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宿血得化七世生,巧缘不识梨骨殁

    风子墨见小七在院内发呆,怕她闷着了,便有意领她出去溜达一下散散心,整好爽醒蜜喝光了,便牵了小七就往药冥教灵的药阁去......

    一路上小七异常的沉默,任由风子墨领着,自个心中嘀咕,若对师父动武?师父不会武艺但师父的符咒厉害,成心让着她还好,若不,师父定能一张符咒甩过去打她个七零八落,所以,动武不行,符咒亦不行。怎么样能在不伤到师父亦不让师父察觉的情况下顺利出去太清山呢?

    凝眉暗思着便来到药阁,药冥教灵随磨青天师去飞仙修道大会了,药阁里无人。

    师父自个儿在架子上找爽醒蜜,一个个的小罐子分门别类的贴着字条标签,一排排的药材皆存在柜子里,柜子上亦贴着字条登记在册。

    药阁里的瓶瓶罐罐排排架子实在太多了,师父还顶着她刚给他辫的还未来得及松散开的一后脑勺小辫子,头一歪直往胸怀里垂,小七见师父找的费劲,便也帮着找起来,不想眼睛一瞟倒见了个奇物,小小的条子,白纸黑字的写着曼陀罗花。若搁以前摆在她面前她都不知是何物,如今药理课她倒是挺用功,君影小师姐也总是找她玩,拉她各种采药采花,所以她懂的甚多。且这曼陀罗花药冥教灵授课时还着重提过,说是人界里总有些心术不正的,明里不敢或动不过人家,便在阴沟里想着法的害人家。便将这曼陀罗花制成一种蒙汗药,哄骗了人家吃下,从而谋财害命。教他们出去云游参访若见到此类事物便要制止或那般无功不受禄的奉承时便不喝不吃人家的。

    小七一直没去过人界随也不知道到底有多么的凶险,但教灵说了便一直记在心里,她也懂得这曼陀罗花的药性,只是个麻醉剂教人吃下昏昏沉沉直犯睡,睡一觉也便没事不伤性命。心里一个劲儿的求师父无量善德的原谅,一边伸手拉开小柜子抓了一小把偷偷藏在口袋里,幸好师父找的认真没发觉她的举动......

    小七按捺住自己怦怦直跳愧疚的心,道:“师父,今晚小七做饭给您吃吧。”

    风子墨一听只是高兴,唇角弯弯,找到了爽醒蜜便牵着小七回清风殿去了......

    小七在小厨房里忙碌,风子墨执意要帮忙打下手,小七执意不肯,自口袋里掏出那五朵曼陀罗花拣了个小罐子添了水泡在里面,等晚饭后给师父煮一壶茶水喝,不由得望了望锅里腾起的雾气......师父,对不起了......

    小七做了三菜一汤,师父吃的很开心,笑起来的眉角神态不是风能比的......小七不喜师父动怒,师父看她笑的样子她喜欢,温柔和煦的似刚采出的一堆一堆棉花团,轻触亦或躺在上边都是柔柔软软、温温暖暖的.......

    师父照例拿了本书,坐在庭院的石凳上一手支颐一手将书举在灯下,烛影悠长、憧憧跳跃。此时已沉暮,整个天空都暗了下来,小七拿了一把小蒲扇,道:“师父,小七给您煮壶茶吧。”

    风子墨低头凝目看书瞧的认真,闻言嘴边噙着笑意,眼神幽黑着,说与她:“今日可是勤快,又给师父理发,又给师父做饭,还给师父煮茶。小七,有求于师父?”

    小七一听,羞红了脸,师父的后脑勺上那一根根的小辫子还未拆呢,好笑又装镇定的笑说:“没,前些日子师父守小七,小七见师父辛苦,心疼师父。”

    “就你小嘴怪甜,去煮吧。”

    小七挪到厨房,手抖抖的将泡好的药水搁上了炖壶,煮了一泡天露茶给师父端过去......

    小七放在石桌上,风子墨将书一收,亲自斟酌了一杯,拈着个小茶盅回过头,幽黑的眼睛闪着琉璃的光彩,道:“那师父可要尝了。”

    那时候小七的两只小手搅做一团,背在身后不让师父发现,强装镇定的小身板挺的笔直笔直的,仿佛在说,我不是故意的,师父请您原谅小七......

    “唔,不错。”风子墨浅饮了几口,复又将书放在灯光下,一手喝茶一边凝目看书。小七闲着无事,便站在师父身后,心里安慰着自个儿,没事、没事的,师父只是安安稳稳的好好睡一觉,没事的。便将上午结的小辫子一根根的替师父疏散开,疏散开的头发打着弯曲在烛光里像是一层层的波浪,小七看着特别好玩,心想着,师父可真是个美男子。不同于糖糖的妖邪绝美,不同于风的阴戾霸道,真真的太清山第一美男子......

    “笑什么?”

    小七捂着嘴,自己并没有出声,奈何师父后脑勺长眼睛了?

    “没,师父瞧。”说着将那弯曲的几缕头发扯来给他看,“怎么样,弯弯曲曲的是不是很好看。”

    风子墨瞧着自己的发在小七小小的手心里,那弯曲的模样,恍惚间眼神更加迷离柔和着,微微蹙起眉毛,搁下茶盅,伸手去抚摸小七垂在身前的柔顺发丝,嗓子沉沉的,“你的发就蜷蜷曲曲的像水里的水草一般。”

    “师父?”

    风子墨收了手,低咳了两声,似是要掩盖什么,眨了眨眼睛,隐去了眼底的一些迷离,少顷,吩咐小七去案上将无极琴拿来......

    小七不以为然,见师父又饮了一杯茶水,高高兴兴的去屋里将无极琴搬出来,交给师父......

    一轮弯月,星光灿灿,阵阵芙蕖香味飘来院中,它得了仙物便再无凋谢之日。师父将无极琴放在石桌上,小七站在一旁将杯盏茶盅收在石桌的另一旁......

    小七曾问过师父那无极琴坏了为什么不修?师父只道是修不好了。沉吟了半响又摸着她的头顶,望着她却又好似不望着她般的说道:“你都好了,它自然也有好的一天。”

    “来,小七,师父查你一个功课。”说着便挺直了身子,双手抚在琴弦上。

    小七会意,自藏包裹中唤出一把桃木剑,道:“师父,检来。”

    风子墨拨弄琴弦,一指一弦,震响太清,清清泠泠,直窜九霄,仿佛那弯月都在轻舞,那星光都在曼妙。悠悠音色传于耳,铮铮入骨,搅得灵台清然一片如悟九天神游,琴音婉婉侃侃流进心里,倒教小七觉得分外心安,自心底深处冒出来的平静让她了然......

    每当师父奏响无极琴的时候,小七便觉得自己蜕了一层皮般。当然并不是往常发病那般疼痛的蜕皮,而是自心里而起,褪去一身的污秽陈腐,换得一身清新静然......

    所以,在每次她被病痛折磨的难以入眠的夜里,师父便拿着这个断弦的六界都在疯抢的神器给她抚琴,助她安眠。师父就是待她这般好,全然不顾这是女娲娘娘神器,也全然不顾道尊们的强烈反对,只要是为了她好,她的这个师父,就会全然不管不顾的只对着她好。

    师父弹的好她心生艳羡,便去藏经阁翻阅过书籍,其中一本姓朱的大文人著有《琴史》一书,记云,琴有四美,一曰良质,二曰善斫,三曰妙指,四曰正心。四美既备,则为天下之善琴,而可以感格幽冥,充被万物......

    自然这琴乃是女娲娘娘所化神器之一自是世间第一,师父音律精湛又有一双修长白净的纤纤玉手,更重要的便是师父那颗心,师父的心是平静的,他有道、有善良、有感恩、有爱、有真理、有正义、有天下苍生、有世间万物,譬如一草一木一虫一蚁看在师父的眼中都是万般的造化、万般的道义。小七时常觑着师父的侧颜,在想,若世间真有至纯至美的美好便是师父心中所追求的那份吧。所以,她对师父时时望着,常常有着由衷的敬佩之情......

    合着琴音,小七舞剑,弦弦扣在剑风上,时而宛若游龙擎天,时而宛若游龙摆尾,时而宛若游龙栖息,时而宛若游龙盘桓......当着风子墨的面她自是不敢耍弄上仙那本剑谱的剑式,一套云霄门的云霄动九天让她舞的有声有色,风子墨看在眼里,不由得满意点头,小七苦了小半年,总算是有些成就,强身健体又防身有余,甚好、甚好......

    琴声戛然而止,小七也帅气的收回一剑站定。风子墨抚住琴弦,自斟了一杯凉茶,一口气喝了下去,唤小七过去,“你这茶水倒好喝,泛着一股别样的露茶味儿......”

    “许是凉了,小七再去热热吧。”小七一时心虚,怕师父发现了什么......

    “不用。这凉茶喝的也痛快。谁叫你今晚菜做的咸呢。”

    小七咽了口唾沫,那菜咸却不是有意的,刚好自己在泡曼陀罗花水时,师父闯进来,她一时手忙脚乱洒了一大把盐在锅里......

    “你过来弹。”

    小七难以置信的望着师父,仿佛师父说了句难以实现的话。这个无极琴她听师兄们说起过,世间无人能弹,本来这无极琴也是天界之物,十多年前的天界大战,冥界差点灭了整个天界,形势万般危急之下逼的天界的天帝没法儿了,才扬言,谁若抚动这无极琴击退冥界鬼军便将这女娲娘娘神器无极琴拱手相送。天界的人弹了个遍,无人能拨弄的了,唯有一介凡人的师父轻而易举奏响无极神琴,救下整个天界,保住了六界和平。自然这是听后来人说的,不免添油加醋了些。可听在她耳朵里,师父就是解救天下苍生的大英雄,她突然好似明白师父之前予她说过的道,万般皆是道,道亦是万般,心中有道,便无利器亦万物皆是利器。他手无缚鸡之力,亦可握着一杆笔救全城百姓与水火,他一介书本郎君,亦弹了一手无争无求的无极琴,引得天下一世和平......

    风子墨将小七拽在他的跟前,圈在怀里,一手修长白净的大手软软的握着她的小手,拿着它们放在那琴弦上,有一根断了,一直蜷在那里,并未修复,听师兄们说过,这是天界大战时弄坏的。瞧,她的师兄们什么都知道,当她第一次听说时,她问师兄们,那师父有没有伤到。师兄们又一时语塞,支支吾吾思考半响回她,师父那般的一个大英雄可是救了天界怎会受伤。不会的,我们的师父厉害着呢。说着便又与她说旁的打听来的有趣逸闻小故事......

    当小七抚上琴弦的时候,那紧绷的凉凉的琴弦让她心里咯噔一下,像玲珑球中的响石,滚动了一下......

    小七并没有拨弄琴弦,而是摸着那根断弦,眼泪就那么没有知觉的流出来了......吧唧一下滴在师父的手背上,风子墨微怔,掰过小七的肩头,扯了衣袖里最柔软的一块替她擦掉眼泪,责问着,“好好的,哭什么?别身子好了,又不知爱惜。”

    小七抽抽噎噎,吸着鼻子,哽咽着埋怨道:“师父明明受伤了,红红的鲜血吐在无极琴上。”说着,眼泪更盛,漫过指缝不住的往外流着,“师父,不疼么?”

    风子墨听了,愣了愣,是小鱼儿么?你竟和女娲娘娘神器是相通的。风子墨眨眨眼,将眼里腾起的雾气散去,将小七揽在怀里,轻抚着她的背,声音亦哽哽的说,“师父是个大人啊。早已经不疼了。小七乖,不哭了,好不好?伤了身体师父更心疼难受了。不哭了,师父给你弹琴听,好不好?”

    小七吸吸鼻子,不想师父再劳心,揉着眼睛,道:“小七想听师父上次我睡梦中弹的那首。”

    风子墨怔了一下,继而笑笑,点了她的小鼻子,道:“原来睡的不真,下次师父可要好好守在你身边,哄你睡觉。”

    小七撇撇嘴,她又不是故意的,那次是东篱换骨半年多来第一次发病发的厉害,全身的骨头像是在震动,一段段一节节像长了手生了根在不停的抓刺她的身、她的肉,汲取她身上仅有的那点儿血,折腾了她整整一晚,蜕了满满一身的梨花花瓣,吓的她差点儿魂飞魄散,幸得宿血丹还有天师度她真气,才教她挺过那一夜,那晚她便下定决心刻苦一定要在飞仙大会上夺得三甲进而去找伏羲古书,看书中到底有没有记载东篱所说的伏羲血......

    “小七那晚隐约觉得师父唱的好听,没想到师父还会唱歌,是什么?”师父柔美俊秀的嗓音传入她梦中,给了她活下去的希望和勇气......

    “梨花令~小鱼儿。”

    “师父,小七就要听这个。”给我独闯飞仙大会的勇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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