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荇将她的猜测从头到尾向任将军两人说了一遍,便匆匆告退。

    回到湖心岛还是刚刚那条路,但她的心境已然完全不同。

    去时她怒气与信心夹杂,一心想要帮任霏找出害她的凶手。但回来的路上,越靠近终点,她的脚步就越踟躇。

    面对任将军他们时,知荇可以直言自己的判断,可是她怕对任姐姐说出实情时她的表情。

    如果这场无妄之灾是因她而起,无论任霏是暴怒,不在乎,亦或是原谅,她都不能够心安。

    她的脚步放缓,内心抽痛,她垂下眼睑,悲伤与愤怒,委屈与自责,一同涌上心头。

    察觉到身后人走得越来越慢,引路的绿蕊回过头问:“郑夫人是走累了吗?那我们去凉亭歇息一会儿?”

    知荇摇头拒绝了提议,她倚靠在桥的绳索上,仰头望天,好一会儿才轻声问:“任姐姐受的伤,大夫怎么说?”

    绿蕊看了眼不远处的房屋,面露担心:“大夫说不太好,要看恢复情况,但很难恢复如初了。”

    她看见知荇面色不好,刚刚偏厅全程站在院外的绿蕊不知情况,只以为是在替小姐担心,出言补充道:“老将军下朝回来知道了情况,已经去宫里想要请个太医过来看看了。太医医术自然更高,小姐一定能完全恢复的!”

    知荇听到请了太医确实高兴了一瞬,但很快她就发现了自己那一瞬间的侥幸,发现了自己性格之中的软弱,狠狠唾弃了自己。

    任霏终究是因为她而受伤,难道她的伤可以复原,就可以将自己的错一并抹去了吗?

    错就是错,她能做的就是当面承认自己的错误,然后尽力联系医术精湛的医师。

    想通之后眼前骤然豁然开朗,知荇松开倚靠的铁链,一马当先地快步往前走,同时招呼愣在原地的绿蕊:

    “绿蕊快走,我有事要告诉任姐姐!”

    ·

    知荇坐在绣墩上,双手平铺放在膝盖上,尽量平缓的语气说出了她的猜测。

    “原来我这样是郑兰珏害的?”

    不同于持怀疑态度的任将军夫妻俩,任霏对于她很是信任,立刻就接受了这个说法,躺在床上不能动仍然啐了一口,忿忿道:“我就看他不像好人。”

    脸上怒气冲冲,看起来如果郑兰珏此刻就站在她的面前,怕是会不顾伤痛跳起来踢他几脚。

    知荇轻轻点头,视线上移两人对视:“虽然证据暂时不充足,但以我对他的了解,就是他。即便不是他亲自害你,也与害你的人有所联系,是这件事的幕后黑手。”

    “真是莫名其奥妙,他害我做什么?”

    任霏语气纳闷,问出了和她娘一样的问题。

    “大抵是因为我。”

    这句话声音太小,任霏根本没有听清,问:“什么?”

    知荇的嗓子干涩的要命,她的思维极度活跃只想起身给自己倒一杯茶回避掉这个要命的问题,但身体控制着脚死死的钉在地面上,根本动弹不得。

    她终究还是回道:“我与他提出和离后他便不让我出门,还特别提醒门房不让你我通信。他应该是将我要和离归咎到了你的身上。”

    她吞咽了下口水,艰难总结。

    “任姐姐,你应该是因为我才受了这场无妄之灾。”

    室内骤然寂静,空气中好像存在着无形的丝线在默默拉扯着知荇的心脏,她在等待着,等待自己最好的朋友对她最后的审判。

    半响,任霏终于开口。

    她语气飘忽,发出了如在梦中的感叹:

    “郑兰珏他有病吧!”

    知荇一时怔愣,她想过无数任霏应有的反应,却也没有想过这一种,当即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傻愣愣地张嘴看着她。

    任霏语十分认真地感叹:“正常人妻子想要和离不都应该先想想为什么吗?就孙玖那个混蛋,我说要和离他还跟我承诺以后不去青楼了呢,行为做不到,但最起码知道问题在哪,脑子也算没毛病。”

    她也没想到自己曾经那个花天酒地的只靠祖荫的丈夫竟然有一天还能和京城出名的年少有为的郑大人相比,一时唏嘘。

    “郑兰珏可真是一点都不从自身找原因,竟然还能赖到我身上对我下手。我一出事,那你不就更得和离了吗?这脑子有毛病吧!”

    知荇被她有理有据的话镇住,半响才想起来自己要说些什么,磕绊问:“任姐姐,你,不会讨厌我吗?”

    “摊上这个丈夫你真是太倒霉了,我为什么讨厌你?害怕被沾霉运?”

    任霏奇怪又茫然,理所当然地反问:“当时我爹娘打上孙家后来和离回家,那些世家夫人背地里说我不守妇道,你不也没因为那些流言疏远我吗?”

    知荇摇摇头,只觉得任霏实在是傻得可爱,她用力摇头:“那哪里一样?你和离回家外面只是有些流言蜚语,对我并无影响。可我的事你切实帮我许多,并且确实确确实实因此受到了伤害。”

    她看向床上用纱布层层包裹的腿,心中一痛,不敢多看。

    任霏伸出手将知荇搭在膝上的手拉下来,掌心中的手没有习过武,十指纤纤,比她的柔软白皙许多,她用了些力,两人十指相握。

    这时候,一向需要知荇反过来照顾她的任霏显露出了姐姐般的沉稳与可靠。

    “阿荇,我刚和离时不光是世家,就连普通百姓也会议论几句,那时我不敢出门都是你鼓励我,其他家的女子疏远我,只有你一直陪在我身边。那时你考虑过万一别人觉得你跟我学的离经叛道,将你这个郑夫人排除交往行列外,你该怎么做了吗?”

    “你为我做事时你没想过后果,我帮你时亦如是。”

    “发生这样的事是人祸,是我倒霉,但更是郑兰珏此人不做人!我们应该一起骂郑兰珏才对啊!怎么能将责任推到你的头上?”

    任霏用食指挠了挠知荇的掌心,娇俏一笑,仍如往日般开朗洒脱,似乎并未因为腿上的伤痛有半分阴霾。

    知荇感受掌心到痒意,不由跟着抿嘴一笑,笑过后她的视线看向床上的伤腿,眼睛一黯,“可是你的腿……不知道能恢复成什么样。”

    “那你就把自己赔给我。”任霏拍了拍她的肩膀,提议道:“反正我也不打算再成亲了,到时候你跟着我游山玩水,伏低做小!”

    “好好好。”

    知荇从凳子上下来凑到床边,如幼童般依赖地倚靠在任霏的肩膀旁,语带憧憬,“任姐姐你如果走累了我就背着你走,以后我来做你的腿!”

    两人相视一笑,忧愁尽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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