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刺耳一声,翁星手机响了,身边有人赶时间,她侧过身让路,低头查看手机消息。

    zsx:[星星,最近别来三中这边,放学早点回家嗷,新学期快乐。]

    下一条消息是章诗寻给她发的一个红包。

    点开,金额52.00。

    弯唇轻笑了下,翁星给她回了个小兔谢谢表情包。

    再抬头时,陈星烈已经上了那辆轿车,汽车驶动,绝尘而去。

    而校门口喧嚣如往,翁星和沈晚晚一起往外走,心底感觉很奇怪。

    刚刚的对视,并没有想象中的难堪。

    瞳仁漆黑,他半垂着眼睫,指腹轻轻摩挲银戒,眉眼的戾气消弭很多,烦躁,冷淡,又或者是犹豫。

    他看翁星的时候,许是隔得远,聚焦时显得眼神很深,有种一眼万年深情的错觉。

    那一刻翁星头脑有点发懵,食指下意识抓手表表带,折断了一截指甲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疼痛起来。

    —

    回家后,柏悦得知她考进一班,立刻便在桐雨街的街道群里分享了这个好消息。

    群里立刻沸腾起来,一条接一条的祝贺短信发过来,都在夸她,说老翁家的女儿成绩就是优秀,考进一班,等于一只脚已经跨进名校的门了,都在纷纷出对策,说考哪所大学好。

    柏悦倒认真地和街坊一起考察起了哪所大学好了,最后一致认为去首都吧,那儿的学校教学质量一流,专业排名也是全国前列,毕业后就业肯定差不了。

    大家纷纷推荐学金融,说这个工资高,前景好。

    而翁星坐在书桌前,看着旁边的一盒盒颜料发呆。

    多久没画画了?快半年了吧,几乎这一年都扑在学习上,为争那一口气,她下定决心要考进A班去。

    做完的数学题摞起来有半米高,她再也不会考出那样耻辱的分数。

    柏悦看着女儿的侧脸,过去抱了下她,她回群里消息。

    [星星喜欢什么就学什么,我们家没有让她就业的压力。]

    紧接着她发了五个红包在群里,一个两百。

    群里气氛一下更加热烈起来,忙着抢红包,也感叹星星还有任性的资本。

    那晚柏悦很开心特地打扮好,让翁怀杰提前下班,一家人驾车出门去吃晚饭。

    吃的是一家网上很有名的西餐厅,翁星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点。

    而柏悦和翁怀杰坐在一旁又开始腻歪得不得了。

    翁星有点闷,脱了外套出包间去看风景。

    餐厅在七层,临海,海风咸湿拂过,很凉。霓虹灯散布在街上,星星点点如流光闪烁,璀璨得像一场梦。

    想到什么,翁星点进购物软件,给章诗寻买了二十四色水粉颜料做回礼。

    熄灭手机时,她看见餐厅入口处围了群小姑娘,一阵接头交耳,似乎在看某个人,犹豫是否上前询问联系方式。

    站了会儿,风吹得人冷。

    翁星往屋里走,正巧遇见一个那人值守前台,一瓶瓶红酒摆放在酒柜上,被暖色调的灯光照着,好像流淌的蜜糖。

    男生手骨修长,慢条斯理地记账单,然后抬手把旁边一堆联系方式的纸条扔进垃圾收纳盒里。

    记完最后一笔账单,他把笔放进抽屉里,脱了工作服外套,内里穿着白衬衫,一手提上旁边的书包,转身便走。

    在门口与翁星打了一个照面。

    翁星有些错愕地看着他,脱口而出叫了一声,“宋墨白。”

    他回过头来,和她对视一眼,最后礼貌地点了点头,转身便走,仿佛赶时间。

    那时翁星不知道,自己也算是发现了他的一个秘密。

    —

    回桐雨巷时邻居薛奶奶家的门还开着。

    翁怀杰和柏悦下车,带了礼物和鲜花送过去,翁星站在门口,有些局促别扭。

    薛婉清在看电视,剧集播放完毕换了个台跳出则新闻。

    薛婉清看了眼,指着新闻里那人就骂:“这糟老头,成天就醉心在这些个纸醉金迷的地方里。”

    “不看不看,换台。”她抬手按了个继续放狗血电视剧的频道。

    翁怀杰端正地坐在旁边,提起:“陈老是书画界受人敬仰的老师。”

    “在我这儿,就别抬举这老头了。”薛婉清带着老花镜缝手里的苏绣,“他这一生坏就坏在这个名上。”

    “陈汲,不戚戚于贫贱,不汲汲于富贵,他倒好偏反着来,一把年纪还栽在这名利二字上面无法自拔,这辈子是没那机会改邪归正了。”薛婉清银丝雪白,穿一身芍药苏绣刺裳,平时待人和蔼,也就只有提起她那老伴儿,语气刻薄些。

    翁怀杰在旁边也不敢妄加评论。

    柏悦嘴甜,把那支玫瑰插到花瓶里,转眼就和她聊起秋天适合穿哪有的布料,新进的流苏月白纹很适合添在新旗袍上。

    刺绣刺出了大半朵芍药的形,薛婉清也笑着回:“那新来的布料我给你留一匹,照你的尺码给你做一件。”

    两人言笑晏晏聊了小半个钟。

    翁星坐在椅子上抬头看天空的星星,看了会儿,看见对街口两个小孩,一男一女手牵着手也在看星星。

    一块糕点掰两半,女孩抢了男孩手中梅子糖。

    一阵恍惚。

    “星星,过来,奶奶有件事拜托你。”薛婉清叫她。

    “噢,好。”翁星把椅子搬进屋,走到薛婉清身边。

    放下刺绣,薛婉清起身领着翁星往里面的房屋走,“星星,听说你也考进了一班呀。”

    翁星抿着唇角,低低“嗯”了声。

    拉亮储物间的灯,薛婉清找出藏在柜子里的一个玻璃罐,“那奶奶请你帮个忙好不好啊?”

    “奶奶您说。”翁星知道自己没法拒绝。

    薛婉清从玻璃罐里拿了枚金色的徽章出来,她用卡纸包好,攥在手中,苍老的面容平静而又带点无名的悲伤,“两年了。”

    “这两年,那家里发生的事简直不像样。”她叹了口气,把卡纸交到翁星手里。

    “你帮奶奶把这个东西带给阿烈,好不好?”

    “他也在一班。”薛婉清摸着翁星的手,像对待自己的孙女,“你们本来该一直在一起的。”

    眼神躲闪了下,翁星声音不自觉冷了点,低低道:“没有缘分吧。”

    薛婉清对她笑,当没听见她那句话一样,她抱了抱她,“告诉阿烈一句话吧。”

    老人的皮肤粗糙但温暖,翁星怔了怔,听清那句话后,点了点头。

    —

    翁星是第二天去学校才知道自己被何惜玥挂在表白墙上骂的事的,对方言辞激烈,说要让她在一班的每一天都度日如年,直到她自动申请转班。

    她还骂了很多话,翁星不想一一回想,只当做没看见。

    早自习结束后,一部分人去食堂吃饭。翁星学生卡还没发下来,带了柏悦做的三明治吃。

    她一边想解题思路,一边默默地啃三明治。

    没过几分钟,有只手突兀地伸过来,把她桌上的书一把推在地上,刚刚好散落在垃圾桶里。

    翁星抬头看了眼,还是昨天的尚艳。

    自带苦相的脸,她生起气来,五官都挤在一起。

    压制住怒气,翁星平静开口:“把我东西捡起来。”

    “你个贱人,你也好意思在这儿安心吃东西。”尚艳咄咄逼人,“也不看看你昨天干了什么,把阿枳逼得今天都没上学。”

    “先滚去打扫厕所,等会何惜玥的人来了,看看我们不刮花你这张净会勾引人的脸!”尚艳抬手就想扇耳光过来。

    翁星偏头躲开,尖利的指甲擦过耳廓,瞬间起了一条血痕。

    “你还敢躲?”尚艳声音陡然升高,下一巴掌又甩过来。

    下一秒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抓住了尚艳手腕,“尚艳,这是在教室。”

    男生力量很大,语气平静,却不容质疑。

    尚艳气愤地盯着他,“宋墨白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啊?”

    “不就仗着成绩好,老师喜欢你?你家里屁都不是!”尚艳拽手腕,反手还想去用指甲抓宋墨白。

    她毫无形象地喊,“何晶晶,易蓝,过来帮忙啊!”

    易蓝抓着笔袋犹疑不定,何晶晶扔了笔往前走了几步,却也不敢去打宋墨白,于是只是象征性地把翁星桌上的橡皮擦扔地上。

    顺带勾到了那枚用纸包着的徽章,一起掉地上。

    场面僵持了半分钟,最后有人站出来,冷冷一声:“尚艳,把翁星的书捡起来。”

    尚艳扭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声音的来处,“司唯嫣,你帮这贱人?”

    “纠正你的用语,翁星从现在起是我朋友。”司唯嫣语气冰冷,五官漂亮,手上随便一条手链价值便超过五位数,她盯着尚艳说出这句话。

    她就是昨天那个被众星捧月着走进教室的女生。

    而此刻,教室里的女生纷纷倒戈,“尚艳,你这样欺负新同学太过分了。”

    “是啊,尚艳,我们轮值区域根本没有厕所这一项。”

    “你别打着班长的名号在班里仗势欺人了,我们早看不惯了。”

    “是啊,道歉,道歉!”

    尚艳难以置信地盯着教室的人,“你们!你们!”她嘲讽地笑了下,“想让我道歉,不可能!”

    “那这样呢?”司唯嫣走近,抬手直接给了她一巴掌,“你自以为自己家里很了不起吗?”

    “你自以为在这个班里谁也不能动你吗?”第二巴掌落下,女生漂亮的美人眼眸里看人带了轻傲,“你自以为你可以随意欺辱别人而不付出代价吗?”

    第三巴掌重重一声,司唯嫣揉了揉手指,“没可能,你的好日子结束了。”

    “以后见我们绕着走。”

    尚艳的脸肉眼可见地红肿起来,人被打得有点懵,眼泪都被扇出来了,她咬牙切齿,最后却只能愤愤弯腰一本一本捡起那些书。

    何晶晶想往后退,司唯嫣旁边的人抓住她,“道歉。”

    尚艳脸木木的,对着翁星说了句,“对不起。”

    何晶晶连忙鞠了躬:“对不起,翁星!”

    上课铃响,尚艳想往回走,又被人拽住手腕,“诚意?”

    “翁星,对不起。”尚艳弯腰,几乎成九十度,头发被扇乱了,像个疯子。

    “你走吧。”翁星有些还有些怔忡,抬眸望向司唯嫣时。

    对方忽而弯唇对她轻轻笑了下,如春日秋日海棠,暖阳流转。

    上课铃敲响第二遍时,一群人散场。

    翁星抓紧失而复得的徽章,看向数学书上的一道示例题,才感到窗户缝隙有阳光照进来,很温暖。

    上课铃拖着漫长的尾调,回荡在教学楼之间。

    陆行之手里游戏英雄死掉一次,他半靠着走廊,回头对穿着黑色制服的少年笑了笑,露出一排洁白牙齿,“结束了,哥,走啊。”

    少年微低着头,漫不经心地拨弄手指间的一个银色打火机,人慵懒地靠着墙壁,眉目锋利削减。

    他勾唇笑了下,揣上打火机,转身推开教室后门。

章节目录

折青梅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倾芜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倾芜并收藏折青梅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