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芝一眼注意到她,因她抱孩子的姿势很怪。她手腕环过孩子的胸腔,全然不顾婴孩是否舒适,更像是提着一个货物。

    孩子的反应也很奇怪,他哑着嗓子抽泣干呕,面色远远看去有些发青,不知是病了还是哭的气息接不上。

    “肚子饿了,想吃饼了?”段从星见南芝一直在看一处油煎饼摊,他也回过身,往这边看来。说着间,他伸手掏兜,拿出几枚铜板,对着不远处的林远大方吩咐,“吃煎饼,统领我出钱!”

    “我去吧。”南芝说着,先林远一步接过铜板,大步上前,走到摊位前停下。

    “老板,煎饼怎么卖?”南芝礼貌开口。

    见有顾客上门,那个妻子揽着孩子闭了嘴,但眼神仍是一瞬不瞬瞪着自家丈夫。

    “二文钱一个。”汉子声音长得憨厚老实,说话时就连声音都让人觉得是个质朴醇厚的小摊主。就是这饼跟这价格……

    目光不动声色撇过竹篮上几个薄厚不均的饼,南芝道:“那我要三个,我看老板你正在擀面,索性我们也不急,就要你现做的这批如何?”

    “没…”妇人刚想说什么,看到南芝身后走来的几个锦衣少年,她嘴巴微张,难听的话还是被她咽回嘴里。

    汉子见自家妻子闭了嘴,便只能点头,许是他嘴笨,也没回答,只更加卖力地擀动手中面团。

    “呜呜…”似乎是感觉到有人靠近,妇人臂弯上的稚童抽噎两声,又呜呜啜泣起来。

    “婶子,你家孩子这是几个月了?”南芝靠近一些,看的更清楚了。因只是用着旧布裹着,也看不清是男孩女孩。但看妇人不耐烦的样子,估摸着,这孩子许是不讨这家人喜欢。

    “三个月了。”妻子见是顾客过来搭话,面色有所收敛,语气仍是带着些许不耐烦,显然孩子的哭闹令她很是厌烦。

    “三个月了啊。”南芝伸手,抚上孩子面颊,入手温凉,并不是发热之症,离的近了,更能看出孩子面色青紫,状态很是不正常。“这孩子似乎是病了?”

    “没病,昨晚没睡好,被鬼吓了。”女人没好气道,丝毫不想安抚一下哭到抽噎的幼童。

    “婶子似乎心情不好?”南芝再问。

    “呵。”那女人冷笑一声,继而又瞪向自己丈夫,冷声道,“嫁了个窝囊废,心情能好就奇了怪了。”

    “哦……”是夫妻矛盾啊,可夫妻之间起了矛盾,不顾孩子死活,她还是头一遭遇见。还欲再问,就看那妻子瞪了自己一眼,搂着孩子,头也不回,往摊子后的屋子里走去。

    看向她冷漠的背影,还听到她那传来的小声嘀咕:“什么人啊,跟县衙的捕快盘问一样,还真当我们是犯人不成。”

    南芝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眉头微蹙。她还真是捕快,这人最好没犯事!

    “抱歉啊,我家婆娘正在气头上。她也是被吓得,这好端端,突然闹鬼,其实我也被吓得不轻。”

    耳边传来那汉子憨憨的声音,南芝回过身,扯出笑脸,应了句:“没事。”

    “闹鬼?”一听这话,旁边的三个人也都凑过来,齐声问到,“是扈大夫那些吗?”

    “扈大夫?什么扈大夫。”男人一脸疑惑,他搬来县城不久,对这些事知之甚少,连扈大夫是谁都不知道。

    猜到他可能是外地来的,南芝也不在这个问题上多费口舌。她看向男人,自我介绍道:“是这样的,我们是县衙的捕快,听说扈大夫废弃医馆那儿闹鬼,特来调查一番。这位大哥若是有需要,也可说与我们知晓。”

    “我姓张,叫张全。”摊饼的男子咧嘴憨笑,“哪有什么闹鬼不闹鬼的,就一小事,可能是我们夫妻看错了也不一定。”

    他看向南芝几人,目光炯炯:“你们县衙还会抓鬼不成?”声音虽小,但那试探性的语气,还真让人觉得他就是遇到了什么。

    “自然!”一听这话,段从星越过南芝,走到男人面前。他双眼闪着兴奋的光芒,迫不及待想要显摆显摆。

    “你知道跃鲤池吗?那案子就是我处理的。你有没有发现那鬼没了后,跃鲤池是不是就没那么阴冷了!”说着,他嘴角上扬,双手叉腰得意道,“我们县衙,无所不能!”

    “真…真的?”男人眼前一亮,看向几人,摊饼的手一停滞,案板上面皮当即变得歪歪斜斜,还豁开了一道口子。

    南芝一直在注意着眼前男人的神情举止,看他这反应,这鬼莫不是还是真的?她默不作声回身看了眼身后,那妇人进入的地方。那就是一个普通平房,与旁边屋子无异,看起来没有特别之处。因为是在街道外,木门紧锁着,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那鬼长什么样,凶不凶,吃人不?”思考间,听到那边传来段从星的提问声。

    见他们注意都放在对方身上,南芝上前几步,走到屋檐下。这儿的阴气并不重,

    “一身红衣服,凶的话……也说不上。”男人说着,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轻叹口气,道,“就是来偷孩子,着实……着实让人苦恼。”

    “偷孩子?这鬼还吃小孩啊!”段从星三人震惊。

    交谈间,男人已将摊好的饼当在贴锅上,他手指轻扯,将饼又铺圆了些。

    这速度未免也太慢了些,而且这摊子上一点香气都闻不到。环视四周,这处街道冷清,就没有几家店铺还开着。南芝想,莫非这里就这一家油煎饼?

    可看着这生意冷清的,或许,大家宁可多走几步路,到闹市街去。

    “不是,没吃,就是她……”男人迟疑着,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偷小孩啊,这附近可还有其他人家的孩子被偷?有人报案不?”南芝淡然发问。

    “没……大概…大概是新鬼,我们家是第一户受害人。”

    “哦,这样啊。”段从星仍是不死心,继续问到,“那你知道扈大夫不?他那处医馆是否真的闹鬼?有没有人再见过扈大夫?”

    男人本就害怕这些,看他们问的真切,他抖着声,小声问到:“大…大人,真的,这世上,真的…真的有鬼吗?”

    “那肯定啊。”段从星答的理所应当。

    南芝悄悄掩下手中的红色丝线,走过来,抬眸看向这处小摊。她特意多看了这个“憨厚老实”的摊主几眼,暗自记下这里。这闹鬼一事,恐怕,真的有鬼。

    等他们聊的差不多了,那饼也下了锅,看着摊主手忙脚乱的,众人不禁怀疑起这人手艺。

    “算了,不夹生就能吃。”林景小声自我宽慰。

    林远:“其实我也不饿。”

    ……

    走在路上,三人皆是一脸菜色,唯有两手空空的南芝面色如常。

    “呸!难吃。”段从星试着又啃了一口,赶紧吐出来,“难怪生意惨淡,难吃就算了,这饼还没全熟!”

    林远不信邪,也狠狠啃了口,当即,他也同段从星一般,在那呸呸个不停。

    面前的道路通往一条巷子,比外头的街道还冷上几分。巷子里冷冷清清,周围长满了杂草,像是多年没有人靠近。这儿只留下一些空房子,一处处的砖瓦院落,被岁月冲刷,都成了眼前的破败样。

    “比起刚刚那个摊子,我更信这边闹鬼。”段从星又嫌弃地看了眼手中炊饼,郁闷,得赶紧找个隐蔽角落扔了才是。

    “咔嚓——”正慢慢走着,忽然一声清脆的瓦片断裂声惊醒几人。

    “有人!”林远反应迅速,已朝声音传来方向跑去。可没见他跑多远,这边便听到他颤抖着声音,嗫嚅道,“有……有鬼。”

    从没见过鬼,段从星一时兴起,也小跑着,从那处跑去。他们三一个比一个迅速,只留下真正能见到鬼的南芝走在最后。

    微微抬头,感受了下日光,再看林远去的那处院落,空荡荡的,连个树影都没有,什么鬼能在这日头下活动?

    “嘶!”那头传来段从星倒吸冷气的声音。静默了许久,才听得一声利刃出鞘的清鸣声。

    “呔!小鬼哪里跑!”他朗声喝到。

    听得这声,南芝也赶紧小跑过去,待看清面前女鬼的模样。南芝缠着红线的手一顿,手上红线往她肉里绞了几分,微痛感迫使她清醒过来。

    “段大人莫要冲动!”

    那是一个红衣女子,身形瘦削,惨白的面上来了红黑色的浓妆。许是有些时候了,加上擦拭,黑色的黛纹扩散,将女子的面庞染黑了一片。咋看之下,惊悚程度比起前头的红衣凶魂也不妨多让。

    女子趴伏在地上,像是力竭。她艰难抬起头,对上视线,又赶紧低头,颤抖着伸出手掩住面庞。

    “抱歉抱歉,咳咳咳……吓到诸位了,我这就走,这就走咳咳咳……”

    “是人啊。”段从星长叹一口气,收回剑,看向女子方向,满是遗憾。

    女子一直闷咳不止,南芝上前几步,刚想探手过去,便看女子放下手,撑着身子向后退了几步。

    “别,别靠近我,会…会传染。”说着,又传来几声闷咳声,女子赶紧抬袖掩住口鼻,不敢再看众人。

    “什么病?我们带你去找大夫。”南芝道。

    “多…多谢姑娘好意,我咳咳咳……我没钱,看不起大夫。”女子咳着咳着,声音又弱了些许。

    “是肺痨吗?”林景较为淡定,他盯着面前女子看了好一会儿,问到。

    “是…咳咳咳……”

    她穿着红色衣袍,头上还有珠花点缀,看着就像是个新嫁娘。怎就因为痨病沦落到这闹鬼的空巷中。

    南芝蹲下身子,拿出在那饼摊旁捡到的红色丝线,一对比。除了脏了些许,手上丝线与女子身上衣服颜色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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