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烨回身看着定远侯夫人,眼中已是一片冰寒:“有何不可?”

    “这,这……”定远侯夫人嗫嚅半晌,才勉强寻出一个理由来:“府中亦有郎中伤药,不必特意去请太医……”

    “伤药?”秋风烨冷笑道:“都说定远侯府的伤药乃是一绝,却原来不是给将士用的,而是拿来给世子遮羞的。”

    定远侯夫人涨红了脸,到底还是没能说出什么来。

    “夫人不肯去请太医,是怕太医看出我身上的旧伤吧。”华芷涵本被人扶进屋中休息,却不知何时又自己强撑着走到了屋前,她身体虚弱,得靠着廊下的柱子才能稳住身形。

    “你!”定远侯夫人指着华芷涵,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却被华芷涵轻轻打断了。

    “定远侯府的伤药我用过,药效自然是极好的。便是再深的印记,抹上三天也就消了。”华芷涵平静道:“只是世子觉得我不配,给的药只够我消去脸上的痕迹,身上被衣服遮住,反正旁人也看不出来……”

    “华芷涵!定远侯府平日里待你不薄!你怎能这样血口喷人!鸿维现下不在,你怎可这样污蔑他!”定远侯夫人手都在发抖,只是不知是气的,还是心虚的。

    跟着定远侯夫人前来的女眷们三五成群地站在一处,窃窃私语着。

    “真没看出来定远侯府是这样的人家啊。”

    “就是,那定远侯世子看起来一表人才,谁知私底下竟是这样的人……”

    定远侯夫人听着这些言语,目眦欲裂,只是碍于华珣和秋风烨在此,不得不收敛几分。

    因着院中都是女眷,狄鸿维便被人带了出去,华珣侧一侧脸,笼烟便上前低声道:“笼纱已派人去看着了,只是这事已惊动了定远侯,只怕……”

    华珣的手在袖中收紧,片刻后还是缓缓放开,轻声道:“随他去吧,本宫与皇嫂只能管内宅女眷,今日就是再生气,也罚不了定远侯世子什么。”

    话虽如此,华珣心中却仍有不甘。她虽已不再是深宫中毫无权势的公主,可她仍旧不能对狄鸿维做些什么。她甚至连亲手废去定远侯世子的封号都做不到,她只能依靠自己的父皇,可父皇未必对她有求必应,她必须要和秋风烨联手,这样才能确保将华芷涵带出定远侯府。

    可这远远不够,远远不够……

    华珣正沉思着,便听下人来报,说是太医来了。秋风烨只留了几位贴身婢女在身边,其他人全都站了出去。

    太医把过脉,又查验过华芷涵手臂上的伤痕,对屋内几人道:“郡主身上都是外伤,拿药膏好好抹着,伤口愈合不成问题,只是难免留下印记。待下官回去配了祛痕膏,抹上几年,兴许能将痕迹淡去。”

    秋风烨只问:“郡主身上可有旧伤?”

    太医犹豫片刻,终究还是道:“从手臂上看,郡主身上俱是旧伤叠新伤,已有好一段时间了,只怕……”

    只怕华芷涵刚嫁来没多久,定远侯世子便动手了。

    太医看了华芷涵一眼,斟酌着说:“郡主身体虽无大碍,可到底还是要小心……虽脉象不显,可郡主……”

    华芷涵心中一紧,手掌下意识抚上自己的小腹,似是怕惊扰了什么,轻声问道:“什么?”

    “郡主大约是有身孕了。”

    屋内一时间沉默下来。

    华珣看着华芷涵,见她一时间只痴愣愣地靠坐在床头,便对太医道:“有劳太医了,只是郡主怀有身孕这事,还请太医莫要声张。”

    太医点头应是,躬身退了出去。

    秋风烨按了按自己的额角,对着华珣苦笑:“确实是好一场大戏呢。”

    华珣亦叹一口气,转身看向华芷涵:“你怎样想?”

    她出手时,并未想过华芷涵会怀有身孕,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知道了消息,真不知是好是坏。

    华珣的声音似是将华芷涵从愣怔间惊醒,她略一咬牙,掀开身上盖着的薄被,翻身跪在脚踏旁,仍是先前那句话:

    “还请两位殿下救我。”

    秋风烨欲扶她起来,华芷涵却是不肯,她抬起脸,脸上满是泪痕,扯开自己的衣领给她们看:“我嫁来之前,并不知道狄鸿维是这样的畜牲。那一顿顿打挨下来,我是真的想过去死。今日好不容易才盼来了娘娘与公主,我若还留在这里,断然是没有活路的。后宅里想死个有身孕的女人实在是太容易了,我遇人不淑,却不想不明不白地葬身在定远侯府里!”

    秋风烨看着华芷涵身上青红交加的印记,目光中亦流露出几分不忍。

    华芷涵抓着华珣的手不肯放:“殿下!求求您,您一定要带我出去!”

    “地上凉,你才受了伤,别在地上跪着。”华珣同笼烟一起将华芷涵重新扶到床上,安慰她道:“本宫今日来,本就是打算带你离开。既然你已拿定了主意,咱们走就是了。定远侯府便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无法将手伸入凤阳宫,你放心就是了。”

    华芷涵垂泪道:“多谢殿下。”

    既然华芷涵已下定了决心,华珣与秋风烨便不再多留,她们刚踏出屋外,定远侯夫人便迎了上来,堆着满脸的笑对华芷涵道:“今日之事让郡主受了委屈,老爷已经知道了,正教训那不争气的东西呢。郡主就留在屋中好好休息,我去送娘娘与公主就行。”

    华芷涵脸色虽然苍白,却还是站定了脚步,对着定远侯夫人一字一句道:“我不会留在定远侯府。”

    定远侯夫人骤然变了脸色,声音更尖锐了几分:“你不在定远侯府,还想要去何处?你已嫁入了狄家,哪有三天两头往娘家跑的道理?”

    定远侯夫人的声音让华珣不舒服地闭了闭眼。

    “本宫带她回凤阳宫,定远侯夫人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吗?”华珣问。

    定远侯夫人勉力挤出点笑来,对着华珣道:“她到底是狄家的儿媳,便是受了伤,也该在家里养着,怎好去宫中劳烦公主……”

    “本宫并不觉得劳烦。”华珣说:“定远侯夫人还是好好想想,狄鸿维鞭笞郡主之事,该如何给皇室一个交代吧。”

    说完,华珣便与秋风烨一同离开,华芷涵在经过定远侯夫人的时候,特意停了下来,一双黑眸似在冰雪里浸过,冷冷地看着定远侯夫人。

    “我曾经和夫人说过,我不会在侯府中等死的。”

    定远侯夫人似乎是想拦下华芷涵,可她看了眼走在前方的华珣,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她看着华芷涵远去的背景,竟微微发起抖来。

    公主与太子妃一同出现在定远侯府的赏花宴上,本不知叫多少达官显贵们嫉妒得险些咬碎一口白牙。可不过转瞬之间,定远侯府便成了满京城里最大的笑话。

    “你不知道,那定远侯世子可真是好生威风。”

    “是啊,听说把长宁郡主都快打得不成样子了……”

    “何止呢,据说太子妃和公主听着声音去寻的时候,世子正在发酒疯呢,那鞭子差点就打在太子妃和公主的身上了!”

    “什么?太子妃和公主没事吧?”

    “应当就是受了些惊吓,若真打着了,定远侯世子焉有命在?”

    “这倒也是……”

    “唉,定远侯府也算是钟鸣鼎食之家,怎就出了个这样的祸害……”

    “当初就该将你掐死!也省得招来今日之祸!”定远侯将手中木板仍在地上,砸出一声巨响。定远侯夫人扑在狄鸿维身上,哭天喊地,双手却不敢用力搂他,唯恐碰到了他身上的哪处伤口,让他多受几分疼痛。

    听了定远侯的话,定远侯夫人当即捡起掉在地上的板子,硬往定远侯手中塞去:“你要掐死他,不如先打死我!你打,你打啊!”

    定远侯指着定远侯夫人,气极反笑:“这孽障就是仗着你疼宠他,事事为他遮掩,才养成如今这般无法无天的性子!往日里打死一两个丫鬟也就罢了,竟连郡主都敢动手!你不是要为他遮掩吗?怎得还叫公主与太子妃撞了个正着!”

    定远侯夫人一时无言,片刻之后,又哭着去扯定远侯的衣衫:“那你要怎样?真的打死他吗?你就这一个儿子!打死了他,你又能有什么好?”

    狄鸿维硬撑着抬起上半身,冷汗淋漓:“父亲,是华芷涵害我!赏花宴那日,我只饮了几杯酒,根本不会醉成那样……后来她给了我一杯茶,我喝下后才失了神智……”

    “你若平常不去打她,她又怎会害你?”定远侯极是不耐:“早和你说了她身份不同,毕竟是宗室贵女,你多少也该忍让些……”

    狄鸿维却是不服:“齐王府都不曾理会她……”

    “齐王是没有理会她!可今日,公主与太子妃理会了她!”定远侯指着自己那不开窍的儿子,怒急攻心:“你若真要将她打死,她岂会坐以待毙?现下这事必然会捅到圣上面前,若你果真惹得圣上大怒,我也只能当没有你这个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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