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一起去。”

    想来是知道易寒在哪儿,否则她也不会这么着急。

    “我自己去。他不喜欢旁人在侧。”

    想来他不离开卫府,也是如此,凝萱能感觉到易寒身上的凌厉与骄傲,引以为傲的东西被人毁去。

    没想到沈堰却是挑了挑眉,不屑一顾。

    “这么矫情,我倒要亲自看看!”

    ……

    悦塞客栈。凝萱与沈堰进去的时候,本平躺榻前的易寒猛地坐起身,下意识紧握住床头的剑。

    “谁?”

    一路上,凝萱眉梢紧蹙,直至看见他才长松了口气,她回身将门合上,易寒似渐渐明白过来,逐放松警惕,问道。

    “你一个人?”

    虽说沈堰已尽力放慢脚步,然易寒自小练就的警觉仍就其旋即感觉出来,凝萱看了沈堰一眼。

    “沈堰一起来的。”

    沈堰正欲出口打个招呼,凝萱便已走到易寒身边。他双眼缠蒙,那股凌厉之气渐轻,反倒多了几分柔和。

    “来这儿做什么?回去吧。”

    一双手抚上他的肩膀,易寒盘腿而坐,被白布缠绕的精壮身躯上斑血淋漓,是凝萱昨晚替他包扎的。沈堰在此,他并不能问出想要的答案。

    “喂喂喂!你怎么说话呢!”

    将药箱置于桌上,沈堰已将常用的烧刀白缎摆放成排,第一次见他时就觉是个少言寡语的,没想到出口也是这般伤人,凝萱的焦急他看在眼里,还从未见过这丫头这么低声下气的。

    “让沈堰帮你看看眼睛,不会有事的。”

    凝萱低声商量,她见过他满身是伤,皆由他自己随意包扎,想来没有被人照料过。

    “不用,你走吧。”

    易寒低头,缓了口气之后,对凝萱道。

    “你拽什么拽,我告诉你,今天这伤,还非看不可了!”

    沈堰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凝萱一眼,他倒希望凝萱将与他顶嘴的功夫拿出来,对付这等冷性子,便不要客气。

    然他其实不知,凝萱也是唯有在他这十几年的兄友前,才能展露出孩子般的一面。

    沈堰话落,易寒果真是怼不回来。

    凝萱触碰到他脑后白布结处的指尖被她制住,沈堰见状,一把趁他不注意将那死结打开,白布凌落,露出双鲜血包裹双眸,眼角血痂恐怖可现。

    也正是这突如其来的光影,令易寒猛地抬手,头下意识的躲过去。

    “易寒,没事,没事的。”

    凝萱将他无处安放的手臂裹住,曲身护着他,略带警告地盯着沈堰,后者瞧回来,嘟囔道。

    “你瞪我干什么?”

    沈堰将残血收于瓷瓶中,银针过点,他眉头越蹙越深。

    “有毒。”

    凝萱手紧了紧,废话!又听沈堰道。

    “不过,你之前用了什么药,似乎,若是常毒,人早没了!”

    顿刻间,凝萱摇了摇头。沈堰瞧向凝萱,与她比划动作,只听一动不动的易寒忽道。

    “有话直说。”

    “没事,没事。”

    沈堰嘱咐凝萱将他安置好,才将其带到门外。

    “无药可医,毒性虽已控住,这眼却是要费了!”

    “沈堰!求你救救他!”

    激动间,凝萱一下抓住他。沈堰却反手握紧,一把掀开她的衣袖,手腕处,旧伤新疤伤痕交措,其实在方才,沈堰就已无意间看到,只是未发作。此时,却是怒不可遏。

    “那食人花,就是这么活到现在的吧!”

    当初她要寻,他已有所猜忌,大病小伤那东西也用不着,然凝萱的要求,他不能不理睬,这才……

    “沈堰,易寒是个好人,我不能不救他。”

    被他松开的手随着渐软的身体慢慢滑落,泪流满面,沈堰没看她,只问。

    “为什么?”

    “因为,因为,是我杀了章徊……”

    沈堰愣住。

    送沈堰离开,凝萱站在门外,许久,才返回客栈,易寒将新流的残血抹去,对他而言,唯一不同的是,先前伤身,此次眼睛,会影响行动罢了。

    “我早说过,没用的。”

    凝萱叹了口气,不再同他多言,只道。

    “柳世旌不在府中,再等几日吧!”

    易寒点头。他取出素萧,轻曲悠扬,缓缓流现在这方院落之中。他吹萧的时候,总有种故作文人之感,凝萱望去,若他是个父母膝下长大,无忧无虑的平常人,该正是这样吧。

    京都南霖,府邸富丽堂皇,白发耄耋的老人身着锦衣宽袍,正坐于书房,来人敲击三声,苍老声音响起。

    “进来。”

    来人一身黑衣,将遮面黑布掀开,却是副中年老妇相,是以风尘仆仆,将几副画像送到这人桌前。

    “我就知道,他们怎会甘居人下……”

    老者虽一大把年纪,却老来健壮,眉宇间自带威压气势。见这画像,其脸色越发难看,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再查,速报……”

    话还未说完,门悄不丁被人推开,一身着流速橘橙长裙女子已朝他奔了过来,再几日是他七十大寿,好几拨人都在前堂等着呢。

    “爹爹,王大人李尚书他们都等着呢!”

    瞧见自家女儿,老人肃色神情喜笑颜开,一旁肃色老妇亦然如此,在这家中,谁不宠她呢!

    “好了好了,这就去!这就去!”

    女子正欲走,余光却撇及桌上的几副墨描画像。

    “这是什么!”

    “这是,这是……是……”

    不等老人说完,女子已将那画像捏在手中,好奇细细查看。

    夜,卫府,偏院,灵泽幽灵般徘来徘去,其通白绒色与暗夜融为一体,凝萱回来时,西庭房门紧闭,卫老爷立在门口,似是专门在等她。

    “萱儿,怎么现在才回来?”

    卫老爷脸色苍白,凝萱目光巡向他身后的院门,好在她走时留意将门锁紧,否则……

    “找我有事?”

    凝萱叹了口气,自她掌卫府权,布庄之事卫老爷已极少过问,更休要说来询她。

    “春贡在即,爹爹望你照看布庄生意,先前你祝伯父病重缠身,如今是由其子接管,垠城布商向来一体,你若有空闲,便去见一见祝公子……”

    卫老爷语重心长,如今他也只想保下这份祖宗留下的家业,至于多少,也不必打算。然生意场上,绝非单打独斗能立家安命的。

    “还有,你年岁不小,你大姐安排了几幢婚事……”

    “我知道了。”

    凝萱随意应和一声,便要转身回房,然其迈出的脚步顿住,问了句。

    “这些年来,爹爹可曾对我娘有过半点愧疚之心?”

    冷静的质问在身后响起,卫老爷止住脚步,长长叹了口气。

    “其实凝萱如何,都不要紧,只是觉得,我娘她被困在这方别院,真是难熬寂寞!”

    几次想要逼问的冲动被遏在心中,她索性如今掌着卫府,然时过境迁,她独自一人,已是孤单,何况加之当年被人诬陷的蜚言和无权无势的薄势。每每想起,都窒息的很。

    卫老爷没说话,凝萱也不指望他能回答什么,开门关门,将其一人隔绝在整片院外。

    ……

    没想到会在第二日见到柳世旌,凝萱早起之时,便有人来通报,说是柳大人前来。凝萱正思索如何相待,人便已缓缓自门口近了来,对她微微一笑。

    “听说三小姐找我!”

    凝萱将人摒退,柳世旌进屋,紫衣垂缨,四下瞧来瞧去,似乎在寻什么。凝萱愕然,笑道。

    “柳大人在找什么?”

    柳世旌收回目光,略带尴尬,反问道。

    “怎么,你那贴身护卫没在!”

    凝萱心下一怔,为她沏茶的手微微颤抖,客气道。

    “柳大人在此,自然是无需护卫的。”

    柳世旌折扇一合,凝萱刻意等他似的,开口道。

    “柳大人前来,是因为当日牢狱刺客之事吗?”

    “三小姐果然聪慧。”

    柳世旌挑眉,自她手中接过茶盏时不由在其指尖轻轻摩挲,凝萱掠开,柳世旌接着道。

    “你可知道,那日前去刺杀,险些取你性命的,是什么人?”

    凝萱心提到嗓子眼,柳世旌若有所思道。

    “是当年参与‘琼瑜案’的另一拨势力。”

    柳世旌卖弄关子,端起茶盏微微品抿,只听凝萱又道。

    “那,那是什么人?”

    “三小姐也有兴趣?”

    似乎在嘲笑她,先前对那杨师傅的事一概否认,如今却饱有兴味,前后矛盾。

    “想来柳大人知晓,我与杨师傅先前也算相识一场,他受人刺杀险些丢掉性命,凝萱自然上心,若是柳大人能将真凶捉拿,可定要好好治罪!”

    “三小姐真是巧言善辨!”

    柳世旌紧盯着凝萱,目不转睛的视线看得她着实有些脸红,凝萱总觉,他的目光有些炙热。

    “事到如今,三小姐不必再遮掩,更不必隐瞒了吧!”

    柳世旌忽得起身,双手按在凝萱肩头,一张俊脸硬生生凑到凝萱跟前,与她唯剩半寸。

    “你那护卫,怎么没来救你!我瞧如今正值月圆,不该是毒性复发之时!”

    凝萱瞳底收缩,惊着挣扎,却被柳世旌手腕用力按下。

    “没想到时隔多年,那小子居然还能活到现在!”

    凝萱脸色青白成片,柳世旌圈住她的眼神,第一次显现出狠厉决绝。

    “说吧,他在哪儿!你与他是何干系!你与当年的‘琼瑜案’到底如何!”

    那日县牢,他已冷不丁对持剑赶来的易寒起疑,却没声张,当时他们年岁尚轻,却极少有人能给已贵为世子的他如此震慑,真是铭记在心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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