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纱看着原本光鲜干净的秦有昌变成了这副模样,脸上的寒风她都不觉得痛了,眼前,耳边的声音都消失了。

    秦有昌回宅邸换衣服,拿礼钱的路上就被部下告知,前月起门阁主彩月,自杀式的私自刺杀元帝忽必烈,被安亲王的人当场截断抓获后,被六王爷党派的人为了功勋,逼迫安亲王转交犯人彩月。

    彩月被抓后自杀不成,为护住贞洁,对六王爷招供了秦有昌门派之主的身份,以及密谋造反的事情。

    秦宅因此已被贴上了封条,还有元军的重兵把守。

    部下让秦有昌不要回家,快逃离平江城。

    不能去赤纱的婚宴了,他遗憾的想着,才转头走了几步,就发现平江城到处都是巡逻的元军,他们正以叛贼乱党的名义捉拿他归案。

    他只好挤进了人流最多的地方,夹在人流中,元军难以找到,也不好驱散。

    没想到那人流,竟然是等着围观落九天迎娶赤纱的人群。

    秦有昌见元军朝这边来,即刻脱离这片人群。

    他不想搅了赤纱和落九天的喜事,哪知他刚一冒头,就再也无法脱身,那些人群认出了他,纷纷拉扯拦截着他。

    任他怎么喊着我束手就擒,只求你们将我即刻押到别的地方再处置,可那些和他同为汉人的男女们就是充耳不闻,看着他就像看到了赏银,欢呼着将他撕扯着,高呼叛党狗贼,那些人将他的一条腿也踩折了。

    元军看到他后也跟看到了功勋一样两眼发光。

    “你这乱党叛贼,找了你好一会!”说着就解愤似的,扬起鞭子狠狠地鞭打着秦有昌,每一鞭起,都多了一道烂衫下的血肉模糊,秦有昌被打得满地滚,被人潮中的民众一人一脚的踢着,竟被踢滚至花轿前。

    刚才一直痛苦嚎叫的秦有昌突然就噤声了。

    那一行的元军见他竟然被踢滚至了送亲队伍中,都哄笑出声,又上前要抽鞭,似当秦有昌是他们手下的玩物,可被一个比较年长的元军阻止道:“这好像是落尚书的婚仪队伍,我们快走吧。”

    年长的元军似乎想到落九天那张脸就打冷颤,害怕的说道。

    扬鞭的元军嗤笑道:“我呸,你年纪大了糊涂了?什么落尚书?他已经辞官了,也就一介汉人草民,去你的狗腿落尚书吧!瞧你这怂样,看我的。”说完毫不避讳的走进了那红艳如红牡丹的送亲队伍中。

    抬轿的轿夫们一惊,轿下竟滚来一个狼狈不堪、血肉模糊的人,仔细辨别了一会,才发现那是今晨酒楼里衣冠楚楚的俊朗老板秦有昌,都大惊失色,差点把花轿松落在地,幸而媒婆老持稳重,提醒了一句,轿夫们这才都稳住了手,正月的天里,他们个个不禁被刚才那落轿的后怕惊出一身冷汗,后脊发凉。

    他准备喊秦有昌出来跟他们走,可他还未开口,那秦有昌居然自动滚出了花轿底下的庇护,爬滚了出来。

    主动挨打?元军觉得很是有意思,于是一鞭鞭往他身上抽,教训他害他们找了他好一会,奇怪的是,这次再怎么狠狠地抽打他,这地上蜷缩成一团的人都没有痛嚎打滚了,一声不吭的。

    他决定换条新的满是倒刺的鞭子,刚从旁边一个元军的手里接过新鞭,就见一个意气风发,携带着冰冷寒风的男人骑着高头大马,远远而来。

    落九天听闻秦有昌宅邸被封后,生怕赤纱在路上也跟着出事,即刻骑马相迎。

    刚才那嚣张的元军忽然有些结巴,急忙道:“快,快把这人带走,别叫那落九天瞧见我们在这。”

    “你刚才不是说不怕他一个草民吗?”

    “都这时候了,别废话了!谁知道他落九天那个残忍嗜血的人会不会不顾一切杀人,他当年为了上位,可是连自己弟兄都敢杀的人!要是被他看到我们在他新娘轿前打死人……快!手脚麻利点的抬走。”

    “喂!死了?可千万别死,我们六王子等着审讯你个逆贼呢!”

    元军踢了他一脚,见他紧闭双目,脸上都是血痕,上前一探,神情放松了,几个元军七手八脚的趁着落九天视线未至,匆忙将秦有昌抬走。

    赤纱没想到,薛意成了安亲王,会出现王子争功绩的事,因此提前牵连到舅舅。

    眼前,和安亲王的势力并排而站的显然就是争抢功绩的王爷。

    赫连重初作为江湖势力,骑马的站位,在他们后面一些。

    她看着那个自称六王爷的男人在支离破碎的尸体堆中笑着,扯了扯手上连着秦有昌的绳子,发现地上的人被拖动后像块破布一样,再没发出半分□□后,随手把绳子往地上一扔。

    赤纱想冲上去,却被闻人掠死死的拉着,“赤纱,带你来是我最后的底线了,看来他已经死了,我不能让你再置身于危险中了。”

    六王爷眼含冰霜,奸佞的笑道:“落尚书呀,真是一身好武功,几招就能杀死几个我六王府上的精卫,不愧是我父汗看中的汉人,一股的狠劲,哎,真是可惜啊,我得治你的罪了。你说你这都辞官了,该不会还当你自己是落尚书吧?官可是你自己辞的,不然本王还能酌情考虑一下赦免你,你知道平民违抗本王命令的后果吗?”

    说到这,六王爷细小的眼睛眯了起来,笑意隐去,满面阴狠:“本王爷捉拿一群乱党,你一个小草民也配在本王面前假仁假义的打抱不平,难不成——”

    他眼睛一亮,像是发现了什么欣喜的事,扬眉道:“难不成你是这秦有昌的同党?不然你一个辞官娶妻的人,不洞房花烛,怎么有闲心来干涉本王?”

    他看向那些被反手绑住的人,指着落九天好整以暇的问道:“你们说,你们是不是他的部下?你们的主子是不是和他认识?”

    那些被反绑的男子中,有的脸上稚嫩青涩,有的满脸沧桑很是成熟,但无一例外,面部皆是坚韧之色,他们看了一眼落九天后,都是摇头,或是果断的说:“不认识!”

    稚嫩青涩的男子假意嘲笑道:“什么落尚书,谁会与你们元朝的狗官认识!你们都是蛇鼠一窝!”他心想,如果幸福不能每个人都拥有,那么希望主上一人替他们幸福下去。

    落九天红了眼,他的弟兄们,个个为了护着他,都装作不认识他,甚至冒着惹怒六王爷后人头落地的风险,也要用言语来掩护他落九天,他们被反绑的那股倔强和屈辱的神情,他看得心头发紧,攥紧了手中的剑。

    眼前这些人的面容,他有的熟悉,有的见过几面,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忠心耿耿,为自己奔波卖命的部下。

    他们为人正直,有刚毅之肠,他们始终相信着自己和陆秀夫会重振宋国,能一血靖康之耻,他们始终奉他为主上。

    可如今,他们的主上我在成婚,他们,却在受难。

    落九天无法忍受这样的自己!

    这些弟兄都曾集结在院落中,自己吃着他们各自煮的家乡菜,饮着他们家乡的茶或酒,听他们诉说着家乡特产,还有与父母儿女的趣事,今日东窗事发,他们却似乎没有半分怨恨他落九天。

    明明他已经辞官了,让所有人偃旗息鼓了。

    在秦有昌出事后,他才知道,原来自己打算过正常人幸福生活的背后,是秦有昌替自己扛起了替宋国复仇的大旗。

    不至于让那么跟随十数年的弟兄失望,他依旧在筹谋着开春就反元,偏偏在这个时候,屠杀了赤令山庄后潜逃的彩月,恰好在这种时候,说出了秦有昌不仅是三个门派之主,还是反元的主要领袖身份。

    那六王爷的蒙古帽挡落了头上的飘雪,他听完那些不认识落九天的回答后,哈哈大笑,得意的从马上探头俯身道:“哈哈哈哈,我们元朝?真是好笑,宋朝都亡国多久了,你身处元朝能说出这种话是不打自招。”

    “落九天,你听见了吧,我消息可没有差错,这就是个反贼,这可是那狱中的漂亮姑娘亲口招供出的一伙余孽,说起那倔强的女人,她以为她招供了,就真得能守住贞洁,哈哈哈哈,真是天真,你们这些人听了那个姑娘的下场一定会兴奋的。”

    “那个姑娘估计就要被玩死了,会和你们那些被我们带走的宋朝妃嫔和公主一样的死法,怎么样?想报仇吗?一群亡国奴,可真是异想天开,有好日子不过,可就别怪本王了! ”

    在场的人虽然都愤恨彩月违背主上的命令,斥责她三番四次的私自行动,还把他们给出卖了,可当听到这里,曾与彩月共事许多的男子们眼中都流露出了痛心、忿恨和不忍。

    “你们这些叛党,本王爷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若是你们说出你们的主上是谁,我就饶你们不死,正月,得回家和妻儿团聚啊。”

    “六哥!”在他身后的安亲王不忍,想制止六王爷的行为。

    “闭嘴,这里没你安亲王说话的份!想抢我捉拿叛党的功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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