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请一位姑娘进府小住?

    知荇回想到执笔说的话,不禁缓缓眨了眨眼睛,她遥遥往前望去,就见一辆不属于郑府的马车正夹在车队中缓缓驶来。

    “是哪家的姑娘?”

    郑兰珏含糊回答道:“她姓冉,具体回府我在和阿荇你细说。”

    知荇抬头仔细观察他的神色,只见他面色坦坦荡荡,仿佛并不是见色起意,而是另有原因。

    她凝神思考片刻,看着马车中走出来的大约十五六岁的少女,若有所感,低声询问:“难道同江宁的那位冉大人有关?”

    郑兰珏抓住知荇的那双手紧了紧,他侧身靠近笑了下,同样小声回道:“阿荇真是冰雪聪明,没错,她父亲是已死官员冉泽的女儿,是很重要的证人,陛下也曾点名要见她。”

    “这段时间要在府中借住,还要劳烦阿荇你多多照顾了。”

    郑兰珏前往江南办案后,与知荇多有通信,她也了解了此案的一部分情况。

    两个月前,两名江南商人一身落魄地现身京城大理寺门口,称江宁府官员相互勾结,打压商人,甚至为了谋利而谋财害命,江宁商人怨声载道,无奈只能结伴来到京城告御状。

    出发时的五人沿途遭遇各路追杀,最后到达京城时竟然只活下两人。

    当今陛下听后大为震怒,命郑兰珏为首的几名官员前往江宁调查各项事宜。

    没想到京城官员刚刚踏入江宁,就得到了一个震撼的消息:两日之前江宁三名官员家里竟然相继遇难!

    这无疑是对京城一行人的挑衅,是为了毁尸灭迹!

    受害的三名官员之中,官位最大的那位正是姓:冉。

    有几分巧合的是,知荇恰好认识这位已故的冉大人,他是她爹爹的好友,与她有过几面之缘,是一位脾气很好的世叔。没想到竟然遭遇了这样的祸事。

    知荇脑海里飞快闪过她所了解的江宁事宜,郑兰珏曾写信说那三名官员家里的人全部遇难,如今看来这位冉姑娘侥幸逃脱之后被京城官员找到,秘而不宣秘密带到京城,料想她应该有关乎此案的重要证据。

    冉姑娘下马车后缓缓走来,知荇凝神细细看过去。

    少女一身白色裙子,腰上是一根青色腰带,显得腰部纤细盈盈一握,头上除了一个玉钗并无其他首饰,面色苍白羸弱,看起来家人去世对她打击很大,着实生了一场大病。

    少女不过十五岁,就失去了全部的亲人,实在是身世悲惨,可悲可叹。

    知荇不由想到了自己,她虽然也是差不多的年纪失去了唯一的亲人爹爹,但却也很快成亲,从此有了郑兰珏的陪伴。而这位冉姑娘的境地竟然比她还要糟糕一些。

    她本就同情这位世叔家素未谋面的妹妹的遭遇,此时看见她的姣好的外貌,不由自主更加怜惜了一些。

    十五岁的姑娘刚刚及笄,平日里想必一直被自己的父母兄长捧在手心里,没遭受过一点磨难,平生最大的难题可能就是要选择怎样的夫婿,闺阁里的少女就如同花室里被精心饲养的花,未曾经过一点风吹雨露。

    可是如今娇嫩的鲜花还未开始绽放,就被迫失去了容身之所,只能够以稚嫩的身体面对外面的狂风暴雨。这还不只,或许暗地里还会有凶猛的野兽,不怀好意地埋伏在侧,时刻准备折弯这朵稚嫩的花。

    爹爹曾经说过:“帮人如帮己,有德则助人。”

    她想像郑兰珏帮助她时一样帮助冉姑娘,想为面前的少女撑起一把伞,让她走得更顺利一些。

    知荇晃了晃被紧握住的左手示意郑兰珏放开,看着走过来的人上前两步迎上去,嘴角含笑道:“我姓知,你可以叫我姐姐,这段时间你就住在郑府吧。”

    走进知荇才发现冉姑娘本人竟然很是高挑,知荇在同龄女子中已经算高挑的了,竟然比她还要矮上一些。

    冉姑娘虚虚还礼:“实在是叨扰郑大人和姐姐了。”

    说着轻轻掩唇咳嗽几声,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知荇一惊,面带忧色地询问:“冉姑娘是有咳疾吗?我这便叫人请大夫过来帮你看看。”

    说着上前一步想要帮她轻轻抚下后背,没想到余光好像看到一抹黑影,似乎是胳膊抬起又很快放下。

    是错觉吗?知荇看着与她一同走过来站在她身后的郑兰珏,极快地皱了下眉。

    冉姑娘边咳嗽边摇了摇头:“最近才咳嗽的,还要多谢郑大人带我去看大夫,没什么大碍的。”

    “外面风大,我们还是进去聊吧。”知荇连忙迎着她往府内走去,三人并下人们相携进入府中。

    知荇了解到冉姑娘叫冉月舒,此次冉家遇难,仅有她和一个小丫鬟幸存,两人一同来到了京城。

    郑兰珏公务繁忙需要回去先行述职,知荇嘱咐他先到前厅喝汤,便带着冉姑娘先行前往客房安置。

    还好府上下人还算勤勉,客房干净整洁,婢女们带着行李到内间整理东西,而知荇则同冉姑娘坐在外间休息。

    外间只有她们两人,知荇挽起宽大的衣袖亲自煮茶,袅袅烟雾在两人之间升起,一时寂静无声,只有茶水煮沸的汩汩水泡声。

    片刻之后,知荇将煮好的茶倒进白瓷茶杯中,亲自双手递过去。

    冉月舒体态柔弱,但她的脸其实并不羸弱,鼻梁高挺,唇色不染而朱,是极为精致秾艳的长相。殊丽美艳得甚至看起来有些不好接近,就像一朵带刺的玫瑰花。但当她略微低些头品茶,透过蒸腾的白色热气,整个人的脸部轮廓若隐若现,显得柔和许多。

    似乎是不太喜欢微苦的口味,她喝了一口后便将茶杯放回桌子上,转而将目光转向桌子上的各式糕点,拿起一个金黄的糕点咬了两口,一直以来紧缩的眉目慢慢舒展,想来是极满意的。

    知荇想到她年龄尚小就失去了父母,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不由怜惜更甚。

    她在十六岁时失去了父亲,还好有郑兰珏的陪伴,才能够慢慢从悲痛中走出来,而面前的少女却没有她这么幸运。

    看出少女喜欢吃甜食,知荇便将郑兰珏特意拿回来的海棠糕分了一半过去,轻声嘱咐:“冉姑娘你慢点吃,别噎到。”

    她同样拿起一块海棠糕放到嘴边咬了一小口,还是熟悉的味道,让她轻而易举地回忆起了过去的时光。

    “冉姑娘,我姓知名荇,家父抚柳先生,你可还记得我?”

    本来正在欢快地吃糕点的冉月舒骤然停下,知荇这才发现她的一双眼睛竟然极黑,黝黑的眼睛紧紧盯着知荇,问:“我们以前见过吗?”

    知荇被她问得一愣,当即摇摇头:“当然没有。”

    “这样啊,我还以为我们见过但我忘记了。”

    冉月舒微微点头,若无其事地低头看向盘子里的糕点,选了一块喜欢的继续吃起来。

    知荇继续道:“我父亲同冉大人是多年的故交好友,他们关系紧密,你我虽然未曾谋面,但也不是素不相识,论辈分来说,你还是我的世家妹妹呢,如果没记错你今年应该是十五岁?那喊我一声姐姐是完全使得的。”

    迎着期盼的目光,冉月舒开口:“知姐姐。”

    “唉!以后你有什么困难尽管和我说。”知荇高兴地应了声。

    在爹爹去世几年后,她再次遇到了爹爹过去朋友的女儿,并且能够尽量帮她一把,这何尝不是一种缘分呢?

    这让她有一种感觉,父亲虽然已经故去,但他的影响充满了她生活的每一个角落,他的爱永远不会消失。

    眨了眨微微酸涩的眼睛,知荇放轻声音询问道:“不知道你外祖父那里可否还有亲人,待此事了了,是否还有个归处?不如我找人帮你联系。”

    冉月舒两口吃完了最后一块糕点,颇为满足地喝了口热茶,回道:“我外祖父、外祖母均尚在,他们居住在苏州。”

    “不过……”冉月舒抿了抿嘴角,语调拉长:“我同外祖父家并不亲近,我不想去投奔他们。”

    知荇看着她颇有些意味深长的眼神,不由蹙起眉头,回望过去等待她的下文。

    “郑大人是个好人,姐姐也是个好人。我想要一直留下来。”

    知荇的眉头越皱越紧,她生怕自己听错了她的意思,问:“你说什么?”

    知荇收起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容,就见面前容貌秾丽的少女视线飘忽,双颊飘红,咬着嘴唇说道:“郑大人说我可以多在这里住一段时间,我无处可归,想要留在这里,来好好感谢郑大人的恩情。”

    “俗话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我身无长物,只能够……”

    “砰——”

    知荇手中的茶杯碰到桌面,发出清脆的声音。

    她细细打量眼前的少女的表情,惊讶地发现她竟然好像真的是认真的!

    这可真是……

    郑兰珏长相俊秀,加之为官之后官运亨通,知荇在外交友时也曾遇见有人想将远亲庶女送过来做妾的,她自然是统统拒绝,惹来身边官夫人们羡慕的眼神。

    她对这种事情不算陌生,但京城姑娘内秀,她倒是第一次看见有人在她面前自荐的!

    知荇怜惜她年纪尚小,遇到大难可能六神无主不知道日后如何去做,孤苦无依之时对伸出援手的人产生错误的好感,竟然产生了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但她身为世家的姐姐,有必要在她走错路时加以提醒。

    她反问道:“你以什么身份留在这里?”

    “我自然不敢同姐姐相争,大人大恩大德,就是为奴为婢也是值得的。”冉月舒微微低头回答道。

    知荇自幼记忆力极佳,对冉月舒的父亲尚有印象。

    冉父同她爹爹是同一年的进士,身为同科几次来拜访过知荇的爹爹,是个颇为爽朗的人,每次过来还会给知荇带些小东西,最后一次见面时他还曾说:

    “小荇,伯父有个比你小四岁的女儿,可惜她不愿意出门,要不你们就可以成为好朋友了!”

    “皓白你可别嫌弃小荇性格淘气,儿孙自有儿孙福。我家小女儿性格内秀,不喜欢见人,我还希望她能和小荇一起学学呢!”

    没想到再次听到他的消息就是在郑兰珏寄过来的书信上:应天府通判冉大人全家遇难。

    而那个在父亲口中性格内秀的女孩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面对故人之子,知荇实在不愿意她一时意气走错了路!

    知荇挺直后背,一双清凌凌的眸子直直看向面前的少女,言辞郑重道:“冉大人同我父亲是同科进士,他们有些私交,我又年长你几岁,便大言不惭当你的一声姐姐了。”

    “冉大人是六品通判,冉夫人在世时想必替你相看过人家。”

    冉月舒张了张嘴想要说话,知荇罕见地没有礼貌了一次,没等她说出口便继续道。

    “就算没有定亲,我想给你挑选的也一定是家世清白人家的正妻。他们遇难你觉得孤苦无依,可能一时受到了刺激,竟然想要为妾为奴为婢,但等你冷静下来想一想,这真的对得起冉伯父他们对你的教导吗?”

    “你还有外祖父家,如果害怕日后成亲没有依靠,我和兰珏都可以成为你的依靠,如果你想要嫁在京城,我也可以帮你从中介绍。”

    知荇顿了顿,换了个更加亲昵的称呼:“月舒,你不要一时冲动走错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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