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情况?”段从星凑过来,看到南芝动作,他睁大眼眸,目光炯炯盯着她手中红色丝线。

    “你手上这线,是她身上这衣服剐蹭下来的?”他问到。

    南芝点头,收回手,看向面前女子,问到:“你去过张全家?”

    女子猛地抬起头,目光相触之下,她又赶忙别开视线。再看,她眸里已经蓄满了泪水。

    “这红线,你是在哪找到的?”林景也上前,小声问。

    “那家饼摊,看起来问题很大。”南芝起身,看了眼地上的女子,对三人道,“我先去帮她找个大夫。你们先去找医馆,就这条路两端,医馆门前应该会有标识。”

    说着,南芝蹲下身,瞅了眼自身穿着,这粗棉布衣,也不好扯。她刚想放弃这个念头,一个白皙的手伸直她面前,手上还拿着一张素白的丝绸帕子。

    “离得太近也不好,还是遮一下吧。”旁边传来段从星严肃的声音,南芝伸手接过丝帕。瞬间一股清冷幽香涌入鼻尖,她拿着帕子的手一顿,抬眸看向段从星。

    “是主子的,南芝放心用吧。”他说的理所应当。

    南芝仍是没有动作,就是因为是大人的,她才不好随意处置。她问段从星,“还有没有别的,这太过贵重,我……”

    “南芝请放宽心,主子平素最为龟毛,这些帕子都是量产的,府里多了去了。”他笑着宽慰。

    鼻尖嗅着这股淡香,再一想起那一夜的接触,南芝面颊微红,点点头,系好丝帕再次走向面前女子。

    女子任由南芝将其扶起,掩着口鼻,闷声道了句谢。

    “我没事,我只是饿的没力气走路,不……不用去看大夫的。”她小声说着。

    “肚子饿啊?”段从星拿出那块还未来得及丢掉的饼,远远地伸出手,道,“就咬了一边,姑娘若是不嫌弃,将就着先吃吧。”

    “我来吧,我这份还没咬过。”林景上前,拿出手上带了一路的油纸包。

    南芝伸手接过,上面还隐隐留有一丝温热。她将油纸包着的煎饼递给女子,嗅到食物的味道,女子苍白的面上隐约有了点潮红。

    她哑着声,看向那被油纸包裹着的油饼,带着气喘道:“多…多谢。”

    南芝扶着女子找了个台阶先坐下,她替她解开油纸包。

    再抬眸看去,那三人站在不远处,目光炯炯看着这边,丝毫没有先行离去的意思。

    “这个人,她跟那家卖饼的什么关系?”他们三在那边议论着,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南芝这边听得一清二楚。

    女子一听到这话,拿饼的手一抖,若不是有南芝在身侧,那饼必定落入地下,染了尘土。

    她攥紧手中油饼,狠狠咬了一口,那味道陌生,可这股难以下咽的口感,却让她熟悉的很。

    她艰难咽下口中食物,看向南芝,抿了抿嘴,问到:“你们也见过张全?”

    “是,这饼就是在他家摊上买的。”南芝话刚出口,就看到面前女子止住的泪水再次涌出,她就着眼泪,艰难地咽下口中食物。

    “我名叫秀瑜,是……”掩下胸中郁气,她故作轻松,继续往下说到,“是他亲妹妹。”

    “他……对你做了什么?”南芝斟酌着用词,又怕这些话冒犯到面前人,忙补充到,“若是有什么不方便说的,我们也不会勉强你。”

    “是的姑娘,我们是衙门捕快,有什么事,我姓段,是县令的副手,你叫我段副手便可。”段从星在一旁听见,干嘛也朗声附和了一句。

    吃过东西,女子明显有了些力气,她在南芝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女子摇摇头,道:“我已经是个半死之人,没什么不能说的。”

    女子名叫张秀瑜,原本是鱼字,她给自己改成了瑜。原本她也是个有想法,有规划的人,自小就有生意头脑,手艺还好。

    来县城做生意这个主意,还是她提出来的。她长相甜美可爱,嘴巴又甜,生意一向很好,很快就赚了钱。赚钱后她给自己买了笔墨纸砚,再给学堂的先生塞了钱,一到收摊早的日子就到学堂蹭座学习。

    若是日子同她料想的方向过下去,她也不会落得这般地步。可最后,因为心软接兄嫂进城,让他们参与到了自己的生意中来。

    导致她被他们迫害,在这她能独当一面的世道上,被他们二人生生卖了两次。

    一次,十两银子卖给了一个痨病鬼冲喜。一次,五两银子送去了有钱人家配冥婚。

    段从星听得一脸怒气,他朗声怒道:“这家人眼底是没王法不成!”

    秀瑜苦笑,叹息道:“他们行事缜密,我也想到官服去告他们,但是我……”秀瑜说着,拉开嫁衣裙摆,露出了被铁链磨出破皮肤,青紫暗红一片的脚踝。

    “你们是要来找扈大夫的?我见过…我去过那儿,我来给你们带路。”她说着,撑着地面就要站起来。

    她改口及时,南芝还是及时捕抓到她话中细节。听闻将死之人能见活人所不能见,她按住秀瑜,摇摇头。

    “扈大夫的事不急,你的身子要紧。”

    “没事没事的。”她挣扎着站起来,长舒了口气,笑道,“你看,我这不站起来了,一时半会也死不了,还是衙门办案重要,扈大夫他们等着这天,也等了很久了。”

    拗不过她坚持,南芝搀扶着她,经她指点,一起往老旧房屋群走去。期间,她没再说一句话,许是怕一开口便掩不住咳嗽。她一路掩着面,大气都不敢呼出。

    他们就这样走着,拐了两个弯路,路过不少破败的房屋,一直到了最里中间的一处院落前停下。

    “就是这儿了。”秀瑜声音虚弱地说到。

    这儿杂草最为旺盛,最狂野的都已经窜出七尺高墙,遥遥观望路过的误入者。门上的朱漆几近全部脱落,只留几片苍白的漆片外翻。就是那门上,若非镶嵌在内,此时破烂不堪,上面字迹全部褪去的匾额,应该早就掉落在地了。

    南芝一眼看到院子内怨气冲天,怎么都像是有凶魂存在的样子。

    她还在思考等下见到凶魂,要如何自然装作看不见时。段从星三人已经推开破破烂烂拉耸着的院门,抬步往里走去了。

    还没来的急提醒几人这儿闹鬼,就看到一个四五岁的孩童,扎着双丸发髻,就站在门沿下,一脸好奇地看着她们。

    她同寻常凶魂无异,苍白的面容,灰暗无神的眼瞳。只是胸前的一道贯穿刀痕,让人难以置信,这歹徒究竟是何等灭绝人性,连这般幼童都不放过。

    南芝扶着秀瑜上前。面前的房子老旧,里头的家具摆件也都盖上了厚厚的一层灰,秀瑜本就身体不好,她甚至连替她找个落脚点都没有。

    “小夏,快过来。”耳边传来一女子焦急声,南芝抬眼往那处看去。入目的是一十二三岁出头的清秀女孩,一双圆圆的杏眼,若不是瞳仁灰暗,不知该是怎样的亮眼夺目。

    “阿姐,没事,就让小夏他玩吧,活人又见不着我们。”又一个脑壳从门后探出,他个子较之前的小女孩稍微高了些。

    “咦,是秀瑜姐姐,她还活着,这太好了!”碍于有日光阻隔,被称作小夏的小女孩过不来,她回眸,双手放在嘴边做阔音装,对这屋里两亡魂兴奋道。

    他们三容貌各不相同,不过相同的是,三人身前都有一道长长的刀痕。

    匆匆瞥过几人,南芝看着前头正在翻箱倒柜的三人。忙将秀瑜扶至一旁,这时,南芝耳边传来秀瑜那微弱的声音。

    “我能看到他们。”

    南芝惊讶地看向她,但她此时面容羸瘦。原本猜测她来过这儿,见过扈大夫,哪知道秀瑜竟这般信任她。南芝心底涌过一阵暖流,微微点头。

    “你是县衙的捕快,有什么想知道的吗?我可以代你去问。”她继续小声道。

    “你不害怕?”南芝问。

    “怕?”秀瑜冷笑一声,她摇头,苦笑道,“比这更凶的,我都见过。”

    “凶魂?”

    “是的,一个……很好的可怜人。”

    南芝听她再次说起过往的经历。她被卖去了一家,给一个痨病鬼冲喜。可是没多久,痨病鬼死了,她也染了病,被送回了娘家。

    但是兄嫂欺她,不止将她关在房中,不让她见人。更是在她刚生完孩子,怕她传染了孩子,夺了新生儿后,便继续将她锁在房中,任她自生自灭。

    “他们禽兽不如!”耳边传来那个大男孩的声音,南芝抬头,与他对上眼,看他惊讶的样子。南芝伸出食指抵在唇边,示意他不要声张。

    大男孩捂住嘴,呜呜点头应下。

    秀瑜也发现了,她抬头,看向十来岁的大男孩,嘴角扯出一片苦笑。

    连小孩都懂的道理,为何,她会遇到这样的家人。

    “没事,秀瑜姐姐,爷爷说了,他有方子了,他能救你。”小女孩稚嫩的声音响起,她昂着头,说的一脸认真。

    南芝笑着上前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笑着问:“那小夏能带我们去见你爷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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