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晚端着香槟,被叶行洲送进女眷堆里。

    这里的人在八卦方面的嗅觉可称敏锐,稍微多说几句就可能被套出话。好在余晚本就不是活泼的性格,问得太深她也只会淡淡一笑,也没人敢逼得太紧,生怕她恼羞成怒,把在旁边推杯换盏的叶行洲招来。

    他有多护着这个小女朋友,谁都是看在眼里的。

    在多次试探未果后,一位全身Prada的贵妇姐姐笑着道:“要不怎么说行洲有眼光呢,我看小姑娘就很好,不怯场,多沉得住气。”她话锋一转:“你们记得魏晟以前那个小女朋友吗?也是个大学生,天天嘴上说什么爱呀爱的,那真是作天作地,魏晟有一次被她拿指甲划了那么长一个口子,我好心好意劝她还要被骂。哎呀那时候气得我,偏偏魏晟鬼迷心窍了一样,就是不肯和她断了。”

    她哼了一声,缓了口气,才道:“后来我给他介绍了我三哥家的侄女。要不说门当户对就是好,有共同的话题,共同的圈子,现在两个人蜜里调油,开春就准备结婚了。”

    另一个人和她交换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接过话头:“我知道这事。现在那个小女朋友天天求魏晟复合,他理都不理了。”

    余晚不语。这是在点她呢。说她和叶行洲的感情禁不起金钱的考验,说叶行洲一时的新鲜感会被现实逐渐消磨,现在再轰轰烈烈,都不妨碍他以后找个门当户对的结婚。

    这还真是多虑了。她和叶行洲并没有感情,真是纯粹的利益关系。也许这样的婚姻,才会长久?

    “要说行洲,那条件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但凡是有女儿的老板,谁不想让他当女婿?有能力,长得帅,盛建的唯一继承人,范姐你之前不是还给他介绍过你一个小表妹?”

    余晚抬了眼。这人是做什么的,专业媒婆?

    以为她有了反应,贵妇姐姐斜着眼笑:“哟,这你可别乱说。行洲跟诚建那个小妹妹可是有婚约的,我哪能——”

    她后知后觉地捂住了嘴,略带惊慌地看向余晚。

    ……这演得是不是太明显了?要是这么一比,叶行洲的演技真是要好太多了。

    另一个人推了推她:“快别说诚建了,估摸着快破产清算了,多晦气。”

    “那个余家的丫头,没和叶行洲真谈吧?”

    “谁知道呢,我只知道这几年每次别人给行洲介绍女孩,他都说自己有对象,不能乱来。”

    “余家的小丫头都是过去式了。不过你也不能掉以轻心啊,能抢到手呢,不代表能笑到最后,”贵妇姐姐意有所指,用嘴努了努不远处始终亦步亦趋跟在周宜身边的何苗苗,“看见没有,满身香奈儿,蒂芙尼的耳环,景行的千金,非要跟着家里哥哥来见行洲一面。这样的对手可不止她一个,你可是要小心啊,珠珠妹妹。”

    何苗苗突然捂住嘴,打了个喷嚏。

    周哲坤给她递了张纸,继续道:“……所以我觉得你很有希望。”

    何苗苗压根没听他在讲什么,听他贸然得出这么个结论,不禁茫然地“啊?”了一声。

    “男人都爱年轻的,”周哲坤很有耐心地又解释一遍,“叶行洲不算大吧?你看他身边那个,比他还小了四五岁。你才19岁,你更有优势。”

    “……我十八。”

    “哦,十八,更好了,”周哲坤搓了搓手,满脸期待,“要是你能嫁入盛建,咱们三房在周家也能挺直腰杆说话了。”

    她唯一的优势就是年轻是吧?

    你懂个锤子!何苗苗看着表哥瞳色浅淡的眸子,无法否认他有周家的血统。可同样是姓周的,怎么周宜看着像头狼,他看着像哈士奇啊?

    她远在瑞典的妈,怎么当年不托生在周家大房呢?

    *

    卫祁看向叶行洲,不知从哪摸了个骰子出来,往上一扔,又自己接住。

    他这个表弟很擅长下棋。两个人还小的时候,常常熬夜对弈。这孩子小小年纪就不动声色,胜而不骄,败而不馁,输了棋只会缠着他再下一把,骨子里有股不服输的狠劲。两个人虽然差了三岁,可差不多到叶行洲升入初中的时候,就能执黑子和他斗得势均力敌了。

    想想,这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上一次下棋,好像是他从国外回来,请自己喝茶。茶是特级的金骏眉,被他泡得久了一些,闻之香气馥郁,入口滋味清苦。他们切磋向来点到即止,给彼此留一点颜面,那天叶行洲却杀得他满盘零落。前期的每一处不经意的落子,密密麻麻织成了围堵他的网。最后他只能认输,摊着手问叶行洲,究竟想做什么。

    他的神情和现在何其相似。一切筹谋已尽,只等待一个结果。只是时隔多年,他学会了掩饰,垂下眼,将所有的谋算藏得很好。

    摊开手,六个点。

    卫祁静立片刻,穿过人群,走向叶行洲。

    *

    范海乔推了推眼镜,带着几分诧异,迎向了面前的人。

    “小余总?啊,我是叶行洲叶总的助理,之前和您谈过诚建股权的事情。”

    “这不是巧了嘛!今天叶总生日啊,就在隔壁。”

    “您要去打声招呼?当然方便,我直接带您进去吧!”

    转身的当口,他不动声色地摁灭了手机。

    *

    察觉到气氛有异,周宜回过头,看见一个穿着黑色正装的青年领着一群人进来。为首的浓眉直鼻,皮肤偏黑,看上去不算面善,把端着果盘经过的服务生吓了一跳,却在走到叶行洲面前后露出一个堪称谄媚的笑容。

    她看了一眼何苗苗。

    何苗苗读懂了她的眼神,试探着道:“这个人好像很眼熟啊?”

    周围人都颇感兴趣地看向她。这个刚进社交圈的小姑娘看上去没有太多心眼,说话直来直往没有半点忌讳。如果不是周宜在场,估计能从她身上抖出不少料来。

    她刚才碰见叶行洲那个小女朋友,不就是一脸的欲言又止吗?

    看客已脑补出了大段大段的剧情,什么心机闺蜜借机上位,什么清纯校花竟是钓系高手,每款都足够未来一年的谈资。可惜周宜不愿让她多说,他们只能看着何苗苗眼馋。

    “苗苗认识?”

    何苗苗确认了周宜没有阻拦的意思,眼珠子转了转,开口道:“我听说余晚姐姐有位堂哥……”

    “叶总,太巧了太巧了,听说今天是你生日?祝你生日快乐,生意兴隆啊!”

    这边乌泱泱一大群人进来,连现场闲谈的嘈杂声都显得小了不少。来人似乎毫不介意,开口就是中气十足的嘹亮声音,震得全场又静了静。

    他话音刚落,卫祁侧身看向叶行洲:“行洲,这位是……”

    范海乔忙道:“这位是诚建的小余总,听说叶总过生日,想来给叶总敬一杯酒。”

    诚建?一圈人神色各异,彼此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余诚斌去世以后,余家人自己斗得不亦乐乎,早被这圈子边缘化。这位小余总不请自来,上来就和叶行洲套近乎,看来也被逼到绝境,连脸面也不要了。

    “小余总?”卫祁拖长了声音,“具体是哪一位?”

    “余诚斌是我大伯,”余和亮作势往四周看了一圈,压低了一些声音,“换句话说,我是余晚的堂哥。”

    *

    “堂哥?!”

    Prada贵妇点了点头,开始眉飞色舞地转述。

    “说曹操曹操到,真是诚建的余家人。”她有意无意地看了余晚一眼,“别是来要说法的吧?哎哟,这动作也太快了。不会当众给行洲难看吧?珠珠妹妹,你在行洲那说得上话,要不你去劝劝?”

    余晚看了看场内,对目前的情况也有点茫然。

    余和亮是二叔的长子,比叶行洲还要大上几岁,是余晚这一辈年纪最大的堂亲。余诚斌还在世的时候,余和亮就进入诚建工作,当时有不少人认为这是在把他当继承人培养。也正因如此,余诚斌死后,二叔一系才能这么轻松地上位。

    但要说余和亮这个人,余晚忍不住摇了摇头。

    她对公司经营一知半解,但还算会看人。她这个堂哥表面上人模人样,实则冲动易怒,道德底线低,这么多年身居高位,虚荣心膨胀,只因为别人对他不够恭敬,已经逼走了两位公司元老。诚建走到如今这个地步,他的功劳可是不小。

    好在是范海乔带他进来的。这表明叶行洲一定有所准备。

    余晚看了一眼叶行洲。他脸上神情轻松,时不时对侃侃而谈的余和亮回应一两句,显得气氛很是融洽,表面并无剑拔弩张的气息。

    他一定在做局。

    叶行洲不会无的放矢。打交道这不到一个月时间,她对这个人已经有了相当程度的了解。他做事缜密而又有条不紊,走一步已想好之后百步,绝不会为无用的事花心思。

    余和亮……能给他什么?

    也许是她停留的时间太久,他好像察觉到了自己的目光,抬头望向这边。看到她之后,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容,只匆匆一眼,又不露痕迹地移开。

    快得好像是一场错觉。

    Prada贵妇紧盯着余晚。她刚刚听见动静的时候明明能看出一点不安来,可这点情绪就像水过无痕,一眨眼就消失了。

    这小丫头的心理素质这么好?她心里泛起嘀咕,却听见对面人清清冷冷的声音:“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声线平稳,话里带刺,笑容也并无温度,不像刚才始终保持沉默。有几位和事佬看氛围不对,试图息事宁人,开口劝了起来:“这跟你没有关系的,这都是叶行洲自己的事。”

    秋后的蚂蚱还要蹦。贵妇脸色几变,让人劝了半天才笑道:“唉,也是,行洲一看就是有主意的,这个时候怎么肯听劝。只希望他能和余家人好好说说,能化干戈为玉帛了。”

    她给自己找了个台阶,还要夹枪带棒,说余晚对叶行洲的影响力有限。

    余晚才不在意。

    她举起香槟,浅酌一口。

章节目录

新燕[先婚后爱]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单色平面波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单色平面波并收藏新燕[先婚后爱]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