无表情地捏起银色小刀,这次他没戴手套,轻轻的在薛升平的脖子上一划,鲜血立刻喷涌了出来,灼热的血滚烫,让他的掌心感受到了温暖。啊,这真是久违的温暖!

    薛怀有点想哭,但在这一刻他仿佛得到了解脱般的轻松:“父亲,再见了。还有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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