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章一回去,就把赵春花往派出所扯。

    赵春花最初还很不乐意,直到段章把张主任说要送她去坐牢的话转述了一遍,她才吓破胆的问:“怎怎怎么会这样?”

    段章骂道:“做的时候不知道害怕,现在知道害怕了?我跟你说,张主任能提头一回,就能提第二回!不想死的话,赶紧跟我一道去报案!”

    她说:“坦白从宽,再说确实也是对方先拐卖你的。到时候你就说,‘本来你是觉得一报还一报就算了,可后来想到人贩子可能还拐了其他姐妹的,你要是不吱声,别人的一辈子可就毁了,这才因为后怕来报案的’。”

    她问赵春花:“听懂了没?!”

    赵春花哆嗦着用力点头。

    段章是以妇联办主任的身份陪同赵春花去的,但到了派出所,她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后,却把赵春花的身份弱化成了普通妇女。

    赵春花自己也争气,不住跟公安同志说:“我当时真是气糊涂了,心想我与她秋红往日无仇,近日无怨的,我小时候有什么好吃的都要分她一半,她居然这么害我!她拐我还要我出车费,凭什么呀?!急火上头,我……我就反手把她给卖出去了……”

    她说:“我后来回过神来,自己也吓坏了,我那么恨人贩子,自己怎么就成人贩子了呢?再说了,我要不报案,以前被她拐卖掉的妇女儿童可怎么活哟?她们岂不是连最后被解救的机会都没了?”

    公安们不晓得她的妇联干事身份,听了她的叙述后,对她大为褒赞:“你这个女同志还是很难得的嘛,放着拐卖人贩子的那50元和她的金戒指都不要了,宁可坐牢也要来报警。”

    他说:“你放心,坦白从宽,你能够充分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协助办案,我们是不会为难你的。”

    赵春花还想提醒他,除了钱和金戒指,还有一件昵大衣。

    她才张嘴,就被段主任拉了拉袖子,并朝她微微摇了摇头。

    于是她就懂了,法不容情人有情,公安同志这是觉得案件的相关证据已经足够了,这是把不太重要的昵衣当作褒奖给她了。

    两人走出派出所时,互相看了一眼,心口堵住的那口气终于顺出来了……

    ……

    继家里的老母鸡被田德生neng死了一只后,这天,孙希希终于又买到了一只新鸡。

    新鸡屁-股肥肥的,一看就是那种特能下蛋的。

    她把鸡带回家时,小武红姐弟俩最是高兴。

    ——这段日子缺蛋,家里的蛋都是分着吃的,你吃蛋白,我吃蛋黄那种。

    幸好家里的母鸡争气,回回生的都是双黄蛋。

    要不,还真不够分!

    今天的傅佑平没去做晚饭,倒是在院子里捣鼓着木工活儿,似乎在做一个什么桶。

    她好奇地过去看了眼:“做什么呢?”

    他专注认真,连眼睛都没抬:“你的脚不是放被窝里都暖不起来吗?给你做个泡脚桶,每晚睡觉前好好泡泡脚,一整晚脚都不冷。”

    孙希希自己本来就有个搪瓷的洗脚盆。

    但傅佑平给她做的这个,瞧着能有她膝盖那么高,盆底也更开阔些。冬日里把脚放进去,整条腿都能泡得暖。

    她就有点被暖到了。

    回房取了个信封,放了100块钱进去,出来就往傅佑平手里塞:“都腊月了,马上就过年了,婶子就提前把压岁钱发给你了。”

    顺带还不忘确定彼此的名分!

    我是你婶儿,听,清,楚!

    傅佑平:……

    这故意占便宜的行为,显然激发了雄性生物的反弹心理。

    他不知道自己给她做洗脚桶,怎么得不到一声好,反而换来了一个“婶子”。

    他把洗脚桶往孙希希那边一推,侵略性地直视着她:“这是叔给你的压岁钱。”

    想想,还不够有力,他又学她说了句:“乖——”

    孙希希:?!

    这学人精!!

    他果然是想跟她争名分!

    想让她孝顺他,门儿都没有!

    她冷哼一声,以最冷戾的气势逼过去:“你,才,乖!”

    那张艳丽的脸骤然在傅佑平面前放大。

    一股混合了紫罗兰和鸢尾的幽幽香气扑面而来!

    把他脑子里的对立和对抗,瞬间消融得无影无踪。

    他忽然想起那天给自己警卫员打的电话了。

    他记得他说,“此乃房中乐事,你媳妇儿可能是想让你喊她‘妈妈’”!

    不,她不想。

    他暗忖,她想让他喊她“婶子”……

    他耳根顿时就有点红,以拳遮口轻咳了一声,终是放下身段,侧脸勉强应道:“行吧。”

    孙希希:???

    什么行不行的?

    难道是……“行吧,我乖”?还是“行吧,你是婶子”?

    不管是哪一个,她怎么就突然打了个胜仗?

    ……

    这边,是孙希希和傅佑平两个小学生互斗;那边,是以为他俩一潭死水的唐棠焦心。

    唐棠等了这么久,都没等到个确切消息。

    忍不住又去找了傅佑平:“你那边啥情况啊?怎么没动静啊?”

    傅佑平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这可把唐棠给“嗯”懵了:“……你‘嗯’什么?”

    傅佑平便略蹙眉头,有那么一分烦燥地道:“你不懂。”

    唐棠更懵了。

    她一个认真学习过《金罐梅》和《少女之心》的知识青年,有什么男女之情是她不懂的?

    她死死地盯着傅佑平,等着他的下文。

    他没奈何,便换了种她能理解的说话方式:“我在试着充分尊重她的想法。”

    比如她非得让他喊婶子……

    唐棠顿时理解错误,嚷嚷道:“什么想法?嫁给国家啊?嫁给国家合适,你就让她一辈子不结婚?!”

    傅佑平:???

    傅佑平怎么可能把认婶子这种房中乐事宣说得出口?

    最后,他只好再扔下一句“你不懂”而离开。

    唐棠快被他气死了!

    你那叫“尊重”吗?

    你那叫随便!

    随着希希姐的心意去做,那不是害她当一辈子尼姑吗?!

    她连《少女之心》里的快活都没体会过,就得为国出家了!

    唐棠有些抓狂,心想,好吧,你俩非得互相尊重是吧?给你们制造一出英雄救美,看你们还怎么尊怎么重!

    她认真地把从小到大看过的话本、小说,全回忆了一遍。

    发现……都走不通!

    问就是她总不能真找人调-戏希希姐!

    问就是傅佑平太能打,万一打残了她找去扮演混混的人,那可怎么了得?!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这天,她从民政办小汪那里听到傅佑平最近要来公社办事的消息。

    据说是他的两个孩子在原户籍地转户口时,遇到了麻烦,到现在才顺利转出户籍关系和粮食供给关系。

    唐棠立时就有了主意。

    打听到傅佑平办事的具体时间,她果断掐点喊上了孙希希:“希希姐,你一定要帮帮我。我有个调解一直没协调下来,你陪我走一趟成不?”

    然后把孙希希拐到了一条河沟边……

    她掐的点那么妙,她们到的时候,傅佑平也正在走这条去公社办事的必经之道。

    他还冲她俩点了点头。

    侄子真冷淡,他俩可是昨晚交换了压岁钱的关系……

    啊呸,是确立了婶侄关系!

    孙希希不满地撇撇嘴,问唐棠:“你调解的那户人家呢?在哪儿?河沟里啊?”

    唐棠随便找了个借口敷衍。

    等傅佑平走远了,她问她:“希希姐,会游泳吗?”

    孙希希莫名奇妙:“不会啊,干嘛?你想拉我上班时间游泳啊?”

    唐棠的眼睛像点亮了小星星,庆幸地拍着小手:“是吗,那太好了!”

    突然就朝她大鞠躬:“对!不!起!”

    孙希希:?!

    唐蛮牛毫不解释,冲过来就把她顶进了河沟里!

    一口河沟水灌进嘴,孙希希“呸”地吐出来就骂:“唐棠你……咕噜咕噜……”

    又是一口河沟水灌进来!

    孙希希不服气地再次吐出来:“你有病……咕噜咕噜……”

    唐棠已经冲远处几乎变成小黑点的傅佑平喊:“傅哥,你媳妇落水了!救命啊傅佑平!你再不过来,你就没媳妇了!”

    远处的黑点转了个身,迅如疾电地朝这边飞奔而来。

    孙希希:?!

    不等她震惊,更多的河沟水涌进她嘴里。

    灭顶之灾的可怖,令她不自觉地挣扎扑腾起来。

    唐棠在岸边看得心焦,赶紧跟她科普如何科学自救:“别乱蹬!闭气!尽量把头部后仰,把手脚舒展地放在水面上,增……”

    话没说完,不知哪里跑来个想救人的野男人,脱了上衣就想往河沟里扎!

    吓得唐棠赶紧把他拉住了:“这是傅哥的媳妇儿,你想下去占便宜啊?!”

    已经吞了好多口水的孙希希,想掐死她的心都有了!

    就在唐棠跟那人拉拉扯扯间,一条人影越过他俩身边,猛地扎进水里!

    唐棠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一瞬间。

    当傅佑平与她擦身而过时,他的目光一直死盯着她。

    那里面有宛如岩浆喷涌的暴怒,也有想把她活剐祭天的戾气!

    直到他扎进水里的前一秒,那目光才挪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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