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饼店门关着,外面站了几个年老的妇人,她们口耳相接,看向空荡荡的摊位,嘴上议论就没停过。

    南芝几人走过去,阿婆们看到汉子回来,当即缄口不言,别过脸去,一点好脸色都不给他。

    汉子挠挠头,径直走向自家房前,他从兜里拿出钥匙,对身后几人憨声道:“大人,这就是我家了,近日闹鬼,家中有些乱,大人们莫怪。”

    说完,他打开了家门,走了进去,南芝他们相视一眼,也跟在他身后。

    他们夫妻这房,外面看不起眼,进去才知道这儿一点也不寒碜。除了向外的店面,里头还有个不小空间。四房一厅,很是气派温馨。

    再看夫妻二人的穿着,虽说丈夫身上穿的只是普通棉麻布料。但是妻子身上那身看着可不便宜。

    家中有银钱,这点毋庸置疑。回想起那日那被众人唾弃的夹生饼,南芝不由好奇起来,她问到:“这位大哥,你家中可是靠外头的店面营生?”

    前面男子脚步一顿,回身冲南芝露出了个憨厚的笑容,答道:“不瞒你说,是的,我们家就靠卖饼维持生计。”

    南芝点头应下,再看这屋内布置,入门就是大厅,厅前一道走廊,大厅之中陈设整洁,地面也干净。丝毫没有他所说的因忙欠缺打理。

    他一路向前,越过了大厅,走到后面。汉子推开门,对几人道:“这儿就是小宝的卧房,那鬼来了两次,都是在此。”

    抬眼看去,这间房不大,窗户还开着,床上也摆放着婴孩的衣裳。

    就着窗外视线,南芝上前,脚下踩到什么。她蹲下身子,看到地板上落了几处泥点子,与别处的干净整洁格格不入。

    “发现什么了?”段从星见她蹲下身,也凑过来,但他明明也是睁大眼睛,却是看这地面之上什么都没有。

    “可以确定,是人为。”南芝道。

    一听没有鬼,段从星不免失落,他站起身,走至窗边,叹息道:“又没鬼啊,那我们岂不是被那老骗子坑的挺惨。”

    “他们睡觉不关窗?”林远看向那窗户,蹙眉问到。

    林景也看到了地上的泥点,他也走至窗边,探头一看,当即瞪大了眼睛。

    见他翻身出去,汉子有些心惊,焦急道:“外面是菜圃,你们可别把我家的菜都踩坏了!”

    南芝站起身,也看向那处窗口,林景一个成年男子都能通过,何况是身形瘦削的秀瑜。

    没一会儿,林景便翻窗进来,他手紧紧藏在袖中,看向汉子的眼里满是怒火。

    “你怎么就能断定是恶鬼所为?”他冷声质问。

    “绝…绝对是鬼。”汉子焦急地看向那窗,“我们亲眼所见,不可能有假的。”

    “你们亲眼所见,断定那人一定不可能活着?”林景冷笑,他抬手向众人展示了手中物品。

    那是一枚鎏金珠花,与那日秀瑜头上佩戴的如出一辙。明明是亲妹妹,可这家人就能断定她为恶鬼。

    当真讽刺。

    面对几人的咄咄逼人,汉子支吾着,额间又冒出几滴豆大的汗水。

    “实不相瞒。”他咬咬牙,像是下定什么决心,道,“那个鬼是我家妹子,她得了痨病,上月就死了。”

    “死了?”段从星冷笑,他前几天才救治的人,到他口中竟是上月已死?

    “埋在何处,带我们去看看!”

    “我……我…”汉子踉跄几步后退,他焦急地环顾四周,这才惊觉以往拿主意的妻子,这回正在县衙之中。

    “可这珠花,看着是新嫁娘所佩戴的样式,你妹妹既然已死,又为何会化成新嫁娘模样的鬼魂回来索命?”说完,南芝上前,拿起那床上的婴孩布裹,堆叠整齐,不像是换洗衣物,更像是,秀瑜怕孩子没有衣服穿,特意带上。

    “是…是……”

    见他支吾着说不出话来,南芝嗤笑:“是你怕她黄泉路上寂寞,非要给她许个好姻缘?还是…”她话语一顿,捻着手中略微粗糙的棉麻小衣,气恼道,“你见她病重,将她卖给了死人去配冥婚!”

    “不…”汉子摇摇头,否认,“不是冥婚,是替她寻了个好亲事…”

    “好亲事?又是上月已死,又是妹妹回来索命,现在还来说什么为她好?”

    南芝句句诛心,那汉子眼看实在瞒不住,他步步后退,直到被段从星他们拦住退路。他这才懊恼地叹息,看向床上那叠小孩衣物。

    低声道:“是,可是妹子她已经死了,我们这样做也是为了她和小宝好……”

    见他仍是不愿说实话,段从星已然听不下去了,他上前一把薅住面前人的衣领,作势一拳要朝他面上打下时。

    那汉子才颤抖着声音,说道:“都是都是我媳妇的主意,她说……她说是全县城最好的媒婆做媒,对…对妹子她也是一件好事。”

    闻言,南芝看向面前人,她反倒不气了。她低声问那人:“说吧,是哪个媒婆,又是说给谁家?”

    “是……”汉子挠头想了好一会儿,看他急得面上满是汉滴,不像作假。

    见问不出什么来,段从星拿主意,让林远二人带想全先回县衙。他与南芝先去寻那个全怀南县最好的媒婆。

    ……

    南芝带他们去了一个地方,一个脂粉味很重的小巷子。

    段从星吸了口凉气,一脸不可思议,“南芝,你一姑娘家,竟……”

    南芝无奈地指了指路边的脂粉铺子和各式首饰铺子,无奈道:“这儿是正经场所,你们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懒得再搭理他,南芝走进那家店铺。

    没过一会儿,段从星便见南芝面带笑容,步履轻盈地走出来。

    “自然是有线索了!”方才盘问张全,对方一问三不知,说都是他家媳妇在处理这些事,只知道来的是全怀南最好的媒婆,家在东大街那条脂粉巷那儿。

    让林家两兄弟先将他带回县衙后,想着浪费时间也不好,南芝便也点头,应下随段从星先在外找那媒婆一事。

    他们两人越过那些珠粉铺子,往巷子里走去。

    听说,那里住着县城里最有名的媒婆。

    等二人走近,只需一眼,便能轻易分辨出哪家是媒婆之家。大红的横联,写着端正的四个大字“喜结良缘”。门前摆着两棵半人高的发财树,上面也缠满了红线,挂满了囍字。

    只是其中一棵发财树像是被人特意踢翻,带着大陶盆歪斜向了一旁。

    “什么情况,这媒婆是不是给人拉错红线了?家都被人给砸了。”段从星看着面前一切,啧啧称奇。他还是第一次见媒婆也能被砸招牌的。

    试探性地敲了下门,里头静悄悄的,看样子媒婆不在。南芝还想再敲一下,便见媒婆隔壁那家院门敞开了一道缝,探出一个脑袋来。

    那是个十来岁的小女孩。

    段从星也看见了,他抬脚刚要过去,对面那道门当即合上。两人楞在原地,须臾,南芝没忍住轻笑出声。

    “段大人这是把人家小孩吓到了。”

    段从星后知后觉摸了下面颊,懊恼不已:“一定是因为出门匆忙,忘了打理形象,这才会被这小孩嫌弃!都怪张全两口子!”

    不知为何,听他这番话,南芝当即想起前几天他们三顶着一头灰到处跑的模样。一想到这,南芝再次忍俊不禁。

    说笑间,二人看到那扇门再次打开了道缝。不同的是,这回探头出来查看的是一个中年妇人。

    妇人神情紧绷着,很是谨慎地看向二人,问到:“你们是谁,来这做什么?”

    二人相视一眼,段从星自知不是这方面能手,怕再次吓到人,他自觉闭嘴。

    “我们是县衙捕快,找媒婆有点事。”南芝如实说道。

    邻居婶子一听她说是捕快,她大着胆子打量了二人一道。南芝穿着一身黑白短打,干练又利索,眉目端正,面上也是带着柔和的笑意,看着不像是个会骗人的。

    再看段从星,一身不菲的靛蓝锦袍,腰悬一柄银白长剑,怎看都是世家子弟,丝毫不像是个捕快。

    那妇人匆忙摇头,便要掩了门,只当自己从未出来过。

    还是等南芝将捕快令牌拿出来她才肯信。请二人入内后,妇人还有些后怕地环顾了下周围,确定没有生人,这才关门。

    坐下后,她小心翼翼地对二人说道:“刘媒婆被带走一整天了,也不知道还活没活着。”

    “被带走?”

    妇人点头,有些后怕道:“她上月吧,好像谈成了一对有钱的姻缘,算算日子,好像就是这几天成婚。只是,昨天早上,那家人突然带着十几个家丁,气冲冲地跑过来,要找媒婆算账呢!”邻居婶子说着,还有些唏嘘,“听说是新娘子跑了,这媒婆人都被带走了一天了,该不会这家人要对她做什么吧?”

    那妇人说着,略有些心虚地看向二人,小声替自己辩解:“我们也想过要报官,但是那家人家大势大,我…我们这不也是怕。”

    二人听着,这事确实也不关她的事。南芝点头应下,道:“婶子放心,在这儿,他们家世再大,还能大的过县衙吗。”

    妇人一听也是这个理,她这才放心地继续往下说到:“是王家,经营棉布作坊,城里大大小小的成衣铺都是他们家的。”

    南芝想起第一个晚上那个亡魂老人,心想,莫不会真有这等巧合?

    便听那妇人继续往下说着,说起那王家,将这家世发扬光大的还是上一代人的事。那个英明的老家主名王善奕,年轻时就是个秀才,行事作风雷厉风行,就算不继续往下考了,接管家里生意也是个做生意的好手。

    南芝听得一脸惊诧,这说的,正巧就是徐恒那个倒霉的同窗好友。

    她在翻阅户籍的时候曾留意过这些,只是没想到,这个人,在经商一行竟有这般大作为。

    当即,二人打定主意,先去王家看看情况。

    要是媒婆真遭遇不测了,他们作为捕快,有义务出面查明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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