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芝再次醒来时,只觉自己像是躺在云团上,浑身被云团包裹,软乎乎的,格外的舒适。

    睁开眼,周围点着一盏盏泛黄的油灯,将整个房间照的暖黄一片。

    南芝只觉这儿有些眼熟,那雕刻青竹的屏风总觉得在哪儿见过。

    身下的床榻莫明也让人觉得熟悉的很。南芝印象中,她曾在冥府中那漆黑房间中见过一个紫玉床榻。

    若不是这儿虽昏暗,却一点不阴森,自己身上也还有些酸软。南芝抬手捏向自己的面庞,入手温凉,南芝稍微放心。

    自己还活着,还在人间,那就好。

    手指触碰到床榻,手上的触感是柔软的丝绸,南芝垂眸看去,发现自己身下的床榻不知铺了几层软垫,这床的主人一看便很会享受。

    “这床是……”南芝猛然坐起身,那紫玉的床沿,哪还有什么记不清楚的。

    这可是她的一千功德!

    想到这,南芝紧了紧下唇,努力让自己不去回忆。手指轻移,南芝感觉自己像是碰到了一处冰块,入手冰凉一片。

    她缓慢缓慢转过身,往身侧看去。

    原来她身侧还躺着一个人。只是那人浑身被黄色符篆裹满,面上也盖着一张巨大的黄符。

    “大人?”带着疑虑,南芝低头靠近那人。

    那人静静躺在那儿,一点喘息声都未曾发出。面上又被黄符所遮掩,压根就看不到本来样貌。

    南芝强压下心中不安,抬手微微掀开覆盖在他面上的黄符一角。

    只见那人好看的薄唇紧抿着,嘴唇此刻虽还是苍白没有什么血色。南芝颤抖着将手指伸向他的唇瓣,入手依旧是一片冰冷。

    “你会没事的,是吧。”南芝扬唇,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加开朗。她看向那静默无法出声的人,轻声道,“大人,外面夜色正浓,许有亡魂出没,你还欠我呢。”

    东方潜一直是清醒的,只是他像是附身自己躯体上的一缕幽魂,无法动弹一分。

    他无奈只能心中叹息,希望其他人早些发现南芝已醒之事。赶紧将他没事的消息告诉她,他可不愿再见她担忧伤神的模样。

    可惜,他就是再努力,都挪动不了自己一根手指头。

    察觉到手下嘴唇像是轻颤了下,南芝眼眸瞪大,欣喜道:“大人,方才可是你在动?”

    那人虽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南芝却是放心不少。她收回手,轻轻将那黄符一角盖下。她不懂什么阵法符箓,更不敢轻易去挪动他身上那些黄符。

    稍微放下心中烦忧,看了眼窗外,夜色正深。她轻轻揭开盖在自己身上的锦被。

    起身后,南芝回眸看向那静静躺着的人形,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

    “你没事就好。”她轻声自语。

    南芝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也不知自己这回又昏睡过去多久,更不知自己为何会出现在县衙。

    她打算起身先去与其他人问个明白。南芝起身走到窗边,支起窗户,许是夜深,窗外一片寂静。

    入目看去,县衙之中其他房间门窗都紧闭着。夜深,大伙都在安歇。

    天上的月亮已近满月,南芝掰着手指算了下,心中无法惊惧。她同东方潜入古墓时不过月初,观今夜月相,他们竟都昏睡了这般久?

    十日,哪怕是慢骑,也够消息传回京城。

    南芝匆忙回身,差点被吓到。她不知自己身后何时出现一“人”。那人白发长须,锦衣华服,一副精明富商打扮。

    “你……”

    老亡魂捋了捋长须,看向南芝眼底含笑:“好徒儿,可是在为为师担心?”

    “你是……猫师父?”南芝险些没反应过来,她还沉浸在失去黑猫的悲伤之中。没想到师父动作这般迅速,已换了个躯壳,再次出现在她面前。

    “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南芝笑着看着那熟悉又陌生的老人亡魂。察觉到自己眼眸微湿,她抬手拭去,这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已满面泪流。

    “为师不是同你说过,我可是上界神君。”说着,老人看着她,面露欣慰,“一具凡身而已,为师随手就能在人间整个十具八具的。”

    “嗯!”南芝郑重点头,“可不能骗我。”

    魂虽还是初见时那精明的商贾老家主,可是魂体虚弱,南芝都能透过他看到他身后的摆件。

    老亡魂看她比起前几日昏睡时状态好上不少,抬眸瞥了眼那紫玉床榻。

    淡笑道,“那灵蕴床不亏是玄龙至宝,果然效果拔群。”

    南芝知他想转移话题,她顺着他的话头问:“玄龙?”

    “是啊,玄龙族的宝物,很贵不是?”老亡魂笑着看着那躺着不能动弹的人,笑的狡黠,“那小子抢来的,也算是正好派上用场。”

    “抢?”

    “这不重要。”老人眯了眯眼,道,“你昏睡了五日,想不想知道为何你也能躺在这宝床上歇息?”

    老亡魂才不管南芝感不感兴趣,他思绪飘回了几天前。

    张半仙一边不停歇地画符补充偌大的符阵,一边看着还在昏迷的南芝,他心中焦灼,对李大头道:“南芝她这次损耗过大,县令那床是个养身的宝物,不如……”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李大头厉声拒绝:“男女大防,尊卑有别,这事我们想都不要想。”

    半仙气恼:“那县令都没意见!”

    又过了两天,看着南芝还是没有醒转的样子。李大头急得额头白发又多了几撮,他每日一睁眼,便到县衙,一得空,便在南芝房内候着。

    直到有一天,他无意见到了同易子实起争执的段从星。

    “主子他只是受伤了,易大人何故苦苦相逼。”

    “陛下指令,还请段统领莫与我为难。”

    “都是我疏忽。”段从星低下头,哽咽着道,“若是陛下要追责,尽管怪到我身上来便是。”

    “可是南芝她不醒,我们又都未进古墓,陛下问起,无从交代。”易子实声音淡冷,语气不容置喙。

    “这件事与她无关,若她一直不醒,莫非公公您还想带一个昏迷的人进京交差?”段从星深叹了口气,满是无奈颓然。

    易子实点头:“按理如此。”

    “那就抓我,我进京什么都认了。”

    “段统领,我们各司其职,你与我为难也没用。”

    段从星看着那两处房门虚掩的房间:“那便等南芝醒后再说。”

    “若她一直不醒,也只能交上昏迷之人。”易子实面上平淡无波,只是微微摇头,“你该知道,有些时候,陛下要的只是一个结果。”

    “我会去找张半仙想法子,还劳烦易大人多拖延几日。”

    “段统领,咱家给你们的时间已经够多。”

    他们后来又说了什么李大头没听清楚,他只知道,南芝再不醒,她的处境将会很是危险。

    他偷偷找到张半仙,问他那个床是不是真那么神奇。

    得到半仙肯定的答复后,李大头咬咬牙,无奈点头。

    “这事千万不能声张出去,南芝是女孩子她……”

    “放心吧,县令他心中有数。”

    “可是……”

    “救人要紧?”半仙怕他反悔,赶忙开口堵住他的后话。

    “救人要紧。”李大头疲惫点头。

    ……

    南芝与老亡魂相对而坐,她问他:“师父,那日在古墓中是怎样一个情况,为何卞淮能隔空引我入幻境?”

    老亡魂咬牙:“说到这老夫就来气,他利用了我!”

    那日在古墓之中,面对那善良的小尸鬼,太阳神君自然乐意相助。外面那些食尸鼠同她有着理不清的联系,她能控制那些食尸鼠,也被它们所限制。

    本来,他利用自身能量将她与外面那群鼠群剥离。这些举动无须耗费过多灵力,可惜,他漏算了一点。

    那邪魔在鼠群身上设局,在尸鬼身上也摆了一道。更是在乌木剑上都注有魔气。

    若他放任不管,小尸鬼必定魂散。所以他出手保住那小尸鬼了,也被邪魔利用,汲取走了不少灵力。

    “师父为何不换具躯壳?”她记得,那邪魔很快又换了一副躯体。

    “那邪物手段过于狠辣,为师可不学他。”

    神君继续往下顺着,后来,也是那可恶的邪魔,利用他的能量,在古墓之中布阵。只要玄懿那道分魂进入,分魂之上的那缕残留术法也会被他所吸收。

    老亡魂懊恼:“若不是这亡魂之身不便日间出行,为师何苦附身那具猫身,实力不足的情况下,连同你们说起墓中有诈这事都做不到。”

    那时候它突然离去,便是打算自己进入古墓先破坏了一些阵法布置。

    剩下的等他们两个与张半仙带着的那伙人接手,想来那个看起来就不聪明的凡人也翻不出什么浪花。

    南芝恍然:“所以是因为我们二人闯入,才坏了你的谋划?”

    老亡魂摇头:“不是,反倒是因为你们的进去,才彻底粉碎那邪物的谋算。”

    南芝未随他回天柱峰,也成功破解了邪魔设下种种暗示。那缕分魂,虽肉身死去,魂体与玄懿区分开,虽以后满面消亡,却不会再影响彼此。

    “那邪魔想吞噬他?”南芝问。

    亡魂颔首:“你知道的,他是玄懿一缕分魂。”

    “他?玄懿?”许是睡得太久,南芝只觉脑中恍惚。只是一缕分魂?她忙问老亡魂:“那他呢?可还好?”

    她怎忘了,怎还在等待他的魂魄出现。南芝面露忧虑,看向那静静躺在紫玉床榻上,不知能否听到二人谈话之人。

    老亡魂耸耸肩,将视线投向门外。

    “他自己的决定,好坏全看你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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