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节课翁星有点走神,物理老师在复习枯燥的电磁学内容,而她看着笔袋里白色卡纸包着的徽章有点犯愁。

    怎么给陈星烈呢,还要告诉他薛奶奶说的话。

    贸然去叫他,不知道他又要生出多少不耐烦来。

    烦得,翁星下意识地用手指甲去扣右手腕的表带,指甲掐进肉里传来一阵痛感,翁星才意识到自己把柏悦送的那块表换下去了。

    改用头发丝缠笔盖,纠结,矛盾,犹豫。

    玻璃窗外烈阳高照,窗台上的一盆茉莉花叶子被晒蔫了,台风过后,九月的榆海气温仍在三十度以上。

    教室里有人嫌空调不够凉,卷了本书扇风,而老师的声音又催眠,听得人昏昏欲睡,没一会就爬桌子上睡着了。

    物理老师扔了截粉笔过去,点他的名批评。

    翁星悄悄转身,余光去寻陈星烈在的位置。

    难得的,他在,白衬衫领口纽扣解开两颗,领带的系法很随意,扯了一截在颈边,倦意微懒,骨子里都带着散漫不羁。

    他在算题,书本封皮和他们学的不一样,偶尔会转笔,手指骨节微动,如埋藏海水中最清凉一抹水釉,柔冷却锋利。

    阳光斜照,少年恣意生长,似有无限可能。

    后排那些女生大多都在悄悄看他,有大胆的甚至拿出手机在桌底下偷偷拍照,不动声色的心动,溢于言表。

    移开目光,翁星做出决定。

    —

    第二节课下课课间操时,司唯嫣主动对翁星发出了邀请,邀请和她一同下去。

    周遭女生面面相觑,加之目睹了今天早晨那一幕,互相窃窃私语,“她什么背景呀,司大小姐这么帮她。”

    “今天早上,司唯嫣还强调了朋友这个词,她以前可从没主动说过是朋友这句话,也从没对别人这么好过。”

    “这转班生也太幸运了吧,能和嫣嫣当朋友。”女生们眼底都带着羡慕的目光看她,对她的称呼由鄙夷的B班生改为了客气一点的转班生。

    而翁星面对着面前女生伸出的手,她捏紧口袋里的卡片,摇了摇头:“抱歉啊,我想自己一个人走。”

    司唯嫣也没生气,抚了抚耳边发丝,转身和身边等着的两个女生一起走了。

    教室里的人陆陆续续走光,等到一个人也没有时,翁星才起身,从第一排走到最后一排,确认周围没人时,她弯腰悄悄把那徽章和卡片塞进陈星烈的桌柜里。

    然后一出教室门,就看见穿着白衬衫黑色长裤的少年半倚着墙壁站着,手里把玩一个银色的打火机,火苗跳跃,稍有不慎就会灼伤皮肤。

    指骨摩挲打火机的印刻,他这两年长高很多,约莫有一米八五以上了,看人总低垂着眼,眼皮薄,透出一股薄情寡义的疏离感。

    翁星见识过这人上一秒人畜无害,又冷又酷事不关己地站着,下一秒就眼神变冷,恶语伤人的模样。此刻只想当没看见他,赶紧远离。

    加快脚步,她没停留,却没走几步就被他叫住,淡淡一声,“翁星。”听不出情绪。

    心跳快了些,翁星回头看他,轻轻回:“有事吗?”

    似是解释,又是争辩,她语速加快:“我不知道你在一班。”

    言下之意,知道你在,她就不考过来了。

    陈星烈勾唇笑了下,低嗤道:“做得挺对的。”

    “那躲我远点。”抬手,他朝她扔了个金属质牌子过去,狭长眼底淡漠无比,扔完转身就走。

    而翁星在原地,猝不及防被那金属牌砸了下,擦过发丝,她没接到那牌子,掉在地上。

    拢紧短裙,翁星弯腰捡起,金属质感冰凉,握在手心,不自觉出了一手汗。

    她吹干上面沾的灰,看清班牌上的字:

    高(三)一班翁星

    字体的颜色是玛瑙红色,配底是黑曜石一样的深黑色,崭新洁净,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

    课间操绕着足球场跑两圈,翁星跑得大汗淋漓,刚歇下,沈晚晚就贴过来,亲密地拉她手臂,“你看主席台上,星星。”

    翁星小口喘着粗气,拿餐巾纸擦额头上的汗,她把长发绑成了马尾,利落而干净。

    她看向主席台,男生散漫,白衬衫和黑色长裤,食指还戴着学校明令禁止的首饰物品,走哪儿都散淡冷漠拽的一副样子,站在副校长旁边也没个正形。

    “陈星烈今天竟然来跑操了!”沈晚晚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惊讶。

    翁星揉了揉耳朵,“他不是没跑么。”

    沈晚晚摇头:“不是呀,他平时根本不来的,今天还下来观看了也。”

    “哦。”翁星淡淡回,低头看了眼胸口班牌,食指抓了抓手腕发绳。

    人群散开,一群人往超市走,一群人回教室。

    翁星太累了,好久没这么运动,她走足球场旁边去,选了个木椅坐着。

    沈晚晚自动跟随她,跑完一千六,精力还多得好像用不完,开始喋喋不休地讲:“司唯嫣,星星你和司唯嫣是怎样认识的呀?”

    “你知不知道她家是哪儿的呀?”

    翁星懒得问,仰靠在木椅上,看天缓气。

    沈晚晚自问自答:“有司集团也,司董事长是她爸爸,她是他们家最受疼爱的小女儿。”

    “司唯嫣人美成绩好,还有教养,还不随便欺负人,我们班上的人都很喜欢她。”沈晚晚嗓子有点干,说出来的话涩涩的:“我也好想和她成为朋友呀,星星,好羡慕你。”

    “被人欺负时能有她出头。”沈晚晚自顾自地抱住她胳膊,喃喃自语,“那我先抱紧你,以后别人欺负我你也会帮我的吧?”

    翁星人都要热得冒烟了,想推开她,低头看见沈晚晚纯良无害的模样时还是没忍心,任她抱着,低低“嗯”了声。

    跑完操后,人很累,坐着没一会,翁星竟然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睡梦中听见些叽叽喳喳的声音。

    “陆行之,你帮我要个联系方式嘛,陆行之~”

    “自己和他说。”

    “我不好意思。”

    “别纠结,反正得被拒绝。”

    “……你!快去帮我要啊~”

    “刚刚我烈哥在主席台上扔那么一大叠卡片你没看见啊。”

    “咱别撞南墙了。”

    “那你有他联系方式把他推我。”

    “那我还要不要活啊?傻仔,回你教室写作业咯。”

    “我不嘛,表哥,行之哥哥~”

    “哎,别烦。劝你一句,任何时刻别去烦陈星烈,否则有你好受的。”

    有你好受的,有你好受的,有你好受的。

    莫名其妙,梦里耳边一直重复这句话,翁星惊醒,手心出了一手的冷汗。

    而身旁沈晚晚已经不见踪影,足球场旁的篮球场里,不远处有几个男生正打篮球,其余的地方便没什么人了。

    那几人都很高,陈星烈在里面最出众,穿了身黑色球服,十三号,护膝和护腕都没带,运球跑远,起跳,投球,一个三分球落幕。

    周围几个男生鼓掌,手扶着膝盖说:“牛逼,烈哥。”

    有人想到什么起哄,“刚我听谁说的啊,别去招惹陈星烈,否则有她好受的。”

    “哪种好受法啊,说来听听?”一群男生聚一起,说起浑话来都开始来劲。

    陆行之在旁边手撑着头,手挡脸,装死。

    温翊君也跟着闹,脚踩篮球上,戏谑地盯着陈星烈,意味深长,“当然是哪儿都不好受啊。”

    陈星烈往篮球场旁边走,弯腰拎了瓶矿泉水,拧开瓶盖,仰头大口灌下。

    喉结滚动,水珠顺着锁骨没入衣领,顺着这炎日夏日弥漫,躁动着空气中全是男性荷尔蒙的气息。

    碎发被汗浸湿,一瓶矿泉水见底,陈星烈徒手捏扁瓶身,抬手扔旁边去砸陆行之。

    陆行之笑呵呵接过,攥手里,捏瓶盖,“我给你挡回去了,哥。”

    “哎,烈哥桃花太多了,羡慕嫉妒恨呐,不给我们分几个。”有人开玩笑。

    温翊君也懒洋洋地靠着铁丝网,往陈星烈那边投去目光,不看没发现,一看就看见斜对面的木椅上有个姑娘正呆呆看着他。

    身形纤瘦白皙,黑发很长,长相很纯,瞧着乖巧,是好学生。

    那几人打篮球歇下来,说起浑话来没完没了。

    “没见过也得见不是,不然真十八岁纯情男高生啊,求求来个姑娘招惹招惹……省的这人,每天三分扣球虐我们。”

    谈话间是个圆,又有人喊:“我们烈哥这么猛,人姑娘受得住?”

    陈星烈掀起球衣一角,抬手直接脱了,露出肌理分明的裸露上身,抬手拿旁边衬衫换衣服,准备收拾回教室。

    温翊君,“卧槽”了声,拽着衬衫不给他,还扬下巴示意陈星烈看斜对面。

    而翁星直接在座位上看懵了,少年肩背宽阔,肌肉纹理沿脊柱往下延伸,微侧身,隐可见腰部劲瘦腹肌。

    一瞬间,翁星脸和脖子都红了,伸手捂住脸。

    温翊君吊儿郎当,笑着开口,“喏,陈星烈,招惹你的这不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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