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看她。

    她便静静地等着他的答案。

    终究是他耐不住这一刻的沉寂,反过来问她:“那你呢?你确定自己准备好听答案了?”

    确定愿意让男性走进你的生活、生命,不再恐惧害怕了?

    孙希希:???

    啥?就听个喜不喜欢,还得做好准备?

    她有点摸不清状况,然后……某种可能性骤然击中了她!

    她不可思议地问:“你?!你喜欢男的啊?!”

    她这惊世骇俗的问句可把傅佑平给骇住了!

    他的表情比她更不可思议:“……你说啥?我喜欢啥?”

    孙希希声音飙高:“喜欢男的啊!”

    要不,她那么简单的一个问题,他咋还需要她做好准备才能听啊?!

    她头痛得不行:“啊,你这可涉及到欺骗感情了!你早不说晚不说,非得处处对我好,让我误会,让我老是眼睛离不开你,脑子里也老想着你,你这才跟我讲你喜欢男的……”

    傅佑平忍无可忍:“我什么时候喜欢男的了?!”

    “好嘛你骗了我你还好意思跟我呛声!怎么,看到我反应激烈了,不敢说了……”

    他恼上加恼,干脆用手捂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嘴唇,在她反应过来之前,隔着自己的手背吻了她。

    然后一字一顿地道:“我,喜,欢,女,人。”

    孙希希瞪大眼睛,感受着男人手掌上薄茧的磨砺,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却已撤下自己的手掌,转身气恼地往坡下而去。

    他恼的是自己,好不容易有个坦陈心声的机会,却被自己给搞砸了。

    也不知道自己刚刚突如其来的行为有没有吓到她。

    他有心想安抚她,又怕自己这个“罪犯”的存在,就是对她最大的惊吓。

    孙希希眨巴眨巴眼睛,薄红一点一点爬上脸庞。

    看着他着恼的背影,仗着现在松山坡上一个人影都没有,她大声喊道:“到底是不是男人啊?亲都不会亲!”

    他脚步顿住,从他肩膀的起伏能推断出他呼吸的急促。

    她便慢慢走上前去,走到他面前,明明自己也脸红了,却偏要用镇定自若武装自己。

    她说:“低头,姐教你怎么亲。”

    他怔了怔,真的低下了头,然后有些近乡情怯,又有些担忧她地问:“……真的没问题?别太勉强,我可以等。”

    听在孙希希这成熟女性的耳里,这不纯粹就是在挑衅吗?!

    亲个男人她还带怕的?!

    她一把拽低他的衣领子,粗鲁地重重一“啵”儿!

    那啵儿打得太够份量,甚至磕到了他的牙。

    但也碰触到了他的唇。

    唇瓣软软的,跟他那硬汉风格完全不搭配。

    她怔了怔,说:“你嘴巴也不是那么硬嘛……”

    这话一秒将傅佑平带回他的梦境中。

    他想起她在梦里就是这么跟他说话的,她说:“你这人呐,哪儿哪儿都硬绑绑的,像根木头一样,我倒要试试你的嘴是不是也那么硬……”

    一刹那,一种宿命感升腾而起,他再耐不住!

    他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压到后方的那棵松树上……

    ……

    直到晚上睡觉前,孙希希都还在回味着那个吻。

    她以为如她这般的大女人,亲男人那是肯定要上手的。

    但当嘴唇相交时,她脑子里只余一片空白。

    周围的一切也像完全消失了,空间里唯独只有他的气息。

    她说不出来那是种什么感觉,硬要说,那可能像是小时候偷吃到糖果般的愉悦。

    是一种你会不断回想,每次都窃窃欢喜的感觉。

    她躺在床上睡不着,就有点好奇他睡得香不香。

    这直男该不会已经睡熟打呼噜了吧?

    要是他睡熟了,她还在这里辗转反侧的话,那可真是……

    她莫名有点生气。

    生了一会儿气,又好奇起他睡觉时到底是安安静静的,还是呼噜连天的?

    想了一会儿,又觉得八字还没一撇,她这是不是考虑得太早了?

    胡思乱想间,她忽然听到门外窸窸窣窣的。

    一股隐秘的欢喜就升腾了起来。

    她轻手轻脚地披衣起身,猛地打开门,正好把傅佑平逮在当场!

    ——后者正把一大抱不知名的野花往她门前堆。

    被她发现,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后脑勺,站起来又把花往她怀里送:“睡不着,就出去走走。你不是喜欢花吗?反正也是顺便,就给你采了几朵回来。”

    这算是几朵吗?!

    一丛丛不知名的炫烂山花被堆叠在了一起,把他的脑袋都完全遮住了。她要用双臂合抱,才抱得住它们!

    她有些好笑,问他:“你这个顺便顺了多久?”

    遗憾的是,有花在前面挡着,她没能看到他的表情。

    就只听到他轻飘飘来了句:“都说了是顺便,还能顺多久?也就两三分钟吧。”

    呵,她翻了个白眼,心里却是甜的。

    “这么多……到哪儿去找这么大的花瓶啊……”

    他这才想到这一层,没奈何,给她找了三个大筲箕……

    孙希希:……

    救命啊这傻直男!

    她提点他:“你好歹找个瓦罐过来插吧?放筲箕里,花明天就蔫儿了。”

    他采来的花,有树上长的,有地上生的,甚至还有藤本植物的花。

    颜色也有五六种。

    几乎是把他能找到的所有花都摘来了。

    幸好现在不是秋天,要不然,她怀疑他可能也会跟朱琳对象那样,把菊花也摘来……

    两个人一起去堂屋把花枝修修剪剪。

    看着他认真的面庞,她一时没忍住,在伸手从他手里接过花时,故意拿尾指搔了搔他的掌心。

    直到他动作一滞,她才漫不经心地修起花枝来。

    就这么一再捉弄,害他动作越来越慢,弄了有半个多小时才弄好。

    他回自己房间的时候,还有点不满:“本来花不了这么多时间……”

    却被她看穿了他内藏的恋恋不舍。

    她就调-戏他:“怎么,还想在这儿睡个觉再走啊?”

    她倚着门笑话他。

    这才把人给吓跑了!

    她看着他逃之唯恐不及的背影,咯咯地笑出了声。

    等把瓦罐抱到自己屋,那满室淡淡的花草香气,让她觉得自己好像是躺在了一片开满山花的坡地上……

    转天她是在感受到屁-股上的一阵暖意中醒来的,睁眼一瞧,是真真的“太阳都晒屁-股了”。

    要命,她这生产队长又这么晚才起床!

    她赶紧随便洗两把脸,刷了个牙,就冲去堂屋一咕噜喝了碗稀饭!

    正打算走,头上翘了簇呆毛的傅佑平也冲进了堂屋……

    两人面面相觑,呆立无言。

    旁边小和平还惊奇地指着他俩喊:“哇,两只大熊猫~!”

    周芜君惊讶地望了他俩一眼,可不是吗?两个人看上去都眼下青黑,一副昨晚熬了长夜的憔悴模样。

    她心里喜滋滋地猜测两个小年轻,昨晚到底干嘛去了。

    手下却毫不留情,赶紧夹了一筷子菜堵到了小娃嘴里,生怕他把他俩给说害臊了,以后不熬夜了可怎么办?

    可一向脸皮薄的两个年轻人,此刻竟大大方方地彼此互投了一个眼神。

    孙希希率先噗嗤笑出声。

    傅佑平便也跟着笑了。

    周芜君有些发怔,继而心安下来。

    她就说这几天怎么老听见喜鹊在叫,原来是好事近了呀。

    孙希希抱臂而坐,笑吟吟地看着傅佑平喝粥:“慢点儿喝,我等你一起上工。”

    想到现在就算迟到,都有人陪她一起了,她心里就甜起来。

    傅佑平差点呛到,抬头就横了她一眼。

    她立时从中读取到“你矜持点儿,大白天的”的意思。

    她就把手撑到腮旁,挡住小和平和周芜君的视线,然后……

    光明正大地在大白天嘟起嘴做了个“啵”的姿势,成功看到他喉头紧了一瞬。

    她无声无息地笑了。

    ……

    傅佑平这几天心里都甜滋滋的。

    自从那天傍晚的两吻后,她就像承认了他俩的关系一样,会跟他一同上工,聂小起他们喊她嫂子时,也会大大方方答应,还会……在他打赤膊开荒时,冷着脸把地上的衣服捡回给他。

    她会私底下跟他说:“你这身腱子肉,只能留给我看,明白吗?”然后小心眼地将远处偷看他的少女们挨个儿瞪回去。

    他这才发现,女人小心眼起来还……怪可爱的。

    他也会在没人的时候跟她讲条件,说:“我不能露,那你也不能露。”抖着手,就想帮她把衬衫上的钮扣系到最上面的那颗风纪扣。

    他也想她只留给他看。

    可他到底是怕吓到她的。

    时至今日,他如此克制就是怕会惊起她往日的噩梦和伤痕。

    于是,他的手将将在手指快触碰到风纪扣的前一刻顿住了。

    他收回手,问:“你能自己扣一下吗?”

    她脸上的笑意也跟着顿住,瞪大眼问他:“你提的要求,你要我来执行?我不想让你被人看,我都是亲自替你把衣服穿回去的!”

    她抱起双臂怒瞪着他。

    还很有道理!

    说实话,他听得有些发怔,她的伤痕竟已愈合到这种程度了吗?即便一个男性要替她扣风纪扣,她也不会感到害怕了吗?

    还是……因为做这件事的人是他?

    想到这里,他心里就漾起了甜蜜感。

    他想,原来恋爱竟是如饮蜜糖般,心里嘴里全是甜的。

    他亲手替她扣上那颗风纪扣,也许是太紧张了,过程中他那双狙击时都不会抖的手,那会儿却抖得有些厉害。

    而她全程都直勾勾地看着他,看得他都不敢看她了。

    等他扣好,她突然就在他脸上来了一记,跑开了。

    留下他一个呆怔当场,捂着被她亲的地方久久不能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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