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我亲爱的朋友詹姆·波特……”

    天色尚早,在冬天时,太阳总要来的更晚一些。蒙蒙的光亮穿过玻璃窗,柔和地洒在床沿上,一并覆盖了伏着身子的女孩、羊皮纸和上面歪扭的字迹。

    霜花在玻璃上蜿蜒,这一层坚实的阻碍之外,有小雪稀疏飘零。再远一点的地方能看到黑湖结冰的轮廓,镶嵌在几尺厚的雪地里,像是蕴着一层雾的蛋白石。

    “他们是这么说的。……还记得之前掉到井里时你疯长的毛发吗?把这些综合到一起,我认为我们可以试试把月桂树种在井里,种在井里……或者用井水浇灌……?”

    海蒂写到这里,忍不住朝手心哈了一口气。这时候她又想念起公共休息室里的壁炉,那里面温暖的火焰总是尽职尽责地燃烧着,提供着最后的温暖。跟它相比,其他任何地方都显得寒气逼人。

    于是她卷起了羊皮纸,决定提早去占一个好位置,正好她探出被褥的半个身子已经变得冰冰凉了。海蒂倒不是有多在意是不是要被冻得打喷嚏,但是太凉的温度让右手写起字来卡顿不止,而她还想快点把昨晚的新发现分享给每一个朋友——这意味着除了现在詹姆的这封信,还有三封一模一样的要写。

    海蒂看了一眼时间,还不到七点,她开始好奇詹姆他们是否也已经睡醒了。她有点希望他们醒的够晚,晚到第一眼就能看到这个振奋人心的新消息,可是算上猫头鹰送信的时长,那也起码得几天以后了。

    “卡啦”。

    脚踝碰到什么,发出清脆的声音。

    带着疑惑,女孩弯下腰去,在床脚摸索着。忽然她触碰到几个边角坚硬的纸壳,它们簇拥在一起,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圣诞节的清晨。

    海蒂就那么一头雾水地摸了几下,直到一个猜想猛然击中了她,让她恍然大悟。她兴奋地把头探到床下,掀开了床帘——果然!

    几个大小不一的包裹堆在那里,有些包装得相当鲜艳,有些则显得朴素。然而外表在此刻却显得如此微不足道,仅仅是存在,它们仅仅是存在于这里,就已经让人感到难以言喻的幸福了。

    除却在孤儿院时统一收到的贺卡,这是名为海蒂·克拉克的女孩人生第一次收到的正式礼物。

    海蒂静悄悄地抿起嘴,抿出一个微笑。她把最亮眼的红绿配色的盒子抱了起来,轻轻撕开那层包装纸。

    不得不承认,第一件礼物就非常地出人意料。

    包裹里面是一个厚重的相框。海蒂把相框翻到正面,一封信应声飘了下来,但是她不用去看,就已经知道这份礼物来自于谁了:照片中的男孩看到她,向她使劲挥起手来,露出一口白牙。

    海蒂看着照片里的詹姆,又看看和他合照的球队成员,再看看挤满空白处的一个个签名,默默把它摆在了床头柜上。

    然后詹姆又开始微笑、挥手、一刻不停歇地上蹿下跳起来。海蒂坐在那里观察了一会儿,越来越觉得把这张照片放在床头柜上实在有点诡异,又默默地把相框倒扣了下去。

    “……是一个好的开始。”她对自己说。

    而人与人的悲欢不能相通,她亲爱的朋友詹姆·波特在信里兴高采烈,复述着爱尔兰队的球员是如何认为他在“魁地奇这项运动上很有天赋”(“他们觉得我能成为很棒的找球手!”,这是他的原话),并且有三分之二的内容都在展望自己成为校队成员之后,将怎样带领格兰芬多走向辉煌。

    “我要了五份爱尔兰全队的签名!剩下四份送给你们,我会好好装裱一番的。”他的笔迹龙飞凤舞,“圣诞快乐!这绝对是我人生中最美妙的圣诞节,我真希望你们也在。”

    在信的最末尾,他用一行潦草的小字写:“顺便一提,我也买了点特产,它们在另一个包裹里——我妈妈说一定要送,虽然我不觉得有什么必要。”

    海蒂一边吃着他另外送来的巧克力金飞贼,一边像读故事一样把这封信又重看了一边,好奇其他人收到照片的反应。看在巧克力飞贼的份上,她起码不那么后悔把独角兽的角(她唯一一次在和海格的神奇动物问答里胜出的“奖品”)当作礼物送给他了。

    西里斯寄来的是一个格外小巧的包裹。海蒂将它拆开时,一条带着亮晶晶挂饰的手链滑落到她掌心,让她禁不住笑了,因为她送给对方的正好是几枚搭配起来很有麻瓜乐队范儿的戒指。海蒂也犹豫过能不能送点更有意思的什么东西,但这么一看应该还不坏。

    她把那条手链戴起来,发现在光线的照耀下,它折射出海浪般的蓝色。

    西里斯随礼物附上的信要简洁很多。在正式的圣诞祝福之后,他说家里人还是一如往常,让人“毫不意外”,还说他试着接触了安多米达,并且建议她可以找叔叔阿尔法德·布莱克寻求帮助。

    “我的叔叔是个好人,哪怕在这样的家里。”他在信里好似不怎么在乎地写道,“不管怎样,这是她的选择,只能希望她足够聪明。”

    “作为交换,安多米达告诉我这样的首饰最近很受欢迎,我选了一个看上去不错的样式。”

    怀抱着一种轻快的心情,她垂下眼睛,读完由流畅的花体字写成的最后一段。

    “假期结束再见,海蒂。”

    卢平的那份包装得很是朴素,用棕色的硬皮纸和绳结捆在一起,看起来非常原始。海蒂把它打开后,里面的景象却截然相反——居然是一个缩小的格林迪洛标本!据卢平所说,他和父亲在旅行途中遇到了这些充满攻击性的黑魔法生物,想方设法把它们保存了下来。

    海蒂捏住格林迪洛萎缩的触手,在大开眼界的同时,有那么一瞬间冒出一丝迷惑。

    卢平究竟去了哪里,才能遇到像格林迪洛这样的生物?他去那么远的地方做什么,又为什么不能同他们说?

    这念头来得突然,也仿若火星,转瞬即逝。

    随着包裹一个一个被拆开,照进宿舍的光线越发明亮。等到海蒂收整好所有礼物,顺便给詹姆的照片找到抽屉里一个好位置以后,太阳已经完全破开云层,高高在天空中散发光辉,连窗框的积雪也闪烁着快要融化的水光。

    公共休息室里,靠近壁炉的位置也已经全部被坐满了,好在魁地奇队长兼级长的凯特给她让了一个位置,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

    “发型不错。”她称赞道。

    “谢谢!”海蒂说,她用了莉莉送来的卷发药剂,然而忘记在这之前去看说明书和信了,“如果它不会整整三个月都维持这个状态就更好了。”

    考虑到她也不讨厌自己的头发变得稍微卷一点儿,海蒂没有花更多心思在这上面。温暖的阳光洒进塔楼,照亮了女孩半边脸颊,她眯起眼睛,感觉到让人昏昏欲睡的热意。

    海蒂手里攥着几叠用来写信的羊皮纸,先在纸上感谢了每个人送来的礼物,羽毛笔漫无目的地戳动着,用尽全力把注意力从詹姆和爱尔兰队、安多米达和西里斯的独树一帜的叔叔、卢平的去向……种种事情上移开,顺着早上写下的内容继续思考下去。

    “月桂树……”

    月桂树的后面是什么?如果他们砍断了达芙涅——也就是月桂树,就要将它们献给女神马特瑞斯,这一步又该要怎么实现呢?

    海蒂在羊皮纸上画下女神马特瑞斯的轮廓,三位一体的女神,分别是少女、妇人、和老妪,如果达芙涅代表了月桂树,她们是否也代表着别的什么东西?

    她画下一个问号。

    ·

    海蒂在几天后收到了回信。

    猫头鹰们非常忙碌,一直在海蒂几个人之间交错着送信,争取每个人都不会在讨论中漏掉什么信息。尽管如此,彼得还是迷失在一个接一个的推测里,他的信件也渐渐有些跟不上节奏。

    海蒂叼着汤匙,准备享用她的早餐,手上兴致勃勃地拆开这几封信,把它们摊开在一起。

    “让我们不要想那么多,‘献给’总不能也是个暗语吧?总而言之,我们要把在智慧之泉里长大的月桂树送给,呃,女神?”——这是詹姆。

    “如果把月桂树当成献礼,而对象是马特瑞斯,她……们实际上有三个人,对吧?那么应该准备一份,还是三份?”——西里斯。

    “当初刻着谜题的墙壁上还有一个凹槽,非常细,我还在怀疑是什么呢……如果是树枝的话,或许正好能放进去。”——卢平。

    看到这里,海蒂若有所思地把餐盘推远了一些。周围的学生们还在不断聊天,但是这些声音一点一点离女孩远去了,她把三个人信中的内容结合在一起,树枝、凹槽、献礼、三份……

    像是一盏终于通上电的灯泡,难以忽略地,一个奇妙的猜想在海蒂心中“啪”地一下成型。

    不过似乎不止她一个人反应了过来,在众人瞩目的视线下,猫头鹰一只接着一只呼啦啦飞进礼堂,拍打翅膀的声音在她头上盘旋。

    几乎是同一时间,新的三封信好似暴雨一般劈里啪啦落在海蒂的头顶——有一封差点掉进她的汤碗里!

    海蒂把它们捡起,署名没有意外,分别来自詹姆,西里斯,卢平。读着读着,她咧开嘴角。

    这几封信拥有几乎一致的内容。

    如果把重点放在如何让树枝成为三份赠礼上,那么再对应作为被赠送者的马特瑞斯神,就可以得出一个答案。

    ——“青葱,成熟,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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