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少韫不怀好意,她要怎么回避。

    江絮雾满心惦念阿兄的安危,思忖几下。

    她先托抱梅去准备点心,借机去找父亲探听一下阿兄的状况。

    不多时,江絮雾领着抱梅往江父的院子走去,身后的抱梅提着提盒,里面装了几碟梅子糕和雪糕片。

    来到江父的院子里,发现江母也在,而江母明显记着江絮雾怼她的事情,再看她身后婢女提着黄木漆提盒,知道她打什么主意,伫立在门栏,居高临下地道。

    “你父亲病重,见不了旁人,你先行回去吧。”

    江絮雾心知肚明母亲恼怒白日之事,便提裙往台阶,想要来到江母的身侧,可江母却让身边的赵嬷嬷打发她回去。

    “母亲,我想看下父亲。”江絮雾垂下眼帘,落在青石碎石上,“若是母亲恼我白日里的话,女儿在此赔罪。”

    江絮雾屈膝行礼道歉,闻着空中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还有厢房内“诶呀——”的痛叫声,江絮雾遮下眼中对阿兄愈发迫切的担忧。

    可江母存了心想给江絮雾一个教训,往日里要不是江辞睢挡在她面前,她早有法子让江絮雾知道母亲的艰苦。

    眼下江辞睢出事,江母虽然忧心他会不会连累到江府,可见江絮雾这般担心,她心中更有赌气,愈发不让江絮雾进去见江父。

    江絮雾知晓江母的打算,还想再说几句,可江母不耐烦地摆摆手,一直跟在江母身边的赵嬷嬷弯身子来到她跟前。

    “三小娘子,这边请。”

    江絮雾见母亲一脸不耐烦,无奈之下只能颔首告辞。

    回到紫风院后,抱梅愁容满面地道:“小娘子,现在怎么办?”

    “我明天去见裴少韫。”

    “可是小娘子,万一有危险怎么办?”抱梅担忧她家小娘子的安危,深怕有陷阱。

    江絮雾垂下眼帘,打定主意,转身回到厢房,从箱笼里翻出之前的香料,遂后拿出贴身的香囊,将香料装进去,系好,再重新放进描梅黑漆的香匣子里,妥帖放好。

    “放心我明日带好防身的香料,至于香囊,随便拿一个就好了。”

    江絮雾随手拿起曾经在上元节小摊前买的香囊。

    抱梅一愣,犹豫道:“会不会被发现。”

    “天底下的香囊这么多,他又哪里知道,这个香囊是我做的。”

    江絮雾并不会给裴少韫自己做的香囊。

    抱梅闻言,也觉得尚可,此事很快被敲定下来。

    翌日,江絮雾早早便出府,可在府见到了郁郁寡欢的江凝雪从府中出去。

    两人一见面,江凝雪朝她冷哼一声,便上了车舆,抱梅在她身边道:“小娘子我听说四小娘子本来是要说好亲事,可是亲事黄了,四娘子近日心情才差劲。”

    “是吗?她跟谁姻亲?”江絮雾踩在矮杌,上了车舆。

    “奴婢也不清楚,我是从晴月那边知道的。”

    晴月是江凝雪身边的婢女,三等婢女,做的都是粗实活,抱梅素日与她亲近些,也能知道一些消息。

    江絮雾知晓后,没有过多追问。

    两人乘坐车舆,来到醉仙楼。

    醉仙楼外早有人候着,江絮雾俯身下车,便看到裴少韫的随从宋一在等她。

    “江小娘子。”宋一拱手,示意她往前,江絮雾颔首与他一同走进醉仙楼。

    江絮雾穿过一楼的人群,径直往上三楼走去。

    她们来到一处牌匾上刻有“归云”的雅间,随后宋一推开门,“江小娘子请进。”

    抱梅本想跟进去,可宋一拦住了她。

    江絮雾蹙眉望过去,听到宋一拱手解释道:“是裴大人吩咐的。”

    “嗯。”江絮雾闻言给了抱梅安抚的眼神。

    “我很快出来。”

    “可是……”抱梅不放心她,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玩意小娘子出事怎么办?

    江絮雾知晓她的烦恼,刻意露出腰间的香囊,旋即温声道:“好了。”

    她撂下这话,走了进去,宋一秉持着大人的吩咐,将人送到后,将门关上,然后发现跟随江小娘子身边的婢女,守在大门,俨然一副忧心忡忡。

    宋一想提醒她,他家大人又不是下作的人,况且大人家世样貌哪个不出彩,再看抱梅防小人的模样,宋一斟酌了几下,还是闭嘴。

    雅间内,檀木黑漆圆桌搁置了几碟果脯糕点,江絮雾扫了一眼,便往右侧看去,只见三扇松柏梅兰纹屏风前放着美人榻,窗棂下摆放着长几,青瓷中的粉嫩芍药静静地绽放,再往旁看,裴少韫一袭素白长衫映入眼前。

    “裴大人。”江絮雾行礼,发觉他的手骨节泛白,拇指上又佩戴了白玉扳指。

    “江小娘子,请坐。”裴少韫近日身体不甚好,轻声咳嗽好几声。

    两人坐下,裴少韫颇有雅致,斟茶倒水。

    江絮雾坐立不安,没有接过他倒的茶,开门见山道:“裴大人,这是你想要的香囊,如今我带来了,现在你能告诉我,我阿兄到底出了何事吗?”

    江絮雾从袖子里翻出芸黄香囊,放在他面前。

    裴少韫瞥了一眼,轻笑道:“看来江小娘子真的很急。”他并未接过香囊,浅啜了一口,见眼前娇美如芙蓉的少女,纤细柔荑的手不断缠着娟帕。

    他挑眉温笑:“令兄在工部当差,前几日,有人上报说大运河修建有官员中饱私囊,圣上大怒,派人彻查,这一查才发现工部众多官员都在每年修建水利,都会贪下一笔钱,而令兄是工部权侍郎,自然要被圣上问罪。”

    江絮雾没想到阿兄是因此事才会被问罪,不禁维护起阿兄。

    “我阿兄不是这样的人。”

    “江小娘子,我知你忧心江大人,但是在官场上,又有谁不贪,令兄也刚好当活靶子。”裴少韫将白瓷茶杯搁下。

    “多谢裴大人告知,我能再问下裴大人,我阿兄最后会怎么样?”江絮雾信阿兄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定是被人诬陷,一想到这,她就忧心过重,眉间的愁容让她多了几分脆弱。

    宛如白月瓷碗,轻而易举,一摔,四面碎裂。

    裴少韫遮住心中莫名的不喜,漫不经心地道:“江大人是太子的人,顶多会受点皮外伤,只是——”

    江絮雾还未放松下来,便看他似笑非笑地捻着香囊,乌黑的眸子阴沉地让她心生不安。

    “我不喜欢有人在敷衍我。”

    裴少韫将香囊重新推到江絮雾的面前,他好似没看到江絮雾颤动的睫毛,“敷衍的人,只会让我觉得没有诚意。”

    “裴大人何出此言。”江絮雾转眼知道,他已经发现香囊不是她亲手刺的,可他又是怎么知道。

    江絮雾疑神疑鬼,强撑心虚,淡定地质问他。

    裴少韫反而笑了一下,这几日的病重,并未好转,反而在他身上披上了一层病弱,可当他浅笑,阴鸷覆盖了表面,宛如爬上来的恶鬼在戏弄芸芸众生。

    江絮雾强压心中的不适应,见他并未多言,江絮雾也不想继续待下去,毕竟知道兄长没事后,她也不想继续跟他周旋下去。

    可裴少韫约她出来,怎么会这般轻易放她走。

    江絮雾起身,湘叶披帛在风中划过,而后她听到身后要一句男声。

    “江小娘子,走得这么快,真是一点诚心都没有,也不怕……”

    他欲言又止,可话里的威胁让江絮雾了然,随后江絮雾忍住厌烦,侧身看向含笑的裴少韫。

    四目相对,乌黑的眸子阴鸷渗人。

    “裴大人在威胁我。”江絮雾强忍恼怒,心平气和地说。

    裴少韫玩味一笑,“是江小娘子毫无诚意,怎么江小娘子自己先生气了。”

    “我没有生气。”江絮雾反驳道,刹那间,知道自己上当了,迅速收敛恼意。

    “裴大人若是没有其他事,我先回府。”

    江絮雾发觉再继续待下去,可能又要被他气到。

    但裴少韫却让她将香囊带走。

    “下次,我希望是江小娘子亲手刺的香囊。”

    江絮雾见他俊朗的面容上苍白,眉目孱弱,而唇角的笑意并未褪去,江絮雾想也没想地道:“裴大人为何纠结,香囊是我绣的刺的。”

    “莫不是裴大人真的看上了我。”

    江絮雾面不改色,见他的笑意散去几分,她宛如在这场博弈中占据了上方,温柔地道:“可惜我已有婚约,还望裴大人趁早改变心意。”

    江絮雾见他一言不发,心中的恶气似被吐出了一些。

    她知道裴少韫不爱她,故此定不会说出喜欢她的话。

    所以在见到他缄默,江絮雾轻哼一声,掉头走人。

    可裴少韫在她身后问了一个古怪的问题。

    “江小娘子可否给沈大人香囊过。”

    江絮雾回头,见他半垂眼眸,笑意收敛,也不知在想什么,但江絮雾淡然自若地道。

    “我与沈大人,情投意合,自是送过。”

    “可江小娘子,在我受伤的间隙,担心过我。”

    见他提起两人逃亡的事,江絮雾心中一肚子火。

    “那又如何。”还不是被他给逼的。

    裴少韫捻着白玉扳指,神色不明地道:“既然如此,为何我不能有。”

    “你胡说八道什么?”

    江絮雾粉颈,耳垂染红,是羞恼过后的愤慨。

    可裴少韫轻笑,好似逗弄差不多,方才哑然一笑。

    “明明是江小娘子失约在先,我随意一说,江小娘子何必动怒。”

    “我只是觉得裴大人很可笑,明明逃亡的那段时日,我对你的关心,也只是怕你死了,我不知道怎么回去,再说,裴大人你忘记是你威胁我的吗?”江絮雾将一切撕破在裴少韫面前。

    毫不避讳的厌恶,让游刃有余的裴少韫掀起了眼皮子,对上了江絮雾气得发颤的耳垂,柔软雪肌,适合揉捏把玩。

    但他心中难掩几分戾气,可裴少韫努力遏制,温笑道。

    “是吗?”

    明明梦中对他情深义重,可眼下却这般厌恶他。

    他已经一而再三地退让,只要她给个香囊,她哪怕弄虚作假,也不愿意。

    裴少韫真的好想吃掉她的胰脏,再舔舐她水波潋滟,充满厌恶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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