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听说那位旅家那个逃到咱们这儿了。想是来找二公子的。怕要攀个关系呢!”

    公西府上两个婢女正往殿内送茶。

    “住嘴!”另一位婢女厉声打断她:“怎可随意议论主家之事,旅小姐的兄长与小少主乃是患难之交,理应善待!”

    说话的是邱禾,是老太太想要以后指给大公子公西谂做侧室的。所以她行事上比其他人都要愈发小心拘谨,总是生怕出什么差错。

    殿中,公西氏父子正打量着这位访客。

    一位身着玄色衣服打扮的率先开口,道:“旅小姐,不知你来我谣珑谷所为何事,有什么我们能帮到的,但说无妨。”语气亲和。

    公西氏大少主,重武好勇,喜玄色。他旁边这位想必就是二少主,眉清目秀、温文儒雅。

    这谣珑的二少主可是出了名的好脾气,旅沅箜也只是打量了一眼便别开了眼。继而装模作样地行礼:“沅箜见过各位。”

    随后,她故作凄惨柔弱模样,伴着哭腔道: “想必各位已知我此行缘由,旅氏无道,实在是走投无路了,便听哥哥的话来寻谣珑二少主庇护。还望贵府收留,哥哥会尽快来接我。”

    旅沅箜还觉得这模样不是很可怜,说罢便以袖掩面,硬挤出了两行泪来。随即看向了公西孑。

    受托于人,这二公子想必会看在哥哥的面子上分说上几句。可眼瞧着这人像木头一样站着不动,她心里也没底起来。

    公西孑抬眸看了旅沅箜一眼,不甚在意。

    只见他冲其随意点了下头,随后看向主座:“阿父,宴的确有托于儿。”

    公西文,谣珑之主。神族四大家族,空栈山东闻氏、云崖高赫氏、谣珑山公西氏,最后是黑山旅氏。

    看了眼公西孑,公西文将目光投向旅沅箜,满脸胡腮配着尖锐探究的目光,透着几许不怒自威的震慑。

    旅沅箜有些慌神。

    好一会后,公西文张口询问:“身为旅氏女,如此诋毁自己的家族,真是那老家伙的好女儿。”表情轻蔑至极。

    礼数?这公西文当真说得出口。要不是知道他与旅择江积怨已深且是个粗人,祣沅箜倒真觉得这公西文也是个讲究的。

    那便说些好听的罢。

    “王君此言差矣,旅氏无道,养而不教,前些日里妄图将我送与一贵人,听闻那贵人素有怪癖,相貌丑陋至极,自小凶悍跋扈,房中美姬无数,个个死状惨烈。我便是不愿嫁与他,就担上了个忤逆之名。我…”

    “什么?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不等旅沅箜把话说完,公西文便激动起来且语调激动高昂。“旅氏女,你且接着说!”

    “……”这突如急来的暴怒着实吓她一跳!她淡淡笑了声,分辨不出这厚颜无耻说的是旅择江还是那男子。

    “我并不知那男子是谁,不愿嫁与便担上了忤逆之名,受人指摘。更甚者我那养父命人给我下毒,足有百年。想来我将来也是个碌碌无为的废人。”说着,旅沅箜脸上显出淡淡的忧伤。

    公西文心有不忍,想了片刻想要安抚一二,旅沅箜却已收起情绪,继续说道:“高门重礼,我实际并非高门之女。此番投靠也实属无奈。”说罢便不再开口,屈身叩拜于堂上。人何以与牲畜讲究礼数……

    “旅氏女,你且安心住下。”公西文说罢便叹了口气,示意公西孑带她下去歇息。

    两人走后,公西文又接连叹了几声,看向公西谂:“谂儿,你怎么看。”

    “那旅小姐也是个可怜人。”说完便眯眼盯着女子背影瞧了许久。

    公西文还在喃喃自语: “我早知那旅老儿不是个好东西。现在看来,果真不是个好东西!”

    【偏殿】

    “旅姑娘,你且在此住下。”

    “好。”公西孑面上为难,话说完踌躇着不曾有要出去的迹象。

    旅沅箜看着他这副模样觉得好笑:“小少主但说无妨。”

    似是下了决心,他正了正脸色:“无论旅氏如何对不住姑娘,家事也不便说与旁人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当感于心,当识礼数,当……”

    当什么当?!“所以呢?”旅沅箜淡然开口,此时四下并无外人。他既与兄长患难之交,难道不知我所受委屈?此刻她实在不想给他什么好脸色。

    “姑娘毕竟是女子。总归要有家族傍身。总是要仰仗夫家权势。”

    “反正此后也不再是旅家的人了,不若我现在去求公西王君,嫁给你可好?公西伯伯开口,你娶吗?”

    这明显的嘲讽之意弄得男人一愣,最后留下一句话:“孑只是觉得……罢了。”说罢便拂衣而去。

    旅沅箜看着他的身影渐渐远去,心里暗暗叫骂,这人倒不如他爹活的通透、活得自在。

    人生那么多事已然够烦闷的了,妖活千万年,难不成要拘千万年。旅沅箜当真想不通。

    “想不通便别想了。”骤然一道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鹞恣不知何时出现在旅沅箜身后。倒是吓她一跳。

    她此时倒真想不明白了,这人怎知她心中所想。

    旅沅箜声音低沉:“这有什么想不通的,他要他的闲雅规矩,我要的是安乐……”说完想了想,又没好气地说道:“你下次出来前能不能给我点准备!”

    这语气实在不客气了些……

    “你莫不是觉得自己在谣珑我不敢动你?!”鹞恣冷声威胁道。

    感受到主人的怒气,粉脸猫猛地从她头上的金簪变回原型。站在主人肩上对旅沅箜露出了猫爪和“尖锐獠牙”。

    旅沅箜方才还奇怪呢,说让这猫跟着自己,它转眼间可就找不到了!原来是幻作金簪一直在自己头顶,还是那些老妇人喜欢的样式……她真的会觉得俗气。

    旅沅箜连忙转移话题,笑吟吟道:“是小的错,您还没说偷什么东西呢。”

    这人初见便这般放肆,偷东西是小事,要看什么东西,拿了不该拿的,要丢命的。

    听了这话,鹞恣往她身前逼近一步,脸色较刚才缓和不少,还多了些情绪:“你带猫去,它自会告诉你,我等你好消息。”说罢冷眼转过身,没了踪影。

    哈!最后那什么表情?

    人走罢,那猫便要往她头上蹿。说时迟那时快,旅沅箜一把抓住它的尾巴,硬拽了下来,恐吓道:“干什么?!”

    “喵呜!”粉脸猫十分不服气地扑腾起来,奈何尾巴被牢牢地拽着。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猫的叫声。

    “喵呜!”“喵嗷!”“喵呜!”“喵!”……“喵~”

    哎!早这样不就完了嘛~

    旅沅箜饶有兴趣的看着委屈唧唧的小阎兽:“你主人要我送死,你得帮我。”

    “喵呜~”粉脸猫无辜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

    旅沅箜自言自语:“爽快!一言为定!”

    说罢,便让它化作一只银镯,戴在了左腕上。

    又是难眠的一夜,祣沅箜心里藏了许多事。她总觉自己烂命一条,明明心里厌恶这世界极了,潜意识里还是想要活下去。

    (翌日清晨)

    公西府上,家仆小厮们已经开始洒扫。

    有婢女来送早膳,叩门:“旅小姐,您可起身了?”

    “哈啊~”旅沅箜还在床上赖着,听到婢女的唤声打了个哈欠缓缓坐起身来,哑着嗓子道:“你进来罢。”

    说罢,婢女便推门进来,对床榻上睡眼惺忪的旅沅箜轻点了下头便开始布菜。

    虽然很困,毕竟不在自己府上,她想了想还是不睡了。轻拍了两下脸便盯着那婢女的背影发呆。

    此时,四周无人,只有她与那婢女。

    待那婢女做完手中的活计直起腰时,旅沅箜开口了。

    语气轻松亲和地问道:“姑娘长得真水灵,今年芳龄几何?”

    那婢女听罢转过身来轻笑道:“您客气,称奴婢小莲就好,奴婢今年刚及笄,在府中已有两年了。”

    两年。这两年公西谂恰好一直在府中照料重病的外祖。甚少外出。

    “小莲。昨日我在园中听说贵府老夫人有意将一婢女指给大公子,我离得远听得不真切,倒觉得形容得与你有几分相似。”旅沅箜笑着看向小莲。

    小莲红着脸回道:“旅小姐怕是听错了,她们说的应是邱禾姐姐。”说完便退出了房门。府中有规矩,磨蹭太久,是要被罚的。

    邱禾……祣沅箜仔细想了想,既然要在

    在这待一阵子,那么各方面总要打好关系的。

    午时,公西府上宴客厅内好不热闹。旅沅箜刚到门前便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待看清来人后,旅沅箜心里一震。

    东闻倾……月前旅沅箜被带到空栈山,隐约听到说是要相看什么。到了后方知是要将她嫁与空栈山山主为妾,也就是眼前这个东闻倾的兄长,东闻迂!

    不是冤家不聚头。旅沅箜理了理衣裳,“咳”了声走了进去。

    公西谂见旅沅箜来了便客气的迎了上去:“旅姑娘,这位是空栈山二山主东闻倾。”他礼貌的介绍着,旅沅箜轻笑着点头。公西谂又转向东闻倾道:“这位是黑山旅氏大小姐,旅沅箜姑娘。”

    闻言,东闻倾向旅沅箜发出问候:“旅小姐,好久不见!”说完还冲旅沅箜摆了摆手。

    公西谂站在原地有些意外,问道:“两位之前见过?”旅沅箜嘴角扯出了道弧度,何止他啊,还见过他哥呢。

    东闻倾倒是自然:“见过一次罢了,也算得上是朋友了。是吧,旅小姐? ”说完便向旅沅箜笑了笑。

    额哈哈……

    “哈哈哈,贵客久等了,实在抱歉,府中琐事缠身,这才来迟了。哈哈哈。”听这爽朗的笑声,原是公西文来了。待他坐定后祣沅箜也寻个空处坐下,府中小厮们也陆陆续续地上了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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