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里,女人戴着防护眼镜和口罩,举着手臂长的电锯,踩着黑色长筒雨靴一脚蹬在木头上,火花木屑四溅,十来米的木头被切割成狗啃过一样不规则的形状。

    楼欢推开大门进来,夏雉面容严峻地看过来,手中电锯的刀刃对着她嗡嗡直响,吓得她腿一软,立马举起手中的咖啡投降,“先吃点东西吧。”

    两人进了隔壁一间小房子,一个套间,夏雉进去里面洗澡换了个衣服出来吃东西,她一大口一大口三下五除二,优雅速度地把三明治吃完了。

    楼欢怕她噎着给递了拿铁过去,有些担心地说:“现在网上舆论很厉害,我们真的……什么都不说吗?”

    “嗯。”夏雉边角烤焦黑的面包边,擦干净手后拿了一旁的草莓吃了口,酸得眉头一拧。

    楼欢忙试了个,还行,就是有点酸,“唉哟喂,我下次换家买,是有点酸。”

    夏雉:“三海里大道的Lee Fruit,下次都去那儿买。”

    “好。”楼欢记下了。

    等到了下次找到那家水果店时,法式复古装修的氛围让她以为自己误入了哪家高级餐厅。草莓tmd是一颗一颗包装的,败家玩意儿啊,一颗顶她那一斤。

    肉疼地付了钱,晕头转向地走出来。楼欢算是知道了,这夏雉可真是个吞金兽,那不就说明,跟着她不会吃苦?

    光速完成疗愈的楼欢又能蹦跶起来了。

    话说现在,楼欢见夏雉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以为她最近忙着上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悄摸地把手机打开,露出一则言语激烈的阴谋论文章。

    夏雉果然被吸引看了下去。

    野生喵呜:大家不觉得很奇怪吗?为什么杨和邓的关系突然爆出来了,跳楼是10号,已经快一周了才突然发酵。我不相信什么自然热度,懂的人都知道正常热度不是这么凭空出现的,不是自然的那就是有人故意想让我们讨论。根据现在的舆论导向,杨志祺的死和邓昶学术造假的事都被桃色新闻掩藏起来了。连最开始爆料的人都不再谈论这事,那是什么让他们一致缄口不言?我有一个很阴暗但却能说得通的想法——夏雉为了逃避邓昶的魔爪而选择牺牲杨志祺,独自逃离。根据这个聊天记录来看,完全可以说得通啊。邓昶对杨志祺下手,就不会对夏雉下手吗?或许他早已下手,而夏雉发现还有一个女孩跟她一样,所以为了摆脱邓昶计划了这一切,普通的举报不足以让一个老教授万劫不复,那么搭上一条人命呢?那不就够了吗……

    “呵。”夏雉冷笑出声,楼欢不解地眨巴着眼睛,这咋还看乐了呢。

    “你可别小看这些声音,这网络上的舆论场跟那蝴蝶扇动翅膀一样,看似不起眼,实则大海啸就是他们引发的。我怀疑是邓昶那边想要往你身上泼脏水,你觉得呢?”楼欢一脸认真地分析道。

    夏雉笑笑,混不在意说:“想泼我脏水的可不止邓昶,这次不像他。”拿自己出轨的事做文章拉她下水,两败俱伤的代价太大了。

    楼欢震惊:“大小姐啊,您仇人挺多啊。”

    “谁???”她可太好奇了。

    夏雉露出神秘的微笑,楼欢八卦的心啊,抓耳挠腮的。

    楼欢问道:“不能和我说吗?”她有些沮丧,“你的计划不能告诉我吗?”真的很想知道。

    夏雉瞥她一眼,故意不说话,看她实在是难受了才说:“叶菁菁恐怕还有一个,还不能确定就先不说了。”

    A大宿舍,叶菁菁心满意足地看大家讨论的方向慢慢往她引导的方向偏移,翘着二郎腿在床上唱起了歌。

    夏雉,这是你逼我的。

    案件还在调查中,她虽然缄口不言,但邓昶一定会以自己最不能接受的方式烂开。

    杨志祺像白鸽一样纵身跃下,而邓昶就该在水沟里烂成众人厌恶的恶臭。

    P大某办公室,贺葳低头坐在办公桌面前,前面导师口若悬河,见人一副虚心受教的表情,心情好了一点,说:“既然你知道错了,那就……”

    导师眉头一皱,猛地站起来,果然看见贺葳还在玩手机,本来猛地起身头就有点晕乎,再被气着,人慢慢地往后面倒了下去。

    吓得贺葳放下手机去扶人,“您冷静、冷静,深呼吸——呼吸——呼吸——”

    导师狠狠瞪了他一眼,摸着稀疏的头顶,“贺葳,你是想气死我是吗?”

    “老师,天地良心啊。”贺葳举三指发誓。

    导师把他的手机抢过来一看,血压又上去了,“那你这是在干嘛?!”合着他这一个多小时的疏导工作都是对牛弹琴了。

    贺葳愤愤不平道:“明明是这群网友胡乱攀咬,我维护正义有什么错?”

    导师心想他可能要做第一个被得意门生气死的老师了,语重心长道:“不是说你做错了什么,而是这事情还没有个定论,你急忙站队不好,懂吗?你要是实在想支持她,可以在事后……”

    “那不是马后炮吗?”贺葳小声嘟囔。

    导师被噎得又要暴走了,“……你就偏要把自己往悬崖上逼吗?就一个小学同学而已,你知道她现在是个什么为人了吗你就跳出来替她说话?怎么?你暗恋人家啊?”然后他就发现自己好像一脚踩中了真相的果实,贺葳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了……他竟然笑了……

    把导师也给气笑了,真有他的,说完气不顺地长叹一声。这样的话只能换个方向了,“那你觉得她为什么不回应啊?”他状似不经意间偷瞄了一眼贺葳的表情,见他在思考了,便又说:“她可是准备了十几页的PDF,实名举报的了,怎么现在就没有动静了呢?”

    “是十三页。”贺葳提醒道。

    导师没好气地翻了一个白眼,这是重点吗?

    贺葳也只是嘴快,顺着老师的问题仔细想了一下,觉得有道理啊,夏雉不是冲动的人,她实名举报之前定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现在不回应定是有原因的呀!坏了,他不会破坏了她的计划吧。

    导师见贺葳一副后悔的样子,趁热打铁道:“所以你知道怎么做了吧?”

    贺葳若有所思,说:“知道了。”

    导师甚是欣慰,满意地点头:“那你回去吧。”

    贺葳:“老师那我请两天假,去一趟A市。”

    导师:……

    导师:???!知道个屁!

    “贺葳!她没有父母啊?需要你一个小学同学去操心?”导师指着他的鼻子恨铁不成钢地骂,“人愿意见你吗?你就去A市了。”

    “愿意。”少年人眼底是春日暖阳的炙热,不会烫伤人但却倍感温暖,他的眼睛熠熠生辉,一如往昔。

    小贺葳用松果砸开紧闭的木窗,卖力地挥手喊道:“夏雉,夏雉!是我!”

    贺葳还是请假坐上去A市的高铁,导师说夏雉会有自己亲人的帮助,不需要他。

    夏雉还是夏雉,所以贺葳不相信她的家人。如果那些“家人”真的会保护她,为什么还会保留这个错误的名字。

    “夏泠,有帅哥找哦。”室友激动地跑上来挤眉弄眼地和夏泠说。

    夏泠在看说,被室友们激动地推着往下走。

    当事人镇定自若,把碎发挽到耳后根,礼貌客气地问那人说:“你找我?”

    贺葳很快敛去眼底多余的情绪,露出灿烂单纯的笑容来,说:“你好妹妹,我想找夏雉,我是她小学同学兼朋友。”

    他一句话让现场的温度冷了十几度,可贺葳像是完全没有意识到一样,天真烂漫地继续笑着。

    夏泠脸上的面具出现裂纹,有些尴尬地移开目光看向一旁。妹妹……小学……每一个词都扎在她的命脉,让她丢掉优雅的华服,一身狼狈。

    夏泠淡然的表情下隐隐有了一丝敌意,笑容温和但语气却极为不善:“不好意思,我没听姐姐提起过还有你这个朋友。”

    贺葳完全没有因为他的话而表现出一丁点难堪,十份理解道:“夏雉是很难和人聊些自己的事,所以你没听说过我,但你们和她说贺葳来了,她一定会来见我的。”旋即他又露出些许疑惑的表情,“可你不是她妹妹吗?”

    这下夏泠脸上保留的最后一点客气也没了,冷冷说:“可能你不配吧。”看到贺葳还要说什么,拿出手机说要打电话,不给他再开口的机会。说:“那我打个电话问姐姐,见不见就要看她的意思了。”

    贺葳粲然一笑:“当然。”

    “喂。”

    一下就打通了,夏泠本人都有些意外,她抬眸看了眼贺葳,对方连忙激动地说道:“贺葳,我叫贺葳。”

    夏泠:“有个叫贺葳的人说是你的朋友。”

    “贺葳?”夏雉倒不是忘记了这个名字,就是陡然听见有些不敢相信,所以再问了一遍。

    “哦,他在哪儿?”

    夏雉承认的朋友。

    贺葳也听到了,迫不及待地冲着手机说:“我在A大,夏雉你在哪儿我去找你好吗?”

    “让他在A大门口等着。”

    不需要夏泠转达,贺葳就迫不及待地回说好,他就在门口乖乖等着。

    夏雉开着楼欢的小Q车来接人的时候,就见A大门口以王清樾和贺葳两人为圆心,半径一米范围内自动开了0.5倍速的特效,慢速播放。

    “滴——”

    贺葳再次见到夏雉,开心雀跃地跑上来,一下扑到窗口,像只大金毛一样尾巴摇成螺旋桨。

    “夏雉,你还和小时候一样,一点没变。你还记得我吗?我有没有变帅?”

    “丑了。”

    夏雉这么说贺葳也没有被打击到,还是看着她一个劲的傻乐:“是吗?可能是最近熬夜颜值有点下降了哈哈。”

    夏雉:……

    夏雉:“上车吧。”

    贺葳热情吆喝:“好嘞——!”扣上安全带乖巧道:“走吧。”

    车水马龙,夜色渐暗,推着推车的小商贩慢慢占满了主干道两侧,只留下一条狭窄的过道,香气四溢的炸串、煎饼、饭团、土豆……王清樾站在熙熙攘攘的人流里,心平静又哀伤,他的情绪就像一谭激不起波澜的死水。他望向她,无视纷杂的喧闹声,就这么安静地把一个人看进眼珠子里。

    夏雉坐在车里迟迟下车的动作。

    风吹动女生的轻柔的头发,带着木头的清香扑进男人的鼻间,他走近一步,骨节分明的手握在窗沿边,夏雉低头余光瞥见,握着风向盘的手无声息地攥紧。

    他看向副驾驶,温柔地询问:“夏雉,他是谁?”

    夏雉眨巴着眼睛,不知从何说起的窘迫。

    王清樾又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夏雉……”是催促也是警告。

    坐在旁边的贺葳看不过去了,横眉竖眼地对王清樾说:“你又是谁呀?”

    夏雉抬头,冷静自然地做介绍:“我朋友,倒是你怎么来了?”她当然没有笨到问他怎么知道自己住这儿的,对他来说新住址不是什么秘密。

    王清樾面容不悦,握紧的拳头伸到她面前,再摊开,里面是一个黄色纸符折成的小袋子,夏雉诧异地看向他:“你做的?”

    王清樾丢给她,状似不经意地说:“是废了点时间超度她。”听上去还有点委屈。

    夏雉有点受宠若惊地收下,这小玩意儿可是千金难求啊,有些殷勤地邀请说:“上去坐会儿?”

    王清樾没有答应,当然也没有拒绝,只是十分傲娇地等夏雉扯了他的袖子才半推半就地跟着上去。

    贺葳瞪了一眼就要登堂入室的王清樾,心里忿忿道:绿茶!欲擒故纵是吧,好啊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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