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村,这个海岛渔村有一个好处,就是这里的作息时间与以农耕为生的人们不同,他们是依着潮涨潮落而作而息的。

    每日天不亮,潮水褪去之后,渔人便趁着浪走,随浪而去,此时海面渐平,正是打鱼的好时候,中午时分归来,又或者收成好时,待潮胀满,一切又归平静,渔船便纷纷靠岸,与来迎他们的家人一起抬鱼收网。故此,白日里多是老人孩子间或女子因事留在家中,并无太多人走动。

    这一日,岛上一如往日宁静,人们全去忙碌营生,村口小屋里的两人沉沉睡至正午才算醒来。

    轻吻姚雁额头,云潇潇眼中尽是满足的温柔:“起来吗?饿不饿,我去煮饭。”

    “不要,乏得受不了,我要再睡。”姚雁呢喃着转过身子朝里,又要睡去。

    “起来吃了东西,晚上再睡,我陪你。”云潇潇低声笑道。

    “你再敢碰我一下,我就和你拼了,你出去,出去……”姚雁蒙着被子钻到床里面。

    “好好好,不碰不碰,怎么样都要吃东西。我去烧水,你自起来。”云潇潇满眼宠溺,又忍不住凑过来拉开姚雁的被子亲了一下她的脸颊。

    大概真的是累着了,姚雁吃着碗里的粥都在一个劲儿打瞌睡,又觉得浑身酸痛,气愤地瞪了一眼云潇潇。

    “给。”云潇潇剥了一个鸡蛋放在她碗里,“一会儿吃饱了就去再睡一觉,我昨日请了沈大哥做打鱼师傅,今日他上午织网,午后出海,我同他一起去,你好好睡着等我回来。你不是喜欢吃螃蟹,我抓给你。”

    抿着嘴唇,不让蛋黄从嘴里掉出来,姚雁点了点头:“你自己小心,万事要听沈大哥的,可别逞能。”

    云潇潇忙点头:“是,娘子。”说罢,又凑过来,“好好睡,睡足了啊,晚上……”

    “你还敢说!”姚雁嗔道,从没见过这样的云潇潇云大侠,真是烦死人了!

    午后刚过,沈大哥就如约来找云潇潇了,两人说笑着将渔网背在肩上,向海边走去。

    姚雁目送两个人一条船驶向海里,自己便回到家中,左右走了困已是睡不着了,便动手收拾起屋子,又将昨晚被折腾得狼狈不堪的被褥拆洗了晾晒起来,一边洗一边脸红,昨晚种种一幕幕闪过,弄得姚雁又羞又恼,只挣扎缠绵得不能出来。

    “姚姑娘,姚姑娘。”将将收拾好屋子,门外有人招呼姚雁。

    “沈婆婆,您怎么来了,快来屋里坐。”姚雁笑道。

    姚婆婆笑着将手里捧来的几只雏鸡撒到院子里,“这不是家里新出了几只鸡崽子,也养不下那么些,送几只给你们养,专挑了母鸡来,不几个月便可生蛋了。”

    姚雁忙道谢,又请屋里喝茶。

    “姑娘今日好气色,可是有什么喜事?”沈婆婆经年老妪,何看不出来姚雁面带春色,娇艳欲滴。

    “啊?并,并没有啊。”姚雁不知道怎么说谎,忙低了头。

    沈婆婆呵呵一笑:“傻姑娘,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那样威武的年轻人是好遇到的吗?既遇到了,必要与他长长久久,白头偕老,才不负这一世光阴,少年夫妻老来伴,少年嘛,自是要知道什么是夫什么是妻的……”沈婆婆说着一笑,意味深长又得意洋洋。

    姚雁想哭,哭死给她看。

    可惜眼泪还没掉出来,沈婆婆身后海上的景象却让人差点喷出血来。

    只见平静的海面之上,远远一艘硕大的木船迎风破浪而来,转眼离岸不过数百米之远,船上风帆狂劲升起,上着朱砂头骨印记清晰如雕刻。

    “贼人,是海上的贼人!姚姑娘快逃,快向山上逃。”想是见过来人架势,沈婆婆几乎吓得跌倒在地,连趴再抓,呼喊着便向村子深处奔去,仓皇之态仿若见到阎王鬼差一般。

    姚雁不知道来人是谁,但是能把沈婆婆吓成这个样子,这些人定然不是善类,忙转身回到屋中,将云潇潇的武功心法并月华君留下的包袱裹在身上,从后门出去向村子深处跑去。

    一时在沈婆婆的大声提醒喊叫之下,沈家村各家各户的人皆仓皇跑了出来。

    姚雁不禁皱眉,此时村中所留之人不过老人孩童,间或几个女子留在家中,此时不得不肩负起扶老携幼的保护之责。

    渔民对于海贼的恐惧是刻在骨子里,姚雁听说过,海贼猖狂更胜陆上强盗,往往劫船屠船,劫村屠村。此时沈家村的青年壮丁皆出海而去,只留妇孺老小在家中,他们定是知道内情,趁着这个时间来抢劫财物,掠夺女子,心中不禁恨急,又不敢撇下众人自去杀个痛快,只忙着挨家挨户搜寻,携老带幼将村中众人一起送往后山。

    虽说船行至村口尚有数百米,怎奈海贼船只精良,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贼人已纷纷登岸,此时村中众人不过刚刚行至山脚,远远已能望见四处搜罗财物的几个打头海贼。

    “沈嫂子。”姚雁拉住今日留在家中浆洗晾晒不曾随丈夫出海的沈鹃,“你与几位姐姐快将大家带到山中,我知道你们不是第一次躲避,必有可靠可避之处,只是如今我有一个担心,若是这群贼人搜索不到众位乡亲,带着财物离去便罢,若是他们不甘心,只埋伏起来等着男子们回来,出其不意动起手。到时对付这些心狠手辣的人,怕咱们不是敌手,多是会有伤亡的。到了那时无论老弱如何躲藏,终是瓮中之鳖。”

    沈鹃听姚雁一说,眼中已掉下泪来:“姚姑娘,我爹爹就是你说的这样中了埋伏才……才被杀的,从那以后我们便在海边做了记号,你看……就是那棵大树,如果海贼来了我们便会有人将那树上系着的红绸子扯下来,可是今日事出突然,我们还来不及扯下那布条。如今可如何是好,怎么通知一下孩子他爹才行。”

    姚雁听说他们早有准备,心下稍安:“别担心,我去。”

    “这可不行。”沈鹃一把拉住姚雁,“你这样美貌的年轻姑娘,若是被他们发现了,那可是了不得的事情,你断不能去,你等我把孩子爷爷奶奶安顿好了,我去便是,大不了与他们拼了,若能杀得一个半个,也算为我爹报仇了。”

    情况紧急,姚雁已来不及和沈鹃推来让去:“姐姐你看。”从地上捡起一节碗口粗的树枝,姚雁握在手中,实木应声粉碎。直看得沈鹃目瞪口呆。

    “你放心,他们捉不到我。”姚雁一推沈鹃后背,送她进入山暮之中。

    午后阳光充沛,姚雁找了一个较高的屋顶,匍匐在峰脊之后,观察着来人的一举一动。

    贼人来得好快!

    这伙人显然知道岛上此时并无年轻男子,各个走得颇为悠闲轻松,搜搜刮刮,挑挑拣拣,就像逛市场一般。不一时,搜索敛财的十几个人已经扑扑洒洒了半个村子。

    极目观看,姚雁发现尚有十几个海贼留在船上充作戍卫之责,而他们的船离着那棵系着红绸的信号树木极近,自己无论从哪个角度攀上大树,都无疑会被他们发现。

    对付这几十个海贼,姚雁自问不在话下,只是打斗开来,必然会引起村中几十个海贼的反扑。他们手中皆持劲弩,若是几十个弩标一起飞来,怕是挡得住十个挡不住几十个,落在身上岂不吃亏。

    心中正在思索对策,不想此时贼船上两个贼人端上来一把大椅,不一时只见一个衣着华丽,手持长刀的人自船舱踱步出来,四仰八叉落在了鲨鱼皮椅上,傲目之态,一瞧便知他是海贼头目。

    姚雁面上一喜,办法这不就来了?!

    半提真气,姚雁蹑手蹑脚自房顶慢慢退了下来,落在这户人家院中,左右打量只见后门虚掩,忙凑近细听,只闻两个贼人说笑着向东边去了,自己忙缩身向外,一路边走边躲,不一时来至离着高树最近的一所院落。

    这里离着高树不过两三丈远,姚雁估么着自己奔跑过去上树扯掉红绸的时间片刻不用,料想船上那起贼人就算发现了自己,着人下船来追,又或者村里的贼人离得近,翻身来追,都尚需时间,自己若是能趁这个时间顺着云梯跳上甲板,首先擒得海贼头目,便可呈僵持之势。虽然身处危险,至少可暂时免去被强弩射成筛子。

    心下已定,姚雁活动了一下手脚,急提真气忽如箭出,一抹青绿衣裙如一只小小的蝴蝶,翩然落至树上,不过三窜两窜,姚雁已到了树顶。

    不容迟疑,姚雁抽出随身匕首急割绸展,刀锋锐利异常,手起绸断,红绸顿时随风而去,片刻便落在了海浪之上。

    见事一成,姚雁心下稍安,知道村上打鱼的人归来之时见不到红绸,自然有所防备,最主要的,这些人中还有自己的丈夫……云潇潇机敏,自然可以带领众人御敌。

    且说红绸飘落极其明显,本就注视着哨信动向的一众海贼,此时只觉自己花眼了,未见有人上树,却见红绸飘落,不禁面面相觑,就有其间眼力好的人笑着大叫起来:“是个丫头!跟我一起上,抓她回来!”

    他这一喊,众人这才看清一身青绿,翩然落下,疾步而走的姚雁。

    “不必!”

    这一声,众贼止步,就连已跑出十步开外的姚雁亦停了下来,回头之间,已是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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