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的惶惶不安中,华珣终于从段竹那里得到了一个好消息。

    卢子林昨晚回京了。

    华珣脸上不由自主地带上几分喜色,问道:“昨晚就回了?卢相今日可要进宫?可有什么消息带回来吗?”

    段竹眼中亦带着几分兴奋:“有,卢相昨日特意嘱咐了我,若殿下得空,可再往清风楼中去一趟,只是如今京城不比往日,殿下出门,还得多带这些人才好。”

    “好,本宫知道了。”华珣说:“事不宜迟,等今日早朝过了就去,先听听卢相早朝上如何说。”

    段竹俯身应是。

    卢子林今日骤然回来,大殿之上几乎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最近几日,京城与外面的联系不畅,好不容易有一个从平昌堡那边平安回来的,大家都想着上前,再打探打探消息。

    华珣从旁看了一眼,见卢子林虽然面上带着些许疲惫,但整体精神尚可,手脚俱全,不知怎得,心中竟然松了口气。

    不多时,明合帝便到了。

    早朝刚一开始,明合帝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外头如何了?”

    卢子林摇了摇头:“情况很是不好,臣归京途中,路过好几座被瓦剌劫掠过的城池,里面的人几乎被屠杀殆尽,财物也被抢夺一空,且瓦剌行军速度极快,臣日夜兼程,也只是勉强赶在瓦剌前头回了京城,陛下,现如今,只怕要坚清壁野,再关了城门,依托城池而战,等军队驰援。”

    卢子林话虽简短,却震得满殿的人都没了声息,一时之间,大家都低下头各自思量起来。华珩抬眼悄悄看了看明合帝的神情,心中再次想到自己昨日和秋风烨说的话,打定了主意,今日一定要说服明合帝将秋风烨与炀儿送出京避祸。

    华珣心中焦急,等下了朝,便立马带上段竹与笼纱,寻了辆不起眼的青布小车,往清风楼去了。

    卢子林正在清风楼的密室里等她。

    华珣也不与卢子林多做寒暄,劈头问道:“若要守住京城,卢相有几分胜算?”

    “五分。”卢子林像是没瞧见华珣忽然白了几分的脸色,冷静道:“京中屯兵众多,粮草也够,但瓦剌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臣在平昌堡能侥幸获胜,还是因为瓦剌将主力挪走送去了宣府,如今对上瓦剌的精锐,臣实在不能断言。”

    “本宫知道。”华珣说,她眼看着如今的局势与前世越来越像,面上虽然不显,心中却是愈发焦躁起来,索性这密室里没有旁人,她干脆起身,绕着桌子团团转了起来。

    片刻后,她长吸一口气,终于站定,问道:“若是宣府无人投靠瓦剌,只靠城内守军,能守住吗?”

    “能。”卢子林答得肯定:“臣回京途中,恰好救过一个从宣府逃出来的将士,他说当日他们本已将瓦剌挡在城外,是有人趁着天色将明的时候,悄悄开了城门,将瓦剌军队放入城中。纵然宣府的马将军反应极快,亲自带了人去拦,可架不住瓦剌人已经进了城。若非如此,他们在宣府城内守上半个月不成问题,到时候朝廷的援军一到,宣府未必不能守住。”

    “那个将士呢?你可带回来了?”华珣追问。

    卢子林摇了摇头,脸上露出几分黯然:“受的伤太重,已经死了。他从宣府逃出,听闻傅子诚还领了一支宣府里剩下的残军藏在山上,本是要去投奔的。可当初受的伤未愈,路上偏偏又遇见了瓦剌人,我遇着他的时候,他只剩下一口气了。”

    “傅子诚?”华珣声音里带着几分惊疑不定:“他手中怎会领着宣府的残军?本宫听闻宣府众将俱已战死,唯有他活了下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难道他没有投了瓦剌?”

    听到华珣这样问,卢子林脸上显出几分讶色:“投了瓦剌?不,傅子诚并没有投了瓦剌。当日宣府城门被人打开,是马将军亲自留了傅子诚在后面,给他一队人马,说若是情况不好,叫他带上这队人出城,先保住性命,再图以后。”

    华珣皱眉,仍是不信的模样:“他与马将军非亲非故,才调去宣府不过数月,怎得马将军偏将这样的事安排给他?”

    卢子林沉默片刻,方才缓缓道:“因为傅子诚曾经提醒过马将军小心身边人。可马将军并没有听,马将军说,都是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他不能无凭无据地怀疑他们。”

    华珣一愣,万没想到是这个原因,一时间也沉默了下来,不知该说些什么。

    倒是卢子林继续道:“因着这件事,马将军才留了一队人马给傅子诚。听那个将士说,马将军虽未能拦住瓦剌,但战死之前,还是将偷开城门的人杀了。”

    “杀了吗?”华珣喃喃一声:“这样的人,是该杀。”

    知道了这次宣府的事与傅子诚无关,华珣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到底还是与前世不同了,也许……也许他们真的不会落到那般结局。

    这样想着,华珣只觉得自己身上轻松了不少,问清楚了宣府的状况,华珣又道:“如今京城的状况,你觉得和宣府比如何?”

    “若论兵力,京城自然比宣府更多,若论战力……只怕还要与瓦剌交过手才能知道。”卢子林显然也思量过这个问题,回答起来十分迅速:“但京城的城墙坚固,且马上入冬,若能下一场大雪,城中组织人将水从城墙上头浇下去,到时候把城墙冻起来,瓦剌人就更难攻打。”

    华珣眼中一亮:“这个主意极好,本宫今日回去就说与父皇知道。”

    卢子林笑了笑:“殿下,若只要坚守京城撑到援军赶来,臣尚有几分把握,可若京城也如宣府一般,出了打开城门的叛徒呢?殿下与臣都知道……并不是安分之人。”

    那几个字卢子林并未说出来,华珣脸上却是一沉:“本宫会叫人盯住他。”

    卢子林见华珣已有成算,倒也没再多说,反而提出另一件事来:“殿下一直问臣能不能守住京城,可曾想过还有一个方法,也可保性命无虞。”

    “什么?”华珣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迁都。”

    “不可!”华珣断然拒绝,一掌拍子桌上,木桌在她掌下发出吱呀一声叫唤,明明该震得手掌生痛,华珣却像完全感受不到似得,只牢牢盯着卢子林:“卢相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华珣今生从未考虑过迁都。上辈子明合帝倒是要迁都,京城里人心惶惶,军队也无心打仗,等到瓦剌真攻到城下时,傅子诚偷开了城门故然是大越战败的原因,可当时那种状况下,就算没有傅子诚,京城也坚持不住几日。

    人心都散了,还拿什么和瓦剌去拼。

    更何况如今远没到上辈子那般山穷水尽的时候,京中有粮草,卢子林也已经回京。前世平昌堡没半分补给,都能在卢子林手中撑住一月之久。现在京城里粮草补给是不缺的,又有卢子林坐镇,只消撑上半月,再怎样援军也该来了。

    卢子林见华珣断然拒绝,脸上竟多了几分笑意:“殿下说不可,理由是什么?”

    华珣一时语塞,她自然不能把前世的经历拿出来说,可如今卢子林问她,她一时之间竟也想不出什么好理由来。

    卢子林轻声说:“殿下没有迁都之意,自然是好事,可许多人不会这样认为,殿下若想说服他们留下来,只怕还是要早做准备。”

    华珣看着卢子林,藏在袖中的手渐渐握紧。

    第二日,早朝刚刚结束,明合帝便派了人来让华珣留下,华珣心中一沉,陡然升起些许不好的感觉。

    进了殿,便听得齐王在旁边低声劝道:“陛下,如今这情况,只怕京城要守住也是不易,不如咱们先离开京城,再做打算。”

    华珣当即朝明合帝看去,只见明合帝面上露出几分意动之色,显然是觉得齐王的主意可行。

    华珣心里着急,也顾不得礼数,高声道:“不可!”

    齐王听得华珣的声音,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又是这无知妇人!

    华珣匆匆赶到明合帝身边,说道:“父皇,京中备有粮草军械,将士们也日夜操练,到时候咱们将城门一关,撑到援军来不是什么难事,若是此刻急着要走,一是收拾东西怕是来不及了,二来让城中将士百姓知晓,只怕人心也要乱。到时候咱们若在正出城时被瓦剌堵上,只怕就真没有还手之力了。”

    明合帝还没说什么,齐王先开了口:“留在城中,殿下说得轻巧,到时候若果真城破,让陛下陷于险境,殿下可担当得起!”

    华珣简直要被这老匹夫气笑:“本宫自是担当不起,可齐王叔这迁都的法子,又是什么好主意?父皇果真要迁都,这满朝的文武,要带的军队粮草,一桩桩一件件,就是动作再快,也得拖上几日才能成行。到时候若在京郊被瓦剌堵住,齐王叔可有法子保父皇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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