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陆云铮转头看向来人的时候,来人持刃的手快速翻转,以刃柄击向陆云铮手腕处,看似简单的一击,却让陆云铮的手腕瞬间酸麻无力,手掌一松,长剑就往地上掉去。来人接住长剑,同时帐帘落下,帐内重归一片黑暗。

    “你是谁?”陆云铮凭着记忆盯着前方的某个方向,不知道为什么,他竟觉得那人对自己并无恶意。

    黑暗中无人回答,只听见窣窣的走路声,凭记忆,陆云铮感觉那人走到了矮案旁。

    又一阵轻微的窸窣声后,矮案上亮起了烛光,那人找了些东西围在蜡烛旁,如此一来,既能让帐内的两人看清对方,又能避免光亮照到帐篷上。做完这一切后,那人转头看向陆云铮,陆云铮走到他面前,警惕地盯着他。

    “我在附近观察了几天,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木矣扎,只要将他解决,事情就好办多了。 ”

    熟悉的声音自来人口中传出,陆云铮瞪大了双眼盯着他,脑子里轰轰作响,嘴里发出声音道:“你……你……”

    那人恍若未闻,自顾自继续说道:“而且动作要快,虽然眼下各方诸侯都已做出选择,但别忘了,诸侯之外,还有不少拥有驻兵的重镇城池。他们现在尚且未动,一是暂时无法在新、旧两主之间做出选择,二是我们目前与沈庭燎的势力对比相差不大,他们害怕选到失败方。而一旦我们落入难以挽回的颓势,他们选择沈庭燎的几率就会大大增加,真到那时候,只怕戎族也会倒戈相向。”

    来人说了半天,陆云铮却是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来人愣了一会,随即说道:“恢复陆氏皇朝,这是多少人的心血,又有多少人为此死去,我不想让他们的牺牲付之流水。”

    陆云铮不听他讲,猛地冲到他面前,揪起他的衣领低声呵斥道:“可是你怎么会回来?你怎么能回来!我明明已经杀了你了,你应该死了才对!”

    来人在面具下微笑,用手捂住当初被刺的地方,说道:“半寸,就差半寸,那根木棍就能刺穿我的心脏,但是那么近的距离,以你的身手,却偏偏刺偏了半寸,所以我回来了。”

    陆云铮放开他,一面后退一面冷笑道:“所以你是回来报仇的吗?”

    来人疑惑道:“你那半寸之失,不是故意的?”

    陆云铮咬牙切齿道:“我怎么可能是故意的,你要是活着,我就得死。一定是你用了什么稀奇古怪的办法才活了下来。你变成妖怪了吗?对了,是宁九对吧,他也跳崖了,一定是他救的你。”

    来人道:“是宁九把我救上岸的,没错,但如果那根棍子刺穿了心脏,他就是把我拖上了岸,也只是一具尸体而已。”

    陆云铮道:“那是你运气好,躲过了一劫。老天爷都给了你机会,你就该乖乖地躲在天涯海角苟且偷生,还回来做什么?真以为我杀不了你么?我告诉你,我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两次,你现在已经是逆臣叛徒了,趁我还没有改变主意,赶紧滚! ”

    来人看着陆云铮,随后拿出长剑,将剑柄对准陆云铮,剑身对准自己,说道:“既然你这么想我死,那就动手吧,我绝不反抗。”

    陆云铮愣怔地看着他,又看了看他手中的剑,伸手接过的同时,那人双手负后,闭目仰头,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陆云铮右手颤抖着,唰地一声将剑抵在了那人的喉上。

    一分,只要刺进去一分,那人就会气绝而亡。可是那短短的一分之距,却仿若被一道看不见的气墙所阻挡,无论陆云铮怎么用力,都无法刺破那道气墙。直到最后,他把剑丢到地上,一拳打在那人的面具上,把他的面具击飞,露出了一条缠在他脸上的白色布条,以及余下的,与陆云铮一模一样的面貌。

    陆云铮把他打倒在地,然后飞扑而上,骑在他身上,揪住他的衣领,俯身向下面红目赤地说道:“你为什么要逼我?为什么要逼我!你真以为我狠不下心吗,真以为我不敢下手吗!”说完双手猛地一推,那人的头部撞到地面,撞得他一阵生疼。

    陆云铮愤怒起身,指着帐帘道:“滚,立刻给我滚!”

    来人一手摸着后脑勺,一手撑地起身道:“我若滚了,木矣扎怎么办?”

    陆云铮怒道:“那是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来人道:“可在你身后,是无数的将士和忠于陆氏皇族的人。你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掉木矣扎吗?如果不能的话,还要小心营中的诸侯,他们不是全然与你同心的,一旦你的劣势太过明显,他们之中定会有人临阵倒戈,到那时候,死的可不止你一个了。”

    陆云铮愤恨而又倔强地盯着那人,心中气恼,却又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对的。

    “你想怎么做?”陆云铮问道。

    来人道:“戎军不可控,因为他们都凝聚在木矣扎之下,可如果木矣扎失去指挥能力呢?其他的戎族将领并没有木矣扎的本事,没了木矣扎坐镇,你就可以不露痕迹地为难他们,让他们在战事中难有建树,只要他们惨败一次,就能明白,想要获得荣誉和利益,想不被人当成废物,想被我们和敌人瞧得起,他们就只能拼尽全力去打。”

    陆云铮静静地看着来人,来人接着说道:“别忘了,你是禄心的未婚夫君,就是戎国未来的驸马,你有资格统领他们。”

    陆云铮道:“那你呢?”

    来人不解道:“什么?”

    陆云铮道:“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来人道:“帮你。”

    陆云铮道:“帮我?为什么,难道就因为我是……?”

    来人道:“我当然不会无缘无故地帮你,我欠你的已经还完了,现在帮你,只是为了河西之地。”

    陆云铮道:“河西?”

    来人点头道:“是,河西之重要,不必我再向你赘述,它绝不能落入戎族之手。”

    陆云铮道:“你想怎样?”

    来人道:“夺回皇位后,给我一支军队,我替你守十年,十年内,你要休养生息,稳固朝堂,恢复国力。一定要超过戎国,让他们敢怒而不敢言,然后再从我手上,夺回河西。”

    陆云铮看着来人,心中一片澎湃,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来人拍了拍他的肩,说道:“明日去西面的山林里转一下吧,你会遇见一位头戴木质面具的高人,与他相谈甚欢,获益良多,然后你会将他请回营地,留在身边以为顾问。”

    陆云铮露出一丝苦笑,“不会是宁九吧?”

    来人道:“他另有要事,我已经让他离开了。”

    陆云铮道:“那我能先知道这位高人的名字吗?”

    来人想了想,随后说道:“葛云,他叫葛云。”

    陆云铮点头道:“好。”

    事情说完,来人转身欲走,陆云铮忽然又叫住他道:“你……真的不怪我?”

    来人面朝帐帘,轻身一叹,“若要怪你,你又怪谁呢?”说完掀开帐帘走了出去。陆云铮看着帐帘处一闪即逝的月光,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只觉前所未有的轻松,然而片刻之后,却又升起了另一股难以名状的惆怅。

    第二日破晓,晨光微微,空气清新,陆云铮走出营帐,张开双臂狠狠吸了口略带凉爽的空气,几名侍卫见他醒来,忙上前服侍。简单洗漱之后,陆云铮说时间尚早,不会有事,便带着一众侍卫出营散心。他信马由缰,看似毫无目的,却是在不知不觉间来到了西面的一片山林,有侍卫说林中恐有危险,不要进去,陆云铮不以为意,挥了挥手,带着众人走了进去。

    林中树木虽不甚高大,但胜在数量众多,且都枝繁茂密,将清晨本就不多的阳光挡了大半,以至于光线昏暗,空气潮湿,整片树林都透露出一股充满危险的阴寒之气。众侍卫手捏武器,提心吊胆地盯着四周。就在这时,一名侍卫忽然拔出兵器,指着右前方的一人呵道:“站住!你是何人!”众人循声望去,却是一名身着灰色布衣,脸带木制面具,背上背着一捆柴火的男子。

    那男子听见呵斥声,既不跑,也不怕,只停住脚步,转头看向陆云铮等人。侍卫立即分成两拨,一拨护住陆云铮,一拨将男子团团围住。

    陆云铮见那男子眼神,知道他就是南宫……葛云,于是挥挥手,让侍卫们别这么紧张,侍卫首领却说道:“殿下,这山林虽然离营地有些距离,但也属于战场范围边缘了,十分容易遭受波及,普通樵夫怎敢来此?更何况,他那一身打扮,怎么看都不是好人!”

    陆云铮心里憋笑,正欲开口,葛云却先说道:“这位军爷好眼力,没错,草民就是专门在此等候皇孙殿下的。”

    侍卫们更是紧张,就要上前拿下葛云,陆云铮开口道:“都住手!这位……先生,来此处是我临时起意,你怎会知晓?”

    葛云一本正经道:“草民夜观星象,发现紫微西移,再掐指一算,今日必有贵人到此,便提前来此等候了。”

    “那你怎知我就是皇孙?”

    “眼下延城的贵人,无非两人,一是宫墙之内的伪帝沈庭燎,二则是正统皇室血脉,皇孙殿下,伪帝不会出城,那么来此的,就肯定是皇孙殿下了。”

    陆云铮觉得自己快憋不住了,忙翻身下马,大步向葛云走去,一副尊才敬贤、相见恨晚的样子,随后他拉着葛云的手在林间漫步,嘴里试探似的问了许多问题,葛云都一一作答,且完全正确,惊得陆云铮当场就请葛云与他一道回营,助他剿灭叛逆。跟在一旁的侍卫们不知内情,只当这位葛先生是真的神机妙算,足智多谋,纷纷生出敬佩之心,心想等回到营地,一定要向同伴们好好炫耀下今日的奇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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