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天晓走着,里面传出滴水的声音,没错,这也是他的设计,目的就是催人心性,还是针对自己三弟的。

    他站在滴水处,若有所思,因为灯光太暗,看不清他的表情是喜是悲,但很大可能是在悲伤吧,也夹杂着一些悔恨,他恨自己当年太过心狠手辣,可如今的心狠手辣还是没有减啊。

    那之前的心狠手辣是对自己的亲兄弟,—母同胞的弟弟。

    他该死,他当然该死,他实在太该死,他拖着沉重的步伐向里面走去。

    转过一个小道有左右两个分叉口,左边,有一节楼梯,楼梯之上便是他放江家武技和功法的地方。

    没错,这也是他该死的地方,他把武技都派人手抄了一份,其中很多地方都被他动了手脚,当然,是他故意改错的,就是为了害他三弟。

    他走了上去,静静地背着手望着左边一排,右边一排的架子上放满了竹简,这些竹简上方很多都落满了尘土,像是很长时间都没有被人动过—样。

    他的眼中闪着泪花,看的时间越长,他眼中的泪花越多,在黑暗的山洞里,他的眼中闪过一道厉芒,点了点头,退到了石槛外。

    手抬起,紧闭着双眼,眼中的泪花被挤压,顺着他粗狂而又沧桑的脸流下。

    手上布满罡气,随着他的手掌推出,罡气喷涌而出。

    “轰。”

    一声炸响。

    小石屋被轰的坍塌,里面的武技功法全部化为碎片,整个山体都被震的一阵轰动,上方的石块落下填满了整个屋子。

    江天晓退了下来,看着被他毁坏的屋子,他不但不痛心,反而有点轻松,甚至还有点小开心。

    他没有那么该死了,他醒悟了,悬崖勒马,可他悬崖的太早,勒马的又太晚。

    望着屋子里滚出的碎石,他笑着,随后转身朝着右边走去。

    随着他破坏了石屋,他的脚步变轻松了,可当他跨入右边领域的时候,脚步仿佛比刚才还沉重,因为他马上就要见到那个被他害了年的亲弟弟。

    他害怕见到,害怕见到那个本来意气风发的少年,那个笑容朝气的少年,那个是他三弟的少年。

    如今,年的漫长岁月已过,他更害怕见到的是,一个衣衫褴褛的,一个蓬头垢面的,一个毫无任何血色的人,甚至不能算是一个人,更像是一个鬼,无家可归的死鬼。

    虽然双腿有万斤重,他还是咬着牙拖了过来,他必须要过来,就算没有腿他也必须要来。

    他知道他拖到地方了,他还在低着头,他不敢抬头,他就一直低头盯着地上已经被泥土凝固的碎草片。

    突然间,一个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可是大哥来了??”

    这声音很沧桑,像是一百年没有喝过水一般,又像是一百年没有吃过东西一般,又像一个好长时间没有见过的人,他的声音你已经完全陌生了。

    江天晓听见这声音,他心情激动,他想抬首,他想说话,他想走过去。

    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江暮城第一高手,第一个九道高手,罡气无敌。

    他抬不起头,他的喉头就像是被人塞了一百斤干燥剂一般,他只能艰难的张开嘴,完全发不出任何声音。

    听见这声音之后他的脚步比刚才更重,如果说刚才的脚步重的只是外形,而现在的重就是内在,是根本,是原生的重,就是,“重”。

    里面又传来声音,“大哥,我知道是你。”

    然后里面的声音又叹息—声:

    “我很害怕见到这一天,我害怕见到大哥,害怕见到二哥,甚至害怕见到璃儿,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你们,大哥!!”

    最后这声大哥,直叫的快崩溃了。

    江天晓在外面听着心中更不是滋味,但他就是发不出声音,低头的脸上已经滑过两行又两行的热泪。

    里面的人又说道:“大哥,我不怪你,因为你争这族长之位也是为了江家更昌盛。

    “前些日子二哥来看过我,江家在你手中比之前更强大了不知道多少倍。

    “就算当年我做这个族长,我也做不到这么好,可见大哥做族长是对的。”

    江天晓哽咽着叫出了一声:“三弟!!”

    “大哥,我在呢,我在呢。”三弟心情高昂:“我很清楚,如果当年大哥败了,也一定会在这‘思过崖’直到选下一任族长的日子。

    “大哥,在这里年,我的武功大有精进,我已经想的很明白了,这是我的造化,一个走上制高点的造化。

    “反观大哥才是受害者,每天要为江家一个大家业操碎了心,武功反而不能精进,于情于理都是大哥受罪了。”

    说完,里面的人居然走了出来,跪在了江天晓的面前,磕了三个头。

    和江天晓想的一样,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果然不在了,果然变成了蓬头垢面,衣衫破烂。() ()

    江天晓连忙抬起手想用罡气托起三弟,但一想,这样不够尊重,连忙上前一步,伸手托起三弟。

    “哎呦。”江天晓一声惊叫,虎眸陡地睁大。

    “原来三弟的修为早已到高手九道大圆满了。”

    江天浪被江天晓托起,站起身,笑道:“都是托了大哥的福。”

    “托我的福??”江天晓神情—怔。

    “如果不在思过崖精修这几十年,我修为不可能精进这么快,可不就是托大哥福吗。”

    “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江天晓看到三弟虽然衣衫破烂,头发也盖住了脸,但那双眸子却是异常的明亮,就像岁小伙子的眼睛,很亮,满脸的神色也是一绝,人中穴闪烁着精光,这是精气充足至极才有的特征。

    江天晓心中大喜,双手—拍三弟肩膀,“三弟没事就最好了。

    “走,大哥接你出去。”

    “出去当然可以,只是,不知道二哥可想我了吗??”

    “想,当然想,我来之前你二哥已经去准备年前的剑南春了,今晚上我们不醉不归。”

    “哈哈哈,好好好。”

    两人联袂大笑着走出了山洞。

    ……

    翌日。

    绿竹苑。

    晨曦透过百叶窗,将房间染上了—抹柔色的黄。

    江别精神饱满,虽然昨日受了些伤,经过晚上在那个秘密的地方,他今日又变得像一个打了鸡血的猴子,很有活力。

    江别每次一睡觉,意识就会去到那个奇怪地地方,那里黑雾弥漫,下方还有像河流一样的清水,在汩汩而流。

    而在最左边第一个像是黑洞的东西,里面有一把扇子,一直飘在空中,偶尔有氤氲光霞洒下,扇子像是很喜欢这种光霞,打开扇叶,每次都是东窜西跳的接住所有光霞。

    而在扇子的旁边还有很多很多这样的黑洞,里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

    江别知道这个地方出不去,每次都是坐下打坐消磨时间,说来也奇怪,不管自己每天练武学有多累,第二天,都能精气神饱满,这让他特别开心,以为这就是自己的系统。

    江别从身体的那个地方醒来,愣了一会,而后起来,下床走动。

    今天又是充满希望的—天!

    很正常,戴大爷还在院子里浇着菜。

    “几天不练武学,看着更精神了。”

    戴大爷的声音传来。

    “呵呵,精神还不好吗?”江别撇着嘴。

    “当然是好事。”戴大爷又说道:“江家昨日发生的—件大事。”

    闻言,江别心中一惊,难道是江晚手臂被砍下来,然后江天晓来找了戴大爷的麻烦。

    江别试探问道,“是不是江晚手臂被砍掉的事情??”

    “No。”

    “哎呦,那还能有什么大事??”

    江别听见不是江晚手臂的事情,那就不会有什么大事了,呼出一口气,心中放松了。

    “江家发出告示,一个月后选下任族长,也就是三月初四。”

    “什么??”江别呆住,“选族长??”

    “你说是不是大事啊??”戴大爷抬着头打趣道。

    “是是,当然是。”江别点着头。

    “等一个月后,江家所有的后辈都会回来,一争雌雄。”戴安说道:

    “你呢?想不想参加??”

    “我也可以参加吗??”江别指着自己,满脸惊讶。

    “你也是江家的人,还是江天晓货真价实的第七子。”戴安眼中厉芒一闪而过:

    “—个月后,刚好江家的所有人都在,给你娘报仇的机会到了。”

    江别神情僵住,好像—瞬间接受不了这么多事情,“我应该怎么做,戴大爷。”

    “很简单,让江家鸡犬不留。”戴安望着天淡淡道。

    “啊??”江别眼睛瞪大,惊骇至极,“鸡犬不留??”

    “对,鸡犬不留。”戴安重复道。

    看到江别开始踌躇,眼神跳动,戴安眼光一凝,声音变寒:“你在心软??”

    “我……我……”江别被戴大爷这声音吓得直接说不出来话了。

    看见江别这样,戴安第一次露出失望的神情,心中暗想:

    “看来是对的,就是不能溺爱,溺爱害子啊,是我把他保护的太好了,连给他讲外面的残酷他都不相信了。”

    就在这一刻,戴安下定了决心,他要离开江别,完完全全的离开,他是死是活都与他无关。

    只有狠心地把他丢出去,他才能从废物变成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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