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看那双眼,觉得眼睛的主人该是在书斋里手执书卷的清冷先生。

    秋桐是个粗人,不好诗文,也学不来酸腐文人文绉绉的那一套,只是在那一瞬,她好像闻到了墨香,那个味道,意外地不令她难受。

    随后才注意到,关在笼子里的男人,被一条铁链锁住,身上的破烂衣衫几乎失去了避体的作用,露出的肌肤冷白如月,身上的新伤旧伤叠合在一起,莫名地有种凌虐的美感。

    饶是在逼仄的笼子里,被畜生一样对待,男人的眼神看不出丝毫软弱。

    秋桐上前两步,至上而下地俯视男人,那修长的颈项尽收眼底,冷白的皮肤上,一道红痕从脖子斜斜延申至下方,像是某种意味深长的暗示。

    人贩子原本是要上前的,但是看秋桐那身装扮,就知道她买不起,再说,一个女人,怎么可能买一个男人回去,那她还要不要名声,要不要出嫁了?于是他坐在那没动。

    笼子里的男人大约是被人这样看惯了,根本不曾抬头。

    “你真好看。”秋桐忽然低低道,那语气有些诡异,不像是单纯地赞美。被听的人,像是粗糙的布料擦过肌肤,想躲又躲不开。

    男人有些惊愕地抬头仰视她。

    这个视角,男人光洁饱满的额头,苍白的嘴唇以及脖子上的青筋和凸起的喉结也落入眼底,那双漂亮纯净的眼睛,冷冷清清,仰视她的时候,仿佛带着臣服与脆弱。

    一个坚韧清高的男人。

    秋桐眯眼咬了咬舌尖。

    他哭起来一定很好看。

    转而她又恶劣地想,真想看他哭啊,最好是在床上。

    被她干哭。

    那瘦弱的身躯,挺直的脊背,柔软的腰肢,都适合在床上摆弄。

    男人莫名地觉得有些发冷,他收回视线。

    在贩卖人口的肮脏街道,秋桐却对一个男人生了欲望。

    李卓澜本来是想和秋桐商量的,一转头才发现人不见了,他气恼之际瞧见她在一个笼子面前,不由得上前抱怨:“怎么乱走呢?怎么,难道你也想买?”

    秋桐依旧盯着笼子里的男人,没说话。

    李卓澜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不由得瞪大眼睛,忍不住道:“好漂亮的人。”

    那是个十分好看的男人。他没有多少文化,形容不出来是怎样的好看,却只觉得以往戏曲里所谓的眉目如画、面如冠玉等词都太俗气,“绝色!”他想出一个不流俗的词语。

    秋桐微笑起来。

    “你不会是……想要买吧?”李卓澜笑得一脸邪恶,手肘碰了碰她,用暧昧的语气说到,“也对,买个男人,也省得你再去那种地方了。”

    秋桐眼底暗色愈重,唇角的笑意却令人脊背发冷。“太傲了。”她评价道。

    “什么?”

    秋桐再次打量了一眼笼子里的男人,转身离开。

    可能因为秋桐的态度和她留下的那句话,激发了人贩子的怒火,长鞭挥去,落在男人身上,皮开肉绽,鲜血淋淋,男人微微偏头,从那个角度看去,只能看到对方莹白的下颚,还有脖子上突出的经络。

    人贩子骂骂咧咧,“以后再试图逃跑,老子打死你!都被卖了还装什么清高,还真的把自己当公子哥儿了,老子告诉你,到了老子手里,你就是个畜生,要是这几天还不懂得给客人说好话赔笑,我废了你的手!”

    秋桐转身看去,只看到男人微微苍白的脸。

    太傲了,宁折不弯。

    出身不错的公子哥,一朝跌落泥尘,满身脏污,但是桀骜难训,她耐心不足,虽然对这个人有点不入流的想法,但只想要吃,一想到训狼的过程,实在是麻烦。

    “那个男人,要不是我没银子,我都有点想买了。”李卓澜忍不住叹息,“多漂亮啊。”

    “不怕气死你老母。”秋桐道。

    李卓澜悻悻地抿唇,“所以我没买啊。”他最后也没有买那个女人,走出不远,他又说道,“哎,兄弟,我说你倒真的可以把那个人买下来,你又不是没钱,再加上你家里只有你一个人,也太冷清了。”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就这个名声,以后肯定也嫁不出去了啊,还不如买一个回去当夫郎。

    “我没钱。”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秋桐还是有一瞬间的犹疑,她已经很久没有碰到过长相气质都符合她口味的男人了,在这个小地方,那样出类拔萃的气质,实在不多见。

    当天晚上回村里,秋桐就做了一个梦。

    梦里男人如妖,眼尾泛红,眼睛湿漉漉地盯着她,却又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抱住她的肩,在她耳边轻轻呢喃,献祭似的露出自己的脆弱。她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忍耐,把人按在身下,一夜猖狂。

    次日一大早,秋桐就睁开了眼,盯着老旧的房顶,平复了心思,一下子坐了起来。

    穿衣,洗漱,吃饭,关门。

    原本往山里的脚步终于一转,破天荒的雇了辆马车,去了县城。

    村里毕竟离县城有些距离,她一大早出发过来,等到的时候,时候已经不早了。

    同样的街道,味道一如既往。

    她走到昨儿个的地方,却没有在笼子里见到男人。

    莫非被人买走了?

    她有些不悦,问坐在一边的人贩子:“昨天笼子里的男人呢?”

    人贩子有些不耐:“当然是被卖了,问什么问,说得好像你买得起一样。”对方鄙视不屑的目光明晃晃地就在说“也不看看你那穷酸的样子”。

    “卖到哪去了?”秋桐耐着性子问。

    人贩子站起来,仔仔细细地打量了秋桐几眼,这个女人穿得实在是寒酸,衣服上还有几个补丁,袖子上还有泥,鞋子破旧得甚至露出了脚趾,觉得有点眼熟,但又想不起来,他嗤笑一声,轻蔑又挑衅:“那么漂亮的脸蛋,自然是卖给小馆楼了,怎么,你要去给他赎身么?”

    秋桐脸色阴沉,如果说她之前还在犹疑,现在看到对方的态度,还有自回去以后的心心念念,那她必然要把人收入囊中,“哪家?”

    “什么?”

    “我说哪家?”

    “嘁,小姑娘,你这是被他迷了眼么?还是,他是你的情郎啊?”他伸出手想要去碰面前的人,色迷迷道,“长得还挺不错。”

    秋桐眉间戾气更重,略微一偏头,隔着衣物将凑到眼前的猪手狠狠一拧,转而轻而易举地将人死死按在铁笼子上,他一个大男子竟然被禁锢得动弹不得,那双手如同铁臂,他疼得大呼小叫。

    周围的人纷纷站起来,似乎有过来帮忙的架势,被秋桐狠厉阴冷的眼神吓得顿了顿。

    她狞笑着:“过来帮他,别怪老娘废了他!”威胁完,她才冷冷地对昨天的人贩子道,“老娘跟你好好说话偏不听,非他娘的要动手,再不跟你娘好好说话,妈的废了你!”

    男人本来还想要破口大骂,谁知女人每说一句话,手上的力道就重了些,半边身子要碎了一样,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向来只有打别人的份,什么时候遭过这种罪,顿时痛得哇哇大叫。

    这一变故,让被关在笼子里的人无措又害怕地看着秋桐。

    “人卖到哪了?好好回答你娘的话!”

    “没卖没卖,在屋里头……啊轻点轻点……”

    “骗你娘?”她松了些力气,“去把人带出来,老娘满意了自然出钱买!”说着她松开手,男人得了自由,想也不想地握着拳头朝秋桐揍去,“狗日的,敢打你天王老子!”

    秋桐眼睛也不眨,侧身避开他的攻击,一脚踢在男人下盘,对方没防备一下子跪下来,她两指扼住人贩的喉咙,“想死?”

    喉管被人掐住,窒息般的疼痛如水淹过来,气管里发出怪异的声音。人贩子吓得面无人色,疯狂摇头。一顿教训后终于学乖了,拖着酸软的腿到屋里头把昨天的男人带了出来,与其说是带,还不如说是拖了出来。

    拖出长长的血迹,一双腿,被打的站不起来,血红的肉外翻,仿佛可以瞥见里边的森森白骨,从额头伤流下来的血染了半张脸,但是男人很显然还清醒着,他甚至还抬起眼看了看秋桐。

    没有求饶,没有哀求,没有祈祷。

    静如水。

    就是那双眼睛,无澜无波,没有多少生气,却干净得没法弄脏。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

    秋桐蹲下身子盯着如同破布娃娃一样的人,人贩子本以为她要生气,正要解释,谁知这个女人竟然轻笑起来,那样子分明跟捡到宝一样,但眼神又沉又冷。

    她站起身,“多少银子?”她指了指躺在地上的男人,“他!”

    人贩子犹豫了一下,“他其实已经卖给了清风楼那边。”但是昨天本来要领回去的,结果这个男人疯了一样地咬了清风楼的管事,还想跑,被人退了货,否则也不会挨这么重的伤。

    “多少!”女人已经有些不耐。

    “五十两!”

    在天谢小县城里,本比其他地方更穷,五十两对于平常人家来说,简直是天价,没有人会花费这么多的银子买一个被打得奄奄一息的男人。

    人贩子显然也知道自己喊价过高,这个男人是他手里为数不多的好货了,但是男人跟女人不一样,哪怕再好看,空有皮囊有什么用。

    大户人家买个女人,还可以生孩子,买男人主要买的是结实健壮的奴仆,烟花之地倒也不错,问题是这个小城里,那个小倌楼,都快闭门谢客了,毕竟去寻男人做欢的还是少数,更何况,这个男人太倔,降伏不下来,就是硬骨头,没有肉,空膈人。

    秋桐还没有开口,但是她那不好惹的长相,以及刚刚那一通教训,人贩子反而失去了底气。“四十……十两!不能再少了!”

    秋桐双手抱臂,突然冷笑一声,她垂眸看着还清醒的男人,略微抬起青肿的手,往她的方向靠了靠,就是这个细微的动作取悦了她,秋桐又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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