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许应冬跟往常一样的时间去酒馆,海滩那边的摊车轮到其他人去,姜小均和谢顺今天都留守酒馆。

    时间还早,两人偷闲凑在吧台有说有笑地聊昨天群里的八卦,被送酒路过的阿豪清嗓提醒了一声,齐齐抬头,默契地闭嘴。

    许应冬走近,就见两人揪着一块抹布,搁那手忙脚乱地擦吧台。

    “冬哥早啊,我们打扫卫生呢。”谢顺一紧张,开口就是在地无银三百两。

    姜小均恨铁不成钢,“早个屁,这都下午了。”

    “哦。”谢顺摸了摸后脑勺,心虚地看了许应冬一眼。

    摸鱼被抓不可怕,可怕的是被当事人知道他们八卦的主角是自己。

    想到昨天因为摸鱼被骂的场景,谢顺现在还心有余悸。

    然而想象中的画面并没有出现,不仅如此,他甚至看到许应冬笑着点了点头,回了句:“好好干。”

    而后转身去了调酒台。

    谢顺有些懵,回头看了眼姜小均,又抬头去看窗外。

    姜小均问他:“瞅啥呢?”

    “我看看今天太阳从哪边出来的。”他觉得太稀奇了,“冬哥今天竟然没骂我。”

    姜小均笑他少见多怪,“有啥稀奇的,你没看出他今天心情好着呢。”

    谢顺向他投去疑惑的眼神,“从哪看出来的?”

    姜小均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偏头指了下左侧脖子,示意他:“看这。”

    “你脖子咋了,生疮了?”

    谢顺好奇地凑过去看,除了脖子有点短,皮肤有点黑,好像没什么特别的。

    “……”

    姜小均无语,“我是让你看冬哥这,有个牙印。”

    “真的假的!” 谢顺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不由分说望向酒柜前清点酒的男人。

    这会儿天还没黑,许应冬所在的酒柜靠近面向公路的窗户,斜照的阳光透进来,一圈青紫的痕迹就印在他喉结左侧一点的位置。

    卧槽!

    像是发现什么惊天大瓜,谢顺眼睛瞪大了一圈,咂舌道:“难怪没骂我。”

    原来是有性.福了。

    但他更好奇谁咬的,“是昨天找上门的前任,还是那个富婆姐姐?”

    酒馆没有秘密可言,苏糖和许应冬又是他们这些服务生闲时八卦的中心,不过平时接触得少,还不知道她叫什么,所以每次提到时,大家都用富婆小姐姐代替。

    久而久之,都习惯了这个称呼。

    因为,确实挺有钱的。

    酒馆的客人大多是流动的游客,其中不乏有钱人,就连谢顺这种从小生活在海镇,没见过世面的,时间长了,现在也能从客人的穿着辨认几个常见的奢侈品牌。

    而每次看到苏榶,谢顺都能从她身上找到认识的品牌logo,简直就是行走的人民币。

    姜小均神气地哼笑了声:“你以为还能是谁,近水楼台先得月呗。”

    “你是说……”谢顺惊喜地眨眨眼,“富婆小姐姐!”

    然而话音还未落下,头顶被什么从后面敲了一下。

    “嗷——”谢顺吃痛地摸了摸脑袋。

    一扭头,就见刚才还在酒柜前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身后,他弱弱地喊了一声:“冬哥。”

    余光朝身边瞥了眼,姜小均那猴子竟然丢下他溜了。

    好气。

    “刚才聊什么呢,说给我听听。”许应冬淡声问。

    他微低着头,光影下的轮廓多了几分凌厉,谢顺被他看得后脊发凉,喉咙吞咽一下,正想着怎么开口时,眼锋一斜,眸光亮了亮。

    谢天谢地,救星来了。

    “冬哥,”他小心翼翼指向酒馆门口,“富婆姐姐来了。”

    许应冬觑他一眼,“神仙姐姐来了都没用。”

    下一秒,身后有人喊了他一声。

    许应冬动作轻顿,应声回头,苏榶就站在酒馆门口朝他招了招手。

    “冬哥,喊你呢,有客人来了,我先忙去了哈。”谢顺看准时机,说完就溜。

    许应冬好气又好笑,笑骂了声,转身往门口去。

    马上十一月了,这段时间的天气一直很好,苏榶换了一身蓝色吊带搭条迷彩废土风的工装裤,露出截盈盈一握的细腰。

    她上身的吊带背后由一根绳子系着,大片肌肤露在阳光下,白得几近反光。

    苏榶就那么站在门口石阶上,身材高挑,气质出众,引得不少人侧目。

    许应冬眸色微暗,走近后顺手拿过她手里的渔夫帽,戴在她头上,问:“怎么不进去?”

    眼前忽的一暗,苏榶掀起帽檐看他,“我在这等吴颖和陈可云,她们说带我去兜风追日落。”

    环岛兜风,骑车追日落,吴颖说这是来海镇必须体验的。

    话音刚落,两人就骑着电动车来了。

    这种小女生的出游计划,苏榶很喜欢,许应冬也看出来了,他朝路边两人颔首示意了下,见苏榶迫不及待地就要走,他哭笑不得将人拉住。

    “怎么了?”苏榶回眸问他。

    “手机有电吗?”

    苏榶带了一个编织的单肩包,从里面找到手机,拿出摁亮给他看,“百分之八十。”

    “行,”许应冬知道她心急,又问道:“带衣服了没,太阳下山后会冷。”

    “带了。”苏榶给他指了下自己的包,里面有件小开衫,而后有些不耐烦地看他,“还有别的吗,我走了?”

    “去吧,”许应冬最后交代了一句,“注意安全,晚上我去接你。”

    “好。”苏榶敷衍回他,末了朝他摆摆手,落了一句拜拜,便上了陈可云的电动车。

    走得倒是无情。

    许应冬看着两辆车骑远,感觉自己像个操心的老父亲。

    他无奈笑了声,一转身,发现不知何成不知什么时候来了,站在身后沉默地看着他。

    “什么时候来的?”他随口问着,正准备回酒馆。

    却听何成喊住他,“冬哥,喝一瓶吗?”

    海边沙滩,傍晚还未日落,房车做的调酒台旁边,许应冬拿了两瓶啤酒,递了一瓶给靠着房车的人。

    何成伸手接过,牙齿咬开瓶盖,一言不发地喝下半瓶,像是在为接下来要说的话壮胆。

    许应冬知道他有话想说,也没拦着,等他开口。

    于是大半瓶啤酒下肚,何成打了个嗝,沉默半晌,看着他问:“冬哥,你跟苏榶在一起了吧?”

    许应冬也不知道该回答是还是不是,但私心让他昧着良心回了句:“嗯。”

    何成就知道是这个答案,他笑了声,又喝了一口,“那你知道可云喜欢你吗?”

    许应冬望向海面,面容沉静,“知道。”

    何成似乎没料到他的回答,愣了一瞬,问他:“所以你一直假装不知情?”

    “嗯。”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许应冬视线落远,快日落了。

    “你他妈的真是个混蛋。”何成不胜酒力,一瓶下肚,说话也逐渐染了酒气,完全没意识自己在说什么。

    许应冬呵笑了声,没否认。

    “当初你跟赵音谈的时候,她伤心了好久,好不容易你跟赵音分了,现在又来了个苏榶,她昨天又哭了。”

    何成借着酒精,继续道,“她那么喜欢你,从小喜欢到大,你为什么就不考虑考虑她呢?她到底哪里差了,明明那么漂亮,那么温柔。”

    许应冬知道他快醉了,也许听不进去他的话,但还是语气认真道:“可云不比谁差,她很优秀,只是我们更适合做朋友。”

    喜欢这个东西,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有些人不费吹灰之力,得偿所愿,而有些则被这两个字困着,一辈子也没能出来。

    “那苏榶呢,你又喜欢她什么?”何成看着他,眼睛忍得泛红,说话也没了分寸,“贺哥说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家里有钱,来咱们这也只是旅游散心的,迟早会走的。”

    “再说,还有那个葛什么玩意儿,对,葛弋!他们门当户对,关系又好,我看电视里那些有钱人都会让子女商业联姻,他们肯定也……”

    他逐渐语无伦次,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一股脑儿地往外吐,全然没注意身旁男人越来越黑的脸色。

    何成把憋在心里的话终于吐干净后,又低头陷入了沉默。

    许应冬捏着手里一口没喝的酒,没说话,因为何成说得没错,他没有理由反驳。

    天色慢慢暗下来,海风吹过,带了点腥咸的气息。两人都没再开口,直到过了会儿,许应冬听到何成低声喊他:“哥。”

    “可是我喜欢她,喜欢了好久。”何成哑着声音说。

    跟她喜欢你一样久。

    不远处的海浪进了又退,天边日头将落未落,有人选择带着冲浪板,翻浪追逐,而有人则驻足岸边,远远目送着。

    许应冬叹息了声,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感情这个东西,终究是道无解之题。

    -

    日落时分的风尚留白天的余温,吹在脸上暖暖的。

    苏榶坐在陈可云的后座,在无人的街道一路飞驰。

    公路外面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太阳就在前方,正在一点点下坠。

    追日落,一听就很浪漫。

    发丝被风扬高,苏榶兴奋地对着海面大喊了一声。前面两人被她吓了一跳,愣神片刻,相视一笑。

    追完日落,三人在一个小渔村停下。

    当地的一个特色餐厅是露天的,可以看见大海和远山,用完餐之后可以在沙滩吹晚风。

    日落之后,天并没有完全黑下去,吴颖带了露营的餐布,又拿出今天特意买的饮料和零食摆在上面,好不惬意。

    苏榶来海镇快一个月,今天第一次在附近玩,也是第一次体验这样坐着小电驴环岛兜风,跟她平时参加的那些豪华奢侈的游轮party完全不一样。

    她今天才发现,原来快乐可以这么简单。

    吴颖和陈可云之前婚庆工作室的工作忙,也很久没有这样的休闲地出来放风了。

    海风吹着,温度刚好。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聊了些有的没的,笑声不断。

    天色暗下来,时间不知不觉地流逝,苏榶正给两人说,让她们有空去京市,她带她们玩时,手机响了。

    是许应冬。

    “什么时候回来?”他问。

    苏榶看着正在收拾餐布的两人,顺手剪了地上的瓶子,回道:“准备回去了。”

    “我去接你。”

    男人问了她的地址,让她在原地等他,便挂了电话。

    陈可云知道许应会来接她,将带来的东西收拾完之后,两人贴心地在路边陪她等。

    她们所在的渔村离海镇其实挺远的,电动车都骑了四十分钟,但许应冬二十分钟就来了。

    因为他骑的摩托,还走的近道。

    吴颖最近从家里搬出来跟陈可云一起住的,见人来了,放心道:“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许应冬摘了头盔,“你们路上骑车慢点,注意安全。”

    “好。”两人应了声,骑着电动车先走了。

    许应冬目送两人走远,回过头,发现苏榶正好奇地盯着他的车看。

    他把备用头盔递给她,“怎么了?”

    苏榶接过抱在怀里,这才抬眸看他,“这是你的车?”

    “嗯。”许应冬扬了扬下巴,示意她上车,“走吧。”

    见半天没人应,他回头看了眼,就撞上苏榶跃跃欲试的眼神。

    “我想骑。”她说。

    许应冬:“会吗?”

    “我有驾照。”怕他不信,她翻出电子驾照给他看。

    许应冬笑了,还真放心地把车交给了她。

    苏榶熟练地挂空挡,点火,然后自信地对他道:“我载你。”

    “行啊。”许应冬挑了挑眉,长腿一迈,轻轻松松跨上后座。

    等他坐稳后,苏榶却迟迟不见起步,以为是她哪个步骤出了问题,正想下车查看,身前人却侧头看过来,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没带过妹子吗?”

    “啊?”

    许应冬愣了愣,直到看着她捞过他的双手环上自己的腰,才终于反应过来她那句话的意思。

    他低笑出声,“懂得不少嘛。”

    “一点点。”苏榶扣好头盔,挂挡起步。

    来的时候走过一遍,她记得路。

    但许应冬没告诉她,其实还有一条稍微近一点的路。

    原路返回,风有些大了,苏榶体温本来就低,风一吹,更是冰凉凉的。

    许应冬靠上她的背,将人拥进怀里,尽可能的把体温氲给她。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才对苏榶的腰有了一个更清晰的认知。

    就他一个巴掌那么点宽,一路上他都没敢用力,甚至怀疑她的内脏是否都齐全。

    太细了。

    郊外的公路没有红绿灯,一路畅通无阻,只偶尔会经过几次减速带。每次颠簸结束,因着惯性,许应冬的身体就又贴近苏榶几分。

    落在旁人眼里,亲密无间,同时也引人注目。

    毕竟人们常见的都是男骑带美女,像这种女骑带帅哥的实属罕见。

    而且还是两个大长腿,光看身型,也让人觉得配一脸。

    有路人见了,偷偷抓拍了一张,发上了某书,配文:【路上偶遇的一对情侣,体型差绝了!】

    进了滨海路,回去势必经过酒馆,那段路晚上人多,苏榶适时减速。

    但也正是如此,路过酒馆时,正巧被出来倒垃圾的谢顺瞧见了。

    机车飞驰而过,谢顺没看清人脸,但他认得许应冬的车。

    于是,当晚,酒馆群聊又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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