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潇潇认得,这确实是自己的师傅燕山掌门赵霆锋的手迹,笔态刚劲,细观几分内力落于笔锋,颇为传神。最让云潇潇欣喜的还是信中言明此乃燕山上乘内力心法,只传于历代掌门及两位终身不出本教的左右长使,如今将心法送来,望徒儿明白为师苦心。

    “师傅肯原谅我了?他老人家肯原谅我了。”云潇潇握住姚雁的胳膊激动得眼中含泪。

    “其实在我看来,他老人家从未真心为难你,只是当时你为了我背弃师门,让他太过伤心,殊不知越是在意的人伤自己的心越是重的,说来倒是我对不起他老人家。”姚雁见云潇潇师徒冰释前嫌,赵霆锋亦以不传心法相赠,心中欣慰不已,又暗暗感激月华君想得周到,知道一个月之后云潇潇伤势全好,此时正是需要回复内力,重振精神之时。真心病身病一起医的良方。

    “若是这样说,你与你父亲之间的心结也是由我而起……”

    “潇哥,我与我父亲之间更不曾有心结,我们终究是父女,总会有解开的一日。”姚雁笑着将内功心法展在云潇潇面前,“你现在当下的任务是要将这心法练好,我的任务便是看着你把这心法练好。”温柔一笑,姚雁摸了摸云潇潇的脸颊,面色绯红如海上之云,“潇哥,等你将这心法练好了,我就……我就嫁你。”

    月如轻霜犹白。

    吃过晚饭,屋中烛火温润如三月屠苏,烛光之下,云潇潇正在悉心练习内力,不过刚刚上手,只觉体内原存真气便如认得此法一般,游窜速度渐缓,竟慢慢地能够有所引导。云潇潇欣喜不已,本就根骨精奇不同凡响,加之悟性极高,不一时已渐入佳境,不闻窗外之事,一心沉寂于此。

    姚雁知他练功心中不能旁骛,收拾过碗筷便一个人走到海边,找了块高高的礁石坐了下来,此时风平浪清,明月高挂,一派宁静之姿,微风袭来吹起姚雁的裙摆,若谪仙一般清明。

    海上宁静安逸,可姚雁的心里却已泛起重重波澜。那个包袱里……姚雁的眉心拧了血红出来。除了武功心法,赵霆锋的书信,还有月华留个自己的一封信。姚雁想,或许梦华的一月之期除了给云潇潇养伤,也是在提醒自己关注时间吧,他留下的字条里写着一个日子,一个属于武林大会的日子,十月初十……

    姚雁还清楚的记得这个日子,霜华作鬓箫声咽。云潇潇及燕山全派重孝而来,那是自己最后一次见到他,彼时他已是燕山派新任掌门,而他的到来正是要为他的师傅报仇。自己错怪了赵掌门,带着师兄卓雄冲上燕山,杀死了为救云潇潇已散尽全身内力的赵霆锋,也是在那一刻,她又见到了活着的云潇潇,可是大错已经铸成,他们那一世的缘分自此缥缈如流云,再不可能收回半分。

    即使再心有不舍,再肝肠寸断,也唯有感慨世事弄人之怨,而无再续前缘之力。姚雁想着他们分别而去的场景,想着云潇潇一身重孝追赶自己而来的眼神,一眼万年,已是万年……

    可是现在,姚雁抱着自己的臂膀,不忍它们露在海风之中。

    一切真的改变了吗?若是改变了,武林大会为何还是如期举行了?姚雁想起了梦华君告诉她的话——这一世只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一个人?一个人……

    可这牵牵绊绊在一起的一众痴人,如何分得清你我?而更让姚雁心中隐隐作痛的,便是,十月十日——如今算来,不过匆匆两月有余,是不是到了那一日,一切都会变回它本来的样子。这一场来去终是大梦一场。

    姚雁回过头望着云潇潇和自己的小房子,温润的烛火里,依稀能看到他挺拔如松的身姿不断来回,正是悉心苦练的身影。他这样努力着,为了他师傅的原谅与嘱托,也为了能够早日见到他的师傅吧。姚雁不难过,因为她知道,他也为自己努力着,为了能有力量保护自己,为自己遮风挡雨,为自己不再受伤,也为了能和自己共渡百年,成为自己的丈夫。

    好想嫁他,好想……想和他永远一起看日升日落,一起数星辰如许,一起睡在每个日落的黄昏,醒在微雨的清晨,看他俊朗的脸,枕着他坚实的胸膛,为他生好多的孩子,好多……

    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哭了,从不爱哭的她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哭了好多次,而每一次都与他有关,落在他的胸前,落在他怀里,而现在姚雁知道自己的眼泪落在了自己的衣襟上,任谁也看不到痕迹。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天才,姚雁想,云潇潇一定算一个,若论学武的悟性,她还没有遇到过如此强大的人。自己也自小习武,也常常被祁山的老师傅们夸赞天资不凡,可现在和云潇潇比起来,自己简直就像个孩童举着十几斤的大刀,能不能耍起来不知道,笑是一定被人笑死了。几日之功,见他内力研习已入经脉,姚雁欣喜不已,想趁着午饭之后的闲暇时间,助他打通四经八脉,之后便会事半功倍,可每每稍稍一用内力变回被云潇潇“弹”出来,倒不是他现在的内力有多强大,而是他对于运转体内并积攒不多的内力实在自如,自己打到哪里,他就能准确地运到哪里,就像一场蹴鞠比赛,就算是实力不济,射龙门不准,可是几个人若运行快速,每次都能把球包围起来,对方也是没有攻破球门可能的。

    “气死我了,不帮你了!”姚雁几次尝试均不得把真气送入云潇潇体内,不由得放下胳膊,插着腰拧着眉瞪他。

    云潇潇敛起内力,笑着拉她手:“好了好了别生气,我是怕你损了内力精神,左右不急,我自己慢慢来就是,早晚能够通畅,怎么?你是着急嫁给我了吗?”

    姚雁转过身不理他,却没有走,只是站着,半日喃喃自语般说道:“你,你不着急吗?”

    欣喜不已,云潇潇眼中的光彩比投进窗棂的阳光还灿烂,忙拉着姚雁转身:“何成是成,我如今已经学会了这本心法,只是每日重复以求精进罢了,我还正想和你说,总要给我个目标界限,不能让我一直练下去,这要何年何月,又要练成什么武林宗师你才肯嫁我。”

    姚雁一笑:“我若真是要你成了武林宗师才肯嫁呢?”

    云潇潇微微扬着下巴,俯身到她耳边,低声耳语。

    红云顿时卷袭耳根,姚雁起得举拳就打。

    云潇潇忙回身躲闪,以至于最后跑到院子里去了。

    “云潇潇,你过不过来,你若不过来,你即便现在成了宗师,我都不嫁了。”姚雁威胁道。

    威胁实在管用,云潇潇不情愿地一步三停凑了过来,被姚雁伸手抓住。

    以为会挨一顿“胖揍”,不想姚雁身形敏捷如雨燕,忽然集中指力正中云潇潇心井、对门两穴,云潇潇顿时失力。

    其实云潇潇看到了,也及时做出了闪躲,奈何如今他的内力尚配不上他的意识,不过稍稍放松警惕,已不是姚雁对手。

    “哎,捉你还真是费力气。”姚雁说着,便像背起一条大鱼一样,背着云潇潇到房中去了。

    不知两人在房中做什么,直有两个时辰之久,不见出来,房中亦是鸦雀无声。临近黄昏,只听云潇潇一声和气,随后姚雁的叫声传了出来。

    “我不敢了,我错了,潇哥,求你放开我,啊……不敢了,我不敢了,你弄疼我了!”

    收了船队归岸回家的年轻渔夫们纷纷驻足,被这屋子里的声音吓了一跳,又忽然被这姑娘俏丽丽的娇嗔声响弄得面红心跳起来。

    就有几个小伙子笑着唱起渔歌来,唱得便是他们心上的姑娘,那在岸边织网洗衣的姑娘,等着他们回来的姑娘。

    “你是仗着我不忍心惩罚你,便来欺负我吗?”云潇潇将姚雁合身按住,不许她动弹,不断抓她的痒。痒得姚雁满口求饶不得,直说起好话来,“好哥哥,饶了我吧,求你了,放我起来。你如今经脉尽通,我已经打不过你了,让人知道云大侠这样欺负一个小女子,要被人笑话的。咯咯咯,放开我啊……”

    “以后若是再敢暗算我,我就……”说到一半,云潇潇忽然瞥见两人挣扎嬉闹间,姚雁被扯松的衣服里,一痕半遮的雪/脯微露,顿时血气上涌,忙起身放开姚雁,自顾自走到窗边端起已凉的茶水咕咚咚关了下去。

    “咯咯咯。”姚雁仍旧笑个不住,见云潇潇拼命灌凉水,以为练功半日又闹了半天,定是渴了,忙道,“那水凉了,你等我换了热的再喝,小心伤了胃。”

    想要去端水壶,手还没有触到把手,已被云潇潇紧紧攥住,只觉他指尖纷纷用力,一个一个扣紧,周身蒸腾的热气带来男子雄浑猛烈的气息。

    转过头,他的眼眸已赤红。

    被合身抱起,姚雁觉得自己在他怀里就像一只娇小的燕子,现在,这只燕子再也不想飞了,只想落在他家的屋檐上,每日衔泥来筑一个四季温暖的窝,躲在里面,再不怕风雨来袭……

    而他给予的“风雨”在这一夜如此的猛烈,好像要用尽所有力气去融化万年相思的冰雪,解脱缠绕了他们一生一世爱而不得的苦结。

    在黎明到来的时候,姚雁迷蒙的眼眸窥见了第一缕天际的曙光,而后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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